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一眼,便转身离开。
她哽咽着问,“为什么?”她其实并不想这样问的,可是话到了口边就变成了这样。
王致远回头,冷笑,月华中尽显嘲讽苍凉之色,“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笑,可笑,你竟然问我为什么?看见我这副低贱卑微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快意?哼哼……如今是我的报应了。”
“你……”面对他,她总是无言以对,从前是,现在也是。“致远,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了这里,我又能如何?哪里还能容我?我母亲死了,父亲死了,我背负官奴身份,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卖。你走吧,我……就当从来都不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钟鸣鼎食 玖】
【钟鸣鼎食玖】
“早!”
仇孽放下湿巾,看了一眼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邱嘉,又见桌上凭空出现了几个包子,便猜想邱嘉一大早出去是买早点了。
“真难得。”
邱嘉瞪眼,嘴里正塞着一个包子,大力嚼了两下,愤愤道,“有什么好难得的,姐姐我失眠。”
“嗤……”仇孽嗤笑着,拿过一个包子边吃边说,“你也会失眠,真是太可笑了。”
“喂喂喂,我失眠很正常好不好。”
“我看你不是失眠,而是思春!说吧,这次是哪家的公子这么不走运被你看上了。”
邱嘉眼刀子嗖嗖地往过飞,“原来你是乌鸦嘴呀,要是早知道,我一准让你给我算一卦,免得我现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仇孽一愣,放下手中的包子,惊愕道:“你说真的?”
邱嘉点点头,略微有些惆怅的叹口气,许久才道:“你也许见过,或许听过,他是明月坊的舞子。”
“舞子?”仇孽讶然,不会这么巧吧。可怎么想与邱嘉有过交集就只有那位风头正盛的玉阙公子。“玉阙公子?”
邱嘉苦笑着点头。
仇孽沉默了,她不知该说什么。那玉阙公子相貌虽出众,可舞技倒是平平,性子又刚烈,在明月坊中并不受人待见,也常常遭人诬陷,自然也没有什么名气。只是,突然一夜之间他舞技大涨,以一支凤于九天舞艳惊四座,从此家喻户晓,成为明月坊头牌。
“这玉阙公子与纳兰玉瑾交往甚密,整日出双入对,闹得全城皆知,她们是什么关系,不必我提醒,你也应该清楚。何苦自寻烦恼。”仇孽劝道。
邱嘉苦笑着摇头,开口便觉得苦涩难当,“我知道,可说断就断,说完就完的,也不是感情。你放心,我不强求,只想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直到他得到幸福。”
“他会害死你的!”仇孽气急口不择言吼了一句,话音未落,她便有些后悔了。
邱嘉面色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不,不是。我是说,自古蓝颜多祸水,你和他现如今什么关系都不是,他就能害得你夜不能寐,若是真的有点什么,你岂不是要死在他手里。”
“你放心,我说过的,不强求。”
仇孽如骾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看着邱嘉萧条落寞地背影,她的负疚感也越来越重。很多事她都想告诉邱嘉,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是吞回去。
她真想告诉邱嘉,玉阙公子原名叫王致远,是当年那场冤案中无辜死去的王大人之子。王致远到底想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王致远只是在利用纳兰玉瑾。她真的不想邱嘉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
早朝刚刚结束。仇孽还未走出宫门,便被一宫侍拦住。宫侍客客气气地请她去面圣。
仇孽回身望去,层层叠叠如山峦一般的宫殿蒲城开去,绵延不断,像是一层层的枷锁,把人牢牢地捆缚在此,久了,人心便也就死了。
“劳烦您带路。”
穿过亭廊阁楼,在未央宫前,却意外的遇到了一向很少上朝的睿亲王。
“下官见过王爷。”
睿亲王淡淡点头,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仇大人今年多大了?”
仇孽不解,又压下疑惑,答道:“下官今年刚满十八。”
“十八啊。真是年轻有为,才刚刚十八就已经是朝中重臣,前途不可限量。”睿亲王感叹几句,又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赞语,末了才又问道:“那仇孽你的生辰是何时?”
仇孽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睿亲王,只见她一脸正经,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且看其申请,好似自己不回答,她便不走,强势得让自己不得不回答。仇孽稍微犹豫了一下,“文景三十八年七月,具体何日,家师并未告知。”
“嗯。那你父母可还安在?”
