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繁盛过后陷入死寂的京都内的一处精致大宅中。
屋内灯火跳动,暖意融融。一人坐于书案前,认真的批改着什么。忽而,外面一阵寒风吹了进来,伴随而来的人是一个年过四旬的女人,女人的穿着十分低调,但是那双眼睛非常锐利,可当她面对书案前的那人时,眼中所有的锋芒尽数敛入黑暗。
“大人。”
“东西拿到了?”那人问,漫不经心地口气。
“是。拿到了,已经鉴定,确实是真的。”
“那人处理了吗?”
来人犹豫了一下,抬眼观察了一下主子的神情,斟酌字句后,开口,“那人不过是个贪财小人,想来不必忧虑。”
“啪!”书页被重重地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人冷声厉言,“跑了?无用!”
“大人……”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一点消息,你我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个人最好是给我利利索索的解决掉。”
“是。小的马上去安排。”
未过多久,屋内的烛火熄灭。夜又重归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百舸争流 陆】
夜里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地上荒草猎猎作响。
纳兰玉瑾靠着墙壁,手掌伏在墙壁上,怯懦而颤抖地问道,“秦秋……是你吗?”
突然,那阵阵的呜咽声停了下来,只剩下男子打嗝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似乎怎么也止不住。玉瑾不由笑了起来,她可以想见秦秋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捂着嘴巴又是懊恼,又是急切地神情,似乎他总是这样,哭过后都会打嗝怎么止也止不住。
隔着一堵墙,她盯着厚厚的墙壁,似乎要将它看穿,看到墙后那个想哭却又强迫自己不哭的倔强人儿。她想说对不起,想让他回来,只是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想见的人还未见到。
“秦秋……”她低低叫了声,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墙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猥琐的声音,“哟,没想到这儿还藏着个小花猫,咱姐俩可真是走运,哈哈……”
紧接着便是秦秋怯怯叫声,“别,别过来!啊……放开我,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秋,秦秋……”听到惊呼声,玉瑾连忙大喊询问,“你怎么了?”
“嘿嘿,小郎君原来是在这儿幽会啊。小娘子你这情郎先借咱姐俩玩玩,回头还你!”
“不要,放开我,呜呜……放……”
“秦秋,秦秋!”墙外哭喊声一声声远去,玉瑾焦急万分,奈何这院中杂草丛生,越是焦急轮椅便越是推不出去,被草根一绊,轮椅失去平,玉瑾整个人栽倒在草丛里,浑身沾满了草屑,她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一边大声喊着荀况,一边往外爬。
奈何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又荒废多时,平日里就没人往这里走,更何况今夜大多数人都被派出去找秦秋。可任谁也想不到秦秋会躲在王府后墙外的小巷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瑾忍着痛一路爬出去,终于遇上了前来寻她的荀况。荀况见此情况惊愕地喊道,“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瑾紧紧地抓着荀况的手臂,“快,快,快去救他,他在后巷,快去啊!”
荀况一咬牙,“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她起身飞身掠去。
看着远去的荀况,玉瑾疲惫地坐靠着花池围栏边,手掌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地面,她果然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未过多久,府里的下人找到了玉瑾,并将她留在废弃院子里的轮椅也带了过来。一身狼狈脏乱的玉瑾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由着她们将她推回桂芳苑。桂芳苑里早已挤满了人,开始时是府里的医师,后来便是王爷王夫,最后来的才是本该一直都在纳兰玉瑾。
纳兰玉瑾一进去,其他人便都自觉地退了出去。王夫临走之前对着她叹口气,“爹爹也不勉强你了。”
玉瑾闻若未闻,只呆呆地看着纱帐之内人影。室内重又恢复一片寂静,跳动的火焰一闪一闪。玉瑾过去挑开纱帐,内里的人红肿着眼睛期期艾艾地仰着小脸看她,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就往下掉,蓦地人影扑过来钻进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抽抽噎噎地哭着,“我想回家,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好怕,玉瑾,我好害怕,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好。”玉瑾的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好。”她终于有些母亲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无关情爱,只为无法离弃的承诺。从她答应成亲开始,秦秋就已经是她的责任了。“秦秋,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吧。”
