“娘非常欣赏这位沈元帅哦。”
“我知道。”
“哦?小萧怎么看出来的?”
“独立、有担当、有魄力、有气势,娘素来对这样的人都很喜欢,尤其沈元帅还是女的。”
“那小萧也喜欢这样的人吗?”
“……喜欢吧。”
维持着脸上和蔼的笑容,兰尘忍下对儿子刚才那点迟疑的疑惑,继续亲子间充满对未来之希冀的聊天话题。
“对了,能告诉娘吗。小萧将来想当什么呢?你老是跟在公子身边,难不成要做一代武林宗师么?”
“不,我不想当宗师。”
“啊?那你想做什么?封侯拜相?那条路可艰难哦。”
想想正在朝着皇位进发的绿岫,兰尘露出点微笑,若是将来这对母子能在金銮殿上以君臣身份相遇,想想一个是明君,一个是能臣,呵呵,那也不错。
抬眼瞅瞅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的母亲,兰萧非常认真地道。
“不,我将来要做龙王。”
“——啥?”
“龙王。”
“……诶?”
兰尘囧起了一张脸,龙王?难不成这两年神话故事讲多了,矫枉过正?
——不过六岁多的孩子,呃,这个,或许也……正常吗?异常?
老天,她也不知道啊!
相对来讲,在这个成员简单的家庭里,做儿子的倒更能从表情来了解他这娘的想法。撇了撇嘴角,兰萧补充道。
“娘不是说海运会很赚钱,并且能发展出非常强大的势力吗。那我将来就要做海运中最强的人,海洋上最有钱最强的,不就是龙王么?”
“……”
真是远大的目标!
看来那从小熏陶出来的成果真的是非常的非同一般,兰尘对这个早熟的儿子彻底无语了,任由儿子拉着她往回走。
万人空巷来看东静王妃挂帅出征的人群已慢慢散去了大半,但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无不围绕着那支远去的军队和帅旗下英姿凛凛的美丽女子。兰尘母子慢慢地走在街上,以他们不同的沉静默然听着人们各种各样的言辞。
这时,城楼那边有了小小的骚动,听说是东静王妃的一对双生女儿送别母亲后,从城楼上下来了。
京城里满地都是王公贵族,踏青时节,更是能看到无数皇家金枝玉叶相约到挽霞山庄赏春,人们对什么相府小姐侍郎公子早不稀奇了,何况是这么两个才六岁大的女娃儿?但这一双小郡主的出现,几乎让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她们的母亲。
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女孩儿手牵着手走下城楼,一个轻灵可爱,一个雅致隽秀,真正是招人喜欢得紧。若是为了这样一对女儿愤而出征西梁,在场十之七八的爹娘都会昂首答应。
感觉到街道上突然的沉寂与众人盯过来的视线,云逸云翔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年纪虽小,却知道母亲挂帅出征一事在人们心中会引起天大的震动,平日里耳濡目染母亲冷静自持、荣宠不惊的处事姿态,又听多了父亲的英雄业绩,兼之是皇宫里的常客,孟太后的心头肉,什么场面早见惯了,她们自不会惧于眼下这等众目睽睽。把手握得更紧,把脚步、神情放得更为大度自然,云逸云翔稳步走过最后一级台阶。明丽的双眸扫过周遭静立的人群,而后,她们在王府侍卫侍女们的簇拥下,从容上了车驾,往东静王府而去。
兰尘在人群中淡淡地看着,两个小女孩的表现不错,很有大家之风,这其实也是在为她们的母亲赢得更多人的赞赏。听着人们对东静王夫妇及这对女儿的议论,兰尘低下头去,看着沉静地站在身边的兰萧。
平常的皮相,简单朴素的衣着,它们掩盖了兰萧那副天生俊美的好姿容,却盖不住他挺直的脊背,熠熠如夜空的眼睛,还有行止间自然的强者气度。
这孩子,将来也会成为不得了的人吗?
是天生俊才,还是后天跟着萧泽他们熏染的杰出?那就不是兰尘这捡来的娘亲有空去考虑的重点了,她只需在忧虑兰萧早熟的同时,也为这孩子的不得了而不由得沾沾自喜,人总有虚荣心的不是?
呵,龙王么?也不错,如果兰萧对陆地不感兴趣的话,那就带他出海去吧。去做东西海路上的无冕之王。
想想,那真是幅无比壮丽的图景——在南国那恍如没有边际的深蓝色大海上,一线海船扬帆而过,丝绸、瓷器、珍珠、象牙、香料等等,这些丰富的货物载着东方风情西域传说千里迢迢而来,载着这个广阔的世界而来。
如果绿岫他们能开拓出一个盛世来,那么就让兰萧把这盛世的门窗打得更开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盛世真正的辉煌,便在气象万千之中。
慢悠悠地沿着巷子七拐八弯,兰尘他们终于回到了这次在京中的落脚处。一所小小的宅院隐在高大的梧桐木间。黛瓦白墙,飞檐小院,紫色藤花悄悄探出头来,风里摇曳着,打扮出夏日的些许情趣来。
走进后院,萧泽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柳枝下翻阅着文书。听到他们进来,萧泽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兰尘答应着,上前先就着桌上的壶倒了杯茶水给兰萧,又把萧泽面前半空的杯子给添满了,然后才在桌边坐下。
“公子是什么时候到的?”