“家父在我出生后不久,便都已过世。家母不得而知。”
“……哦,进去吧,圣上在等你。”
仇孽迟疑了一下,才低头越过睿亲王随宫侍走入大殿。在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她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的迫切和匆忙,似乎有什么事情急着求证。睿亲王究竟意欲何为呢?直到与圣上谈完事情,出了皇宫,她也没有想明白。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仇孽抬头见是邱嘉,又见她一身着装看上去似乎是要出门,“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说了你可别骂我。”
仇孽翻了个白眼,径自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淡淡道:“走吧。”
“你真的打算陪我一起去?”
仇孽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秋日祭,我自己想去神庙走走不行吗?圣上给我放了半日假,可以不用去刑部,我也就权当是舍命陪君子。你可别干什么出格的事。”
邱嘉感激地笑笑,摸摸头,“哈哈……真是好姐妹。”
当然,这个时候,仇孽还不知道邱嘉可以王致远做到什么地步。
从京都朱雀门直至墨兰神庙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树,邱嘉几乎是十步一挂,在她经过的每一株树上都要挂上事先准备好的布条,驰骋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的都有。这些布条并非普通之物,应该是早先从神庙中求取而来的,在每一个上面都印着神像。布条上写满了所求之人的愿望和祝福。
仇孽想帮帮她,邱嘉摆了摆手,“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却也做不到完全不理不睬。我以前任性妄为,从小就离家出走,在外一闯就是三四年。不管做什么都不用心。现在做的事怕是我这一生最用心的一件事了,你便让我亲手做完好了。”
仇孽冷了脸,静静地看着她,挂完一个又一个,每次都要默念几句,祈祷祝福那位。“我去前面等你。”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仇孽便转身,打马去了前面十里凉亭内等。
这会儿晌午刚过,微微地凉风送来秋雨,朦朦胧胧中,仇孽被这冷意吹得更加清醒。细细的雨丝落入眼睛,湿了面容,她微微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秋意之中的寒凉,再睁开眼时,不禁一惊,愣住不知所措,等回过神来,人走到近前,她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夫。”
“怎地就疏远了?”
来人淡笑着说着,伸手欲拉她,被她躲过,“礼不可废。”
沐轻云笑笑,走上前来,伸手拂过她半湿的衣襟,低低叹了一句,“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秋雨寒凉,若是生了病,该如何是好啊!”
仇孽退开半步,低头不语,再次拒绝了王夫的好意。
沐轻云愣了一下,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要去神庙为秦秋祈福,玉润最近也生了病,你若是得空便去看看他吧,他挺惦记你的。”说完,他也不再强求,转身踏上马车。
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住了马蹄哒哒的声音,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地印在她脑海里,犹如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她静静地看着,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决不能心软。
“邱嘉我们走吧。”
上山的路上,两人俱是沉默不言,千头万绪似都凝着在这雨线中,织成密密的网,捆缚了别人,也困住了自己。
仇孽和邱嘉刚进神庙,连大殿还未来得及进去,就遇到了纳兰玉瑾和王致远。这二人正在廊桥上躲雨,轻声慢语,说的不过是过往的旧事,王致远铺了手帕在栏杆上,斜靠着柱子坐着,时不时附耳说几句悄悄话给玉瑾,两人亲密无间,似乎在烟雨之中只有她二人,再无旁人,即便有旁人也入不得他们的眼。
“哼,看到如此,你也该死心了吧。”
邱嘉苦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不强求。”
仇孽冷哼一声,正欲离开,却见雨幕之中,一身青衣疾步而来,紧接着便是响亮的一巴掌,整个神庙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
“好,好得很。二十多年来,我竟不知我养了个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人。”
“爹爹!”
“住口,你不是我女儿!”
沐轻云说罢,扭头便走,似乎再不愿多留一刻,多说一句。
仇孽的目光追随着那人直至马车再次消失在视野里,默然叹一句,此局一开始,便无法再回头了。“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
仇孽回过头来,和邱嘉往大殿的方向走,“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去江南参军?”
“嗯……大概也就再过个一两个月吧。具体要看这次征兵的文书。”
仇孽想了想,听说这次报名镇南军水师的人数不少,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子弟被母父送去历练,故而,兵部这次还在斟酌,不过也差不多就这一两天了。
“快了!走时告诉我,我去送你。镇南军治下甚严,就算是新兵那也是勤操苦练的,受不了就只会一声。”
“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
“哈哈……为你好我才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鸣鼎食 拾】
【钟鸣鼎食拾】
秋日祭之后,天气变越来越冷,连带着下了几日的秋雨。
王府里弥漫着沉闷森人地气氛,起初一直被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