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漩少有地开口插入母子间欢乐的玩闹,兰尘回过头来。
“这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又没结过婚,哪能有什么经验可总结?再说了,岂止夫妻,亲人、朋友之间的相处,不也都是这么个样子的吗!”
“……是这么样的吗?”
“当然。不过我说的这个都是高要求的了,人嘛,吃五谷杂粮,总不可能什么都是完美的,贵在大家互相体谅呗!不要用圣人去要求别人,却用平常人要求自己。”
视线淡淡地滑到兰尘脸上,萧漩问。
“那么,我是个偏执的人吗?”
——可以的话,真不想回答!不过对着萧漩认真的视线,兰尘想了想,道。
“我不知道,毕竟咱们并不了解。你这么认为自己吗?”
“别人,都这么说。”
“呃,我个人的意见是,别人的评价多数都不无道理,但通常也不十分准确,你若能自省的话,应该能界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了。”
萧漩听罢,忽然嗤笑出来。
“你的回答很狡猾,怕惹怒我这魔头?”
乍听到“魔头”这词,兰尘一口绿玉梅花糕梗在喉中,差点没背过气去。兰萧一边儿心颤颤地忙着帮她摸背抚喉咙顺气儿,一边眼神杀人地瞪萧漩。虽然他也不明白娘怎么会这般狼狈,不过反正萧漩脱不了干系!
终于好受了些,兰尘谢了儿子,抬头看着旁边安静的萧漩。
“好端端的,拜托以后别当着我的面自称魔头,这词儿真的很惊悚啊!”
眉峰耸了耸,萧漩没跟着兰尘的话走,只问道。
“你怕不怕我?”
“——怕。”
“那你为什么不跟大哥求救,他来找过你的吧?”
“算了吧。公子不见得不愿顺手护我一把,但看你们现在这状况,谁知道去了会被怎么牵扯,我还不想成为满地尸首中的侍女甲。”
“这可不是忠心的表现啊!”
“我从来不忠诚于任何个人,只有,天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令。这一点,说来公子正好也挺赞同的。”
萧漩似乎愣了一愣,看着兰尘半晌,喃喃了一声。
“——是吗?”
没一会儿,萧漩就起身先走了,看着他飘飘荡荡走远的身影,兰尘有点感慨。当年初见这年轻人,她只觉得老是白衣白扇挥个不停的,有点爱装的感觉,怎知今日见他这般萧瑟身影,唉,倒不如依旧是那个极力想表现的孩子呢!
这些日子,这萧漩总跑来她们的小院坐着,却又没什么特别举动,给他一壶茶,他能就那么坐一个下午。萧泽说,或许是他多多少少有些贪恋这份闲淡悠然的缘故。兰尘听懂了这话,却依然不能明白,若果如萧泽所言,萧漩他到底还执着于什么,而非要继续跟萧门对峙呢?
这是弘光十五年那个变故发生前,兰尘唯一能介入的事。至于别的那些,受限于萧漩时常光临的不便,她连所知都非常有限。因此,北燕悍然发兵南下的消息,她也是到很晚才知道。而那时,沈盈川距帝座,已是一步之遥。
盛春时节,京都烟柳如云,百花披霞着锦,缤纷而至,与这天然盛况相对的,是满城王卿贵族公子千金小家碧玉邻舍书生纷纷骑着马儿坐着车儿走着路儿出外踏青。这本就是浪漫多情的季节,不听那曲儿正和着笛声婉转地唱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逐风流?
然而,直从边关烧过来的烽火猝然笼罩了平和的京都。
北燕皇长子燕南亲率鹰卫、虎卫、狼卫三军,气势汹汹地往雁城扑来。“昭国老将已老,新将如雏,不消两月,儿臣定将那弘光皇帝亲手缚来,为父皇阶下也添上一个安乐侯!”
这是燕南出兵时放出来的话,像谁给它安上了翅膀一般,飞得比燕军铁蹄快得多,迅速传遍昭国上下。随之附上的,是燕南可怕的勇猛,是燕军过往与昭军交锋时的辉煌战迹。而所谓安乐侯,那是弘光帝封赐给西梁降帝的爵位。燕南的不屑,昭昭于日下。
京师震动,屹立百年的金銮殿似乎都能感觉到远方数万铁蹄的震动而在微微颤抖了,弘光帝坐在那宝座上,满脸阴骘地看着阶下争扰不休的群臣。
原驻守雁城的武威将军杜长义,因病已于数月前回京休养,目前代替他执掌这东北道驻军的,是弘光帝颇为信任的怀化将军刘彬。但是,昨日传来的消息,刘彬遭刺客伏击受伤,一直昏迷不醒。这等危急之下,选何人远赴雁城拒敌,便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着这满朝文武,燕南那句“老将已老,新将如雏”重重砸在弘光帝心上,让他几乎咬牙切齿。因为他派不出人,三年前派兵出征西梁时,他也是挑不出人,只因不放心宁王,偏自己的心腹又着实未长成。三年后,心腹是长成了,但刘彬受伤昏迷,禁军总指挥黄源必须留守京城护卫,以防庆王生乱,而御前二品侍卫楚剑,近期形迹可疑。偌大个朝廷,他竟然再次无帅可命。
“圣上,北燕此番南侵,非往常可比。若必须要胜的话,老臣以为,不过还是请那一位领这帅印吧。”
沉默许久的礼部尚书严赓忽然走出来,这么禀道。弘光帝看看他,再看看众臣,开了金口。
“严卿说的是谁?”
