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别人的,跟我念给你听的那些诗歌是同一个国度的人。”
“奇妙的国家!”
“是啊,非常的奇妙而伟大!”
萧泽的称赞让兰尘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她的“母国情结”很重,尤其孤身来到这异域已有一年多。尽管她知道那里远不是天堂。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个风尘飞舞的世界里哪会有天堂?只是各自离地狱的距离不同罢了,因为人原本就不是天堂上的来客啊!
清秀脸庞上的笑容比平日里的淡然浅笑深了几分,眸子里的光芒也比往常和他聊天时的目光温柔了许多。难得看到兰尘这般模样,萧泽突然想知道她所来自何方了。
“……能告诉我,你的故乡吗?是叫大理,对吧?那是什么地方?”
兰尘看着萧泽,她的笑容渐渐回复成素日的样子,轻声道。
“那是太遥远太遥远的地方,跟这个昭国一点关系都没有。公子,你可以不必知道。”
戒心还是很重啊!萧泽弯起唇角,他站直身体,拉过旁边的椅子来坐下,视线正对着兰尘和那边的房门,以及门外随风小筑的露台。
“那么,说点我的事吧,有兴趣听么?”
他这么一讲,小说漫画看多了的兰尘直觉性地想起了无数个悲惨童年的版本。呃,萧门少主——身世显赫的人好像更容易遭遇此类事件,可是做垃圾桶有时候会被对方认定是分享了秘密的人,从此不得脱身了,这也很倒霉耶!
“我出生的时候,萧门就已经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门派了。我父亲很强,不管是武功,还是处事手腕,他都鲜少遇到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物,所以,我从小就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最好的师傅,最好的护卫,最好的刀剑,最好的生活,真正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啊。然后,在我两岁那年,我母亲离开了。”
兰尘抿抿嘴唇,是萧夫人去世而缺少母爱么?
“因为父亲要娶进一房小妾,在母亲反对无效后,她留下一封休书,从此再没有消息。这是萧门的最高机密之一,所以我也是十五岁那年才知道的。”
“……请等一下。”
兰尘终于忍不住叫停了,“休书,你母亲留下休书?”
“是啊,她休了我父亲。”
一把噎住,兰尘脸上的表情显得怪异。
真有个性啊!当世奇女子,恐怕非这位萧夫人莫属了!
可是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家庭背景里,有个行事如此惊世骇俗的母亲,对萧泽而言,恐怕不是幸事吧。
别人且不管,会坚持娶进妾室的那个站在萧门顶端权力的男人,又如何能忍受妻子如此的“羞辱”!会发泄在被留下来的儿子身上吗?
“你在想什么?”
萧泽凑过来,兰尘急忙收敛心底的赞叹,惟恐在脸上表露出来。
“没什么,没什么。”
重又靠回椅背上,萧泽闲然地笑着看向兰尘。
“我母亲的行为你怎么看?女人休男人,这样的事不会被人们容许的,就算是号称洒脱的江湖。不过,我觉得兰尘你会有不同意见,说说吧。”
“呃,这个……”
兰尘不敢乱说,她当然是举双手赞同萧夫人的惊世之举,但小孩子总是无辜的。虽然她也认为养育小孩子确实是件麻烦事,但却向来坚持女人假如生下了孩子,就必须承担应有的责任,否则,就不要把他们带来人间!
“那个,先不说这个,你继续讲吧,讲完再说。”
萧泽盯着她,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母亲走了,父亲派人寻找,不过至今好像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三个月后,父亲娶进了妾室。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她姓孟,是京城世族孟家的小姐,绝对有做萧门当家主母的地位与能力,也很温柔,对我就跟亲生母亲一样,即使她不久便生下了儿子,还是对我非常疼爱。严格来说,她把我照顾得比我母亲还要好,真的。大概也是太小了对亲生母亲实在没什么记忆的缘故吧,就算我从懂事时起便知道孟姨不是我母亲,却没觉得生母和后母之间有什么差别。”
原来不是缘于母亲的伤痛!
兰尘暗自舒口气,还好刚才没胡乱发话。
“父亲,应该还是很喜爱我母亲的吧,孟姨嫁给父亲已经二十一年,至今还是侧室。而父亲自从母亲走后,对我就更好了。”
这……也不是父亲迁怒于儿子的悲剧。兰尘想想,难道是兄弟为情反目?
有可能哦,好巧不巧的萧泽刚闹了个满国风雨的逃婚事件!