“有大半个时辰了。饿了吗?我正好叫人准备了些甜粥,配上从南陵带过来的些小菜,你们也一起尝尝吧?”
“好啊。你呢,小萧?”
“好。”
看都同意了,萧泽挥手招过侍立在廊下的护卫来,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兰尘也就不再为让这些绝顶的武林高手特地去传此等家常小话而不好意思了。反正留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基本上是没啥事儿的。与其杵在旁边做雕像,还不如借机出去溜达溜达,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萧泽放下手中大致浏览过的文书,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
“如何?绿岫的样子可还能让你放心?”
“太远了,其实看不大清楚。不过我早不该担心了的,绿岫走到如今这地步,她应该最清楚,回头再无可能,她必须走下去,所以,她会做得很好。”
“怎么今日突然想开了?”
兰尘捧着杯子吹了吹,茶水本就是温的,她这不过是个习惯。
“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远去,就突然想到了。绿岫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我知道,可是潜意识里还是没摆脱。我这人,果然还是挺恋旧的呢!”
“呵呵。无妨,现在明白也不算晚,你别在小萧这儿重蹈覆辙就行。男孩子的话,你整天疑神疑鬼的,当心被他厌烦啊。”
萧泽斜靠在椅背上取笑着,兰尘有点不满,侧眼看了看沉静地坐在旁边的兰萧,动一动嘴唇,却道。
“公子这时候来京城,是有什么事?门中不是正忙着追查那件事么?”
微微一笑,萧泽顺着兰尘的话答道。
“正是为此而来的,京中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哦?怎么说?”
“庆王府接连有人造访,来的可都不是寻常之辈。”
“能确定不是密卫么?”
“确定,密卫的武功不会古怪到那种地步,而来自漠北的赤雪仙子,更不可能加入密卫。”
“赤雪仙子?你们抓到了?”
萧泽摇摇头,却转而对兰萧道。
“小萧,你也去看看甜粥做好了没有吧。若是好了,你先吃,我们的叫他们送来就行。你吃完了就去练练我给你布置的内功心法,晚上我可是要检查的。”
兰萧抬眼看看母亲,便放下茶杯,拱手道。
“是,公子。”
目送儿子出去,兰尘的视线转向萧泽。
“怎么了,公子?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赤雪仙子也算是江湖上威名远扬的人物之一,但这次才擒住她,还不及问一个字,她体内的蛊毒便发作了,尸体尽数化为血水。”
萧泽直视着兰尘,轻声道。
“对方行事手段颇为狠辣,这京城俨然已是虎狼之地,兰尘,你——”
“……我知道,你放心。”
“这么说还是决定留在京城?”
兰尘侧头笑了笑,道。
“我明白自己这点坚持其实没多大意义,但人做事,又哪里是能都寻找到意义再去做的呢?绿岫走到今天到底是不是我的责任,早已经说不清了,只是她对我来说,的确算是一个特别的人。其实我做不到生死与共什么的,不过是在最重要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亲眼看着她,无论成败。而对小萧来说,那是他的亲生母亲,那里有他的姐妹,血脉是不能阻绝的,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
面对兰尘坦然的目光,萧泽没说话,只沉默着,兰尘想了想,又道。
“公子真的可以放心的。我们匿名来到京城,又住在这不起眼的小院儿里,平常又基本不外出,甚至都没参与到绿岫这件事里去。想想京城这么多人,而且还是要人群集,密卫的鼻子再灵,那杀手组织的手段再残忍,总不至于要屠城吧。再说了,公子为我们准备得也充分,真有个万一,他们难不成连一刻钟也无法抵挡?呵呵,好吧,就算运气真背到那个程度,至少我也不是慌不择路的那种人吧?再说了,有你们这批精英操作,还怕这仗最后赢不了?”
注目良久,萧泽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你啊,看着万事好商量的模样,其实最是难说话的!”
“怎么会?公子的话,我可都好好听着呢!”
“左耳进右耳出?”
“嗯,左耳进心,滤下重要内容,再由右耳出,阐述我的见解。”
萧泽听着一阵好笑,回敬她道。
“这不是难说话是什么?”
“当然不是,这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好,明儿叫薛羽声过来跟你对吧,看你要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
兰尘顿时语塞了,不晓得是不是跟顾显混久了的缘故,薛羽声的口才如今是好到无人可敌,连那等气势都强上旁人一截,兰尘可不想在被她冷冷“瞥”一眼之后,目瞪口呆地等着被言语凌迟。
幸好,院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什么事?”
“少主,粥已备好了。”
“哦,端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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