“——东静王妃沈盈川!”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七章 两王之变
第十七章 两王之变
满城皆乱,唯东静王府安之若素。
前几日礼部尚书早朝所言已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弘光帝在静默片刻后,未做任何决定便退朝离去。过后多位大臣如吏部兵部共三位侍郎,如御史台七名大夫,如武威将军杜长义等皆上书,请拜东静王妃为帅,弘光帝依然沉默,到底许是不许,始终没个表示,惹来百官诸多猜测。但随着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东静王妃即将再度挂帅的传言在百姓们中间变成了确实的消息,而官员们,尤其是京中武官,大多数也都认同了这点。
惟独弘光帝,依然沉默,就像紧闭大门的东静王府一样。
相比较外面的慌乱,王府内一片宁和。年后,王妃原本预定要带两位郡主顺着渌水而下,往海边去转转的,但是云逸郡主却染上了风寒,这病将养着将养着,北燕南侵的消息也就传到京城来了。可怜云逸天天都乖乖地捏着鼻子把那一碗一碗苦药灌下喉去。好不容易这病痊愈,却赶上要打仗,还是不能坐船去看海!只能把个箭靶竖起来,专心一意地泄愤。云翔则歪在亭中软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奉娘亲的命令,看着在府里呆腻了的姐姐。
终于,玩得没意思的云翔还是丢开弓箭跑到妹妹身边坐下,有模有样地叹息几声后,她拉起妹妹。
“走啦,云翔,我们去书房找娘玩儿吧,没准会带我们出门!”
“不会的,娘在书房忙着哪,不要去吵她。你要是实在无聊,不如我们去找薛阿姨?”
云逸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看得旁边绣花的侧妃抿着嘴儿直笑。
“不不不!绝对不去!算了,我们去骑马吧,你一天到晚都坐在那儿看书写字的,娘可说过,这也不好呀!”
说着也不管云翔同不同意,拉了她就走,那侧妃忙和几名女侍跟上她们姐妹。看着园中这场景,路过的沈珈沈珏不禁笑了出来。
绕过花园,过了左侧一处以前沈燏用来习武的院子,后面就是王府内的书房。向守门的护卫出示了证明身份的玉佩后,两人走进来。看见沈十四正抱着剑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三人简单打过招呼,沈珈他们便进了书房。
屋内,沈盈川端坐在书桌后,严陌瑛、顾显、萧泽、庆王、宁王、薛羽声等依次在两边坐定。沈珈沈珏放下手中掩饰用的茶盏果盘等物,上前见过沈盈川及诸人,而后在椅上坐定。
“陌瑛,先把目前的整体情形告知大家。”
沈盈川先吩咐道,严陌瑛起身朝她一拱手,然后走到屋角的昭国地图与京都地图前。
“一切都已经部署好了。雁城驻军已完全在林将军掌握中,梁州那边,虽然孟栩可能有所察觉,但刘将军始终将军队控制在自己手里,兼之梁州为新并,弘光帝对孟家又不无猜忌,孟栩不敢乱来。再来,凡我昭国二十一州,除京城外,多数刺史皆是我们的人,同时在州衙军营皆安排有部属,尤其渌州冀州这样的要地。有陈先生和沈珞坐镇,殿下一旦昭告天下,地方上可以保证马上平静下来,不会给人生乱的机会。至于京城,虽说禁军各级将领频频调动,不过撤换的将领们都还在军中,一旦弘光帝拜殿下为帅,殿下可以立刻召集他们,并分配到原先各营,禁军士兵这一年没多少补充,他们可以马上指挥士兵。这是我们要走的一半,还有一半虽在黄源直接指挥下,但中下级军官已由顾显拢住多人,到时候萧少主只要控制住黄源,不让他出现在禁军中,令禁军群龙无首,就可万无一失。”
“严大人放心,我已派人混入黄源家中,黄源绝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协助我们攻占皇宫的那批人……”
“由我亲自带领,皇宫里的密卫,包括我三弟那嚣阁的属下,只要遇到,你们一律避开,以免折损人马。”
萧泽既已给了保证,严陌瑛便接着道。
“宫中御林军是由楚剑指挥的,眼下,他的将印已经被我们拿到,副将张平是个怯懦的人,宁王。这将印和御林军就交给您了。”
“好!本王定会让御林军把皇城守住,迎接三皇嫂与四皇兄入宫!”
“庆王殿下。”
“你就只管吩咐吧,陌瑛。”
“殿下不习武艺,我们已经安排好人当晚护送殿下入宫面对弘光帝,您拿到玉玺后就直接去金銮殿上。按照计划,第二天是文武百官送大军出征的日子,这个时候您献出玉玺,是最合适的。而后,我们便会宣布北燕的消息。”
“嗯,我会把玉玺好好儿地交到皇嫂手上的!”
这边说完,严陌瑛看向顾显。
“城外的禁军,你得拿下来。”
“没问题!”
“届时交给殿下的那批禁军要全数入城,严密把守城中各街巷,不许出现骚乱。沈珈,沈珏,调集我们全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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