“孟姨有两个儿子,萧澈今年二十一岁,长得比较像父亲,萧漩十九岁,更像孟姨些,另外还有周姨的儿子萧潜,才十三岁,周姨还有个女儿萧湘,十七岁了,是我们唯一的姐妹。从小,我是未来萧门门主这件事就几乎没有异议了,虽然萧澈的武功和能力也非常强,不过我毕竟是长子啊。萧澈这小子,现在是个异常冷漠的家伙!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从他十岁以后吧,我真的就再没见他笑过了,也是从那时起,萧澈开始给我挑刺儿。各方面,只要是与我有关,萧澈一定会认真地寻出我的错处,并且立刻指出,以至于后来不断传出了萧澈觊觎少主之位的流言,父亲于是控制了萧澈在门中的权力。不过二弟其实从没故意给我找碴儿,他提出的也一定有其合理之处,只是就他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言行显得太尖锐了,反而给人以寻衅的感觉。萧澈他,还是缺乏锻炼啊!而萧漩嘛,他很秀气,总觉得有着没长大的理想,喜欢周游天下,又喜欢跟文人来往,除了我之外,他倒是最少呆在南陵的一个了。至于萧潜就更小了,对他来说,我似乎更像叔父。”
说这段兄弟情的时候,萧泽从头笑到尾。特别在讲萧澈时,那种懒懒的笑十足十就是只刚把主人家的鱼全送进肚里的猫。
哪有一点悲惨的影子!
“十四岁那年,父亲放我出来闯荡江湖。我的武功很好,虽然那五年里惊险频繁,却少有危及性命的关头。十五岁就遇到了我母亲,才知道休了父亲之后,她把注意力放在医术上去了,每年,连父亲都不知道她每年都会回来萧门给我看诊一次,除此之外,她用十年的时间给我盖了这座随风小苑,所以苑里的人都姓萧。当然,有一些是我后来带来的,他们就随了这个例,全部改姓。再后来,我开始真正参与管理萧门的事务,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就把萧门在北方的各分舵和马市交给我全权处理,唉!自此我的日子就远离‘悠闲’这个词了。”
萧泽说着,叹了口气,再度端起茶杯润嗓子,一副话题圆满结束的神态。
兰尘紧张了半天,却是从萧泽这番流水帐似的陈年旧事里什么阴影都没听出来。这个人,到底是想说什么啊!
没有上一代的恩怨,没有这一辈的爱恨情仇,顶多也就是个二弟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或是野心抱负膨胀什么的,爱给他这哥哥找个碴儿!这有什么可说的!
萧门少主啥时候变成了碎碎叨叨的闲人一只?
估计给苏寄丞看到要哭死了!
“我说,公子怎么不悠闲了?根本就是每天都晾在这里晒太阳啊。以前在苏府的时候,据闻,苏大公子就算呆在家里,也是坐镇书房,文书堆成山。”
“我以前也是啊,这两个月才清闲下来的。因为皇帝想让我父亲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武林盟主,我是逃婚计划中的主要人物,当然不能再出面做事了。”
萧泽把缘由解释了一遍,兰尘侧头想了想,道。
“你们这么做,对那位楚小姐很不公平啊。”
“的确,可是我们并没有逼楚家这么做,这是两相情愿下的选择。”
“但这个两相情愿可不包括楚小姐吧。”
“也不包括我啊!”
兰尘瞥了萧泽一眼,冷冷道。
“这种事,伤害的只有女方的名声和心。”
萧泽点一下头。
“好吧,你说的对,楚小姐确实很不幸。可是,怎么说呢?可能会被利用这种事,是世家大族的子孙们必然要有的觉悟,享受了尊荣富贵,必要时,就得付出牺牲,联姻其实是最常见的一种,这样至少能保有生活上的丰裕。而至于成不成,结果如何……这世间的变数何其多。”
“——狡辩。”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
“——要是那位楚小姐日后要来讨回公道,我可不会同情你的。”
“这么说的话,我当然也不能怪她痛恨我喽?”
“对,所见略同。”
“好吧,将来她若是真有那个能力来寻仇,只要不伤及旁人,我也无所谓。”
看看萧泽干脆地表示赞同的神情,兰尘索然撇撇嘴,转开话题。
“虽然你们把戏做得很足,表面上看来天衣无缝,但事情发生得究竟突然了些,倘若皇帝是个十分警觉的人,他肯定会怀疑你们的。再者,公子你能把婚期逃多久?萧门又能为这种事混乱多久?照如今江湖中的势力分配来看,假如一定要个武林盟主,萧门不出面,这盟主就不可能选得出来。”
“不错,一语中的!”萧泽赞许地点头,“事实上,我们也只是暂避锋芒,谁能跟皇帝较劲儿?”
“躲得过一时,可躲不过一世。皇帝他明年还可以再玩这个把戏,你们要怎么办?”
“嗯,这还真是个问题。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公子,你是故意的么?我并不了解昭国啊,这种高难度的问题,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别那么敏感,我记得你说过的——观棋,旁观者清。不是昭国人,也许反而能给出意外的解决方法呢!”
“怎么可能?棋盘上有明确的游戏规则,纵然是旁观者,至少也是懂规则的人才行,何况朝堂上的事更多地讲潜规则,我没兴趣往细里去想。”
想了想,萧泽点点头,笑道。
“只喜欢笑谈风云。”
“当不起,不过,我喜欢这个词。”
“唔。可是,既然你对风云变幻很有兴趣,难道就真的从没想过要亲手指点江山么?你所来自的地方,应该能给予你这份能力吧。”
这也不全然是萧泽的无心之言,毕竟与兰尘接触得越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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