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传朕的口谕,命他明日再去给严陌华诊一诊,需要什么好药,直接从宫中拿。”
“是,圣上。”
内监忙去御医院通传卢顺华,弘光帝眯起眼睛看着内监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这才低头披起折子来。
第二天一早,严家就迎来了奉旨来看诊的御医。
这是皇帝对臣子的恩典,因严赓与严陌瑛均已入朝,严老夫人亲自接了御医进去。卢顺华早已来惯了这儿的,也不多客气,跟严老夫人告过谢,就直接去了严陌华的院子。
中风已近半年,严陌华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只是看着人一天天憔悴下去,原本风神俊秀的玉昆书院院首,如今几乎瘦成了个骷髅架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中风之症,哪个大夫都没把握治好的。
客客气气地对严家少夫人鞠了一躬,卢顺华走到床边。
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卢顺华又看了看,没错,确实不一样了,严陌华瘦得不见一点肉的脸似乎圆润了一点。他赶紧摸上严陌华腕上的脉,细细诊断过后,卢顺华大松一口气,他起身对严老夫人和少夫人拱手笑道。
“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严大人的脉象好转了许多。看来,下官那个药方还是对症了的。那就还是接着服用吧,我再给加几位调养的好药。圣上口谕了的,但凡需要什么药,都可以从宫里拿呀!”
“好!好!那卢御医,就麻烦你了!”
严家老少表现得很激动,看得卢顺华很满意。御医们确实也是要给朝中重臣们看病的,不过能得皇帝亲自过问,古往今来,可也没多少啊!
留下方子,卢顺华在严家人的感谢中离开了。
屋子里,严家少夫人苏寄月摒退伺候的女婢,又关上门。再转过身来时,床上一直静静躺着的严陌华已经睁开眼睛,正想要坐起来。
苏寄月忙赶过来扶住严陌华,小声道。
“慢一点,别急,韦夫人叮嘱了虽可以小坐一会儿,但动作不宜猛的。”
严陌华顺着妻子的力气靠在床框上,喘了口气,笑道。
“你放心,我都记得,只是躺得太久,这再装一会儿,就觉得骨头都是酸的。幸好卢御医走得快,不然就该被识破了。”
苏寄月也笑了起来,给严陌华掖好被子,她起身倒了杯热热的茶端过来。
“你再忍忍,陌瑛不是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宣布你已经醒来的消息了吗?这几天京里、朝中,人走动得频繁,陌瑛也才到户部,待稳定下来,咱们才有精神应付。毕竟,韦夫人确定,你不是中风,是中毒啊!”
严陌瑛在谋划什么,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严赓与严陌华知道。不便告诉妻子,严陌华安慰地笑道。
“我明白。”
夫妻二人正说着,忽听见敲门的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苏寄月忙起身去开了侧厢的门,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韦月城。每天的这个时辰,便是她来给严陌华看诊的时间。
一个多月前,萧泽带着母亲来到严府。那时,严家已经请遍昭国名医,却都束手无策。韦月城也是细加诊断后,才确定严陌华是中毒,而后制药、解毒、调理,直到七天前,严陌华才算苏醒了。
知道是毒,严陌瑛考虑过后,决定不予追查,就当作严陌华是中风。因为会跟严陌华有仇怨,而又能拿到这种奇毒的人,数遍天下也没几个,如此的话,严陌瑛就不打算打草惊蛇了。他密令下属严密注意庆王、宁王府上的安全,同时,要萧泽开始部署剿灭那个将阴影覆盖了朝堂的杀手势力。
而自那日御宴后,沈盈川的日子十分悠闲。
天下人疯传她的战迹,热烈议论她索东静王爵印为赏的举动,但沈盈川却再未求见过弘光帝。如昭国贵族中的每一位主母一样,她专心主持王府家务,问讯女儿们的功课,汰换府中老了的奴婢。同时,她尽儿媳孝道,前后去皇陵祭拜了孟太后三次,又去宫中觐见皇后,感谢对一双女儿的照顾,还挨个儿拜访各王府,然后,便是带着女儿和府中侧妃们到沈燏的陵寝边陪伴了一个月,快到年关时才返回城中王府。
这晚,严陌瑛和顾显悄然来访。
沈盈川把到城外祭沈燏的皇族及京官名单递给他们,又拿出萧泽送来的各州刺史、司马、长史们对她拿到王爵印一事的反应调查。
“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年,总算不负所望。虽不是十之七八的人都会在那时候明确拥戴于我,但也不必担心他们反噬,弘光帝用他在权力与财富上的严苛手段迫使官民离心。”
仔细看过这两份文书,严陌瑛点点头,道。
“殿下所言极是。我们此刻也并不需要笼络这些人为心腹,只要让他们敬服于殿下即可。目前要紧的是京中御林军与禁军的情况,弘光帝频频调动两军将官,我们原先掌握的人,现在多数已不在军中,或者,权限不稳。”
“这会有可能是弘光帝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吗?殿下还好,我与陌瑛,明显被他防备着。”
顾显这么一问,严陌瑛与沈盈川皆细细回想着,末了,严陌瑛轻轻摇头。
“应该不可能,我们的行动向来小心在意,这把柄不好抓到。再者,沈珈和萧门都在盯着京中大大小小的动静,倘若密卫们调查,他们不会什么痕迹都察觉不到。但,也不排除这可能。我会让他们多注意,殿下也需谨慎。”
“也或许,是弘光帝不信任群臣,所以频繁调动两军军官,以免他们在军中形成自己的势力。嘿,这招倒是走得绝!”