自从纳兰玉瑾答应补办婚礼后,王府里便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添置婚礼上要用的东西,每个人都忙得像个陀螺似的。最清闲的恐怕就是玉瑾了。
这日,锦绣庄的管事选了几匹用来做新衣的布料和赶制好的几套礼服送过来让秦秋和玉瑾挑选。玉瑾倒是省事,直接各样花色都挑了一匹,量完尺寸便坐着喝茶看秦秋换礼服。礼服穿起来本就麻烦,王府里讲究更多,这礼服里三层外三层,披得、挂得、穿的、戴的那叫一个繁琐,而锦绣庄为了讨好睿亲王,做工精细,样式新颖,自然就更加繁琐了。
秦秋换了两套,便两眼直冒金星,直喊,“玉瑾,玉瑾,我头疼。”
玉瑾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淡淡道,“那叫厨房把十全大补汤再给你送些过来吧。”
“别,千万别!”秦秋大惊失色,连连拦住正要离开的侍从,“你就知道欺负我。”天知道那几天他天天喝顿顿喝,喝得他现在一闻到那味道就想吐。
“罢了。就这套。”玉瑾随手指了一套礼服,对锦绣庄的管事吩咐道,“腰部这里再收一下,袖口不用这么大。”秦秋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袖口那么大他甩来甩去太麻烦了。
锦绣庄的人离开,玉瑾接到了好友的邀贴,无奈地摇摇头,带着荀况出府会友去了。秦秋试完了礼服,又要去学习礼仪。只学了半个时辰,秦秋就受不了了,整个脑子都成了浆糊,乱糟糟的一团。
所幸教习并没有过多的苛责秦秋,只将当日需要重点注意的礼节细细讲解一番后,又让秦秋演练一遍,便放了秦秋的假。闲了下来,秦秋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往日里,他总会缠着玉瑾教他习字,想着想着,他竟是不知不觉又来到阅微堂玉瑾的书房门口。
那里面挂满了某个人的画像。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吵吵嚷嚷,脚步就有些不由自主了,手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
画像不见了。
秦秋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感想。心止不住的雀跃,可转念一想,雀跃的心便又跌落谷底。纵然玉瑾收起了画像,即便是扔了、烧了,那个人也还是会在她心里,那个位置也永远排在他前面,这是任他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小秋儿,在找什么?”
身后的声音惊醒了发愣的秦秋,他连忙转了个身,犹犹豫豫地叫了声,“济姨。”双手抓着衣襟搅动,既是心虚也是无措。
济文看了眼他身后,了然地叹口气,随即笑道,“秦秋,济姨给你讲讲玉瑾的故事如何?”
“啊?哦。”秦秋跟在济文身后,听她讲起发生在几年前的一段故事。
王公子的母亲在朝为官时,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性情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献帝还在世时,王大人便直谏献帝,列出睿亲王三大罪状,意指睿亲王谋朝篡位,当时举朝震惊,献帝久病缠身,毅然坚持上朝,当着满朝文武跪谢睿王多年辅佐,痛斥王大人,且欲将其贬官下放京外。但睿亲王为其求情,愿以其为准绳,恪尽职守,若有半点谋逆之心愿死在王大人手中。此事到此才算平息。
献帝驾崩,睿王摄政,玄元帝继位。玄元五年,王大人因为贪污舞弊而被打入天牢。那时,王公子已经十五岁,样貌不是最突出的,但是才名却不小。正时科考之际,王公子为救其母,男扮女装参加科考,被玉瑾撞破,两人因此相识,玉瑾被王公子的才华所折服,在相处中,更是情愫暗生。算起来,王公子的才华比之玉瑾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玉瑾乃是睿王之女,就算是个草包,也会让她中状元。王公子名落松山,心如死灰,苦苦哀求玉瑾在圣上面前为他母亲翻案。玉瑾心中不忍,一口答应,当日便进宫面圣。玉瑾与女帝相伴多年,当玉瑾提出这要求的时候,女帝也是满口答应,表示会彻查此事。但不想就在那一天,王大人突然死于牢中。
紧接着就有传言称,睿亲王为报私仇,派人杀了王大人。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玉瑾去探望王公子,却不想王公子不知从何处得知玉瑾身份,将玉瑾拒之门外。
王大人一案最终不了了之。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王家就此迁出京都,王公子则被其同宗姨母收留,这位姨母便是睿亲王的好友王梦媛。此后,睿亲王也久居中州不再插手朝政。
两人同住中州,自然总会见面。玉瑾本就倾心于王公子,更有愧于他,每次都会想着法子哄他开心,逗他笑,但王公子自家变后,就性情大变,对人冷冰冰,从不与人主动交谈,对于玉瑾的行为也常常视而不见,或者出言讥讽。
今年,淮南水患,玉瑾受命前去赈灾。也是在那时,王公子离开了中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一个男子,孤身在外如何生活。玉瑾回来的时候,派了所有人寻找王公子,但始终得不到消息。
睿亲王下令,召回所有侍卫,不准任何人再寻找。玉瑾因为此事与睿亲王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这一走竟阴差阳错的遇到了秦秋。
“她很喜欢王公子吧。”秦秋停下脚步,低着头懦懦得问,心里酸酸涩涩,既为玉瑾不值,又觉得这世间总是阴差阳错,好生讨厌。
济文也停了脚步,望着远处,“也许吧。”有时候身在其中便分不清喜欢谁了。“那你呢?即便她心里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