顾显笑着补充,沈盈川也笑了出来。
“倘是如此的话,我们原先的计划就得大变动了。”
严陌瑛想了想,道。
“殿下,我们的计划且先不慌变动,只更隐秘便好,所谓以不变应万变,一步步巩固势力是最重要的,现在还不到我们起兵的时候。”
“可是我们不可能知道两军最后会交到哪些人手中啊,总不可能刚巧哪天,我们的人正好都在军中了吧?”
“的确,不过制造个机会就可以了。”
看着两人疑惑的神色,严陌瑛笑着看向书房里挂着的那张巨幅昭国地图。
“殿下,也是时候该让那位皇长子殿下正式露面了,毕竟,四皇子从来不是我们中意的未来燕帝之人选。”
“这跟我们目前面临的情况又有何关系?”
“假如北燕大军压境,以我昭国如今状况,殿下以为,圣上会放心谁领大军北上迎击?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我们必须争取,而后,点兵点将。”
严陌瑛话说到这里,沈盈川与顾显即刻了然于心,二人相视笑了起来。顾显“啪”地使劲一击掌,道。
“你这家伙,果然不愧是属狐狸的!”
瞥了顾显一眼,严陌瑛对这句“称赞”毫不留情地反击。
“谬赞了,属狼的小子!”
“喂,我可是真心夸奖你啊。”
“不劳费心,你还是夸自己比较好。”
“自吹自擂有什么意思,还是互相追捧有趣。”
“是吗?那我去帮你把薛羽声请来吧,相信你会很喜欢她的‘追捧’!”
“……我说兄弟,能不能换一个呀,总拿这说事儿,你没这么技穷的吧!”
悠悠闲闲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严陌瑛瞟向凑到火炉边的顾显。
“蛇打七寸,这个准,自然要常用。”
从这场惯常见的嘴皮子之争开始,沈盈川就一直笑着看,眼见顾显又落于下风了,她方才放下杯子。这顾显,口舌之利,一年多来可是见得不少了,但在平素沉静的严陌瑛那儿,辩赢的次数可不多啊。
“好了,两位,就此打住。此事具体要如何做,也须早有个谋划。”
“是,殿下,属下失礼了。”
严顾两人忙止住话锋,向沈盈川致了歉意。
挥挥手,沈盈川不甚在意。反正这两人知道轻重,断不会在众人面前失态就好,一味喏喏的人,也无此才干,不过奴才而已。
“陌瑛,要想争取到再度领兵的机会,也必须是弘光帝无将可出才行。他的心腹中,有哪些人能担此大任?”
“禁军总指挥黄源,随殿下出征西北的御前二品侍卫楚剑,这两人最有可能。还有怀化将军刘彬,此人常在雁城军中,非常熟悉北燕,他也有可能。”
“有他们的详细资料吗?”
“调查过,但隔了近两年,不妨再做探查。”
沈盈川想了想,点点头,允道。
“好。沈珞尚在京中,黄源、楚剑就交给他带人去查,叫沈珏查一查刘彬。能把孟栩离间出京城不容易,这时机不可得。”
“是,殿下。”
“……我不想杀人,但既然决定篡权夺位,就不可能做到于人无伤。陌瑛,只不要让我像弘光帝一样倚赖密卫暗杀来控制臣民百姓,就可以了。”
起身朝沈盈川一揖,严陌瑛恭声道。
“属下明白,请殿下放心。”
点点头,沈盈川想起一事,最后问道。
“你兄长的毒,怎么看?”
“若是没猜测的话,应该是圣上对属下的警告。当年京城几大世家并称,如今,只剩下我严家和孟家。孟家为国戚,且已明确了忠心,严家却一直模糊立场,自然为圣上不悦。”
“不采取些行动?”
“不必。家兄以体虚之名赋闲家中,玉昆书院等同于已经交出,我不过在户部任闲职,且近来醉心于诗,家父独为礼部尚书,素不擅权,对圣上来说,也不构成威胁。今若刻意请辞,恐怕反而让他生疑。”
听见严陌瑛如此说,沈盈川也就不再挂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三人过着各自身份所该过的生活。沈盈川依然长居府中,既不主动与京城王公贵戚往来,也未见居功自傲之言行举止,她只是偶尔会入宫去拜见皇后,再就是会带女儿们去渌州,去南边转转。府中几名侧妃则轮流作陪,跟着赏天下美景。
打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名号,谁也没说辞可拦沈盈川。毕竟东静王妃在索要王爵印为赏赐时说过的,她这两个女儿,不无继承东静王爵位的可能。
而随着这一趟趟悠然如旅游般的行程,再度迅速传遍天下的是沈盈川惩恶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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