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仇孽立刻起身迅速地从后窗离开了白兰居。谁知她前脚进门,后脚邱嘉就出现了。
邱嘉见她一身装扮便起了疑心,却没有当面质问,也没有追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后天便要随军去南方了,想在走之前,见玉阙公子一面,你既然无事,不如陪我一起去吧。”
“不行。”反对的话吐口而出,出口后她也意识到反对的太快,连忙解释:“今儿天色有些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吧。既然要走了,也该送个东西留作纪念,你说是不?明天挑好了东西,再去不迟。”
“真的是这样吗?”邱嘉显然是不相信仇孽的话,疑惑地反问,眼神咄咄逼人。
“我……”仇孽不知如何解释,既不能说出王宜修已死的事情,也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去明月坊,正发愁的时候,忽从外面闯进几个宫侍,几人进来急急喊道:“仇大人,仇大人,快快快,圣上急召,请仇大人速速进宫面圣。”
仇孽顿时如释重负,回头对邱嘉说道,“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你千万不要离开房间,一定等我回来。”
只是,这时仇孽却未想到这一去便是一个晚上,直到第二日早朝结束,她才得已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早生华发 叁】
仇孽疲惫的揉揉太阳穴,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沉思。
今日早朝的时候,兵部尚书被人抬上大殿,声泪俱下,痛斥睿亲王纵女行凶,草菅人命。京州府尹刘大人上报,睿亲王之女纳兰玉瑾因爱生恨,草菅人命,杀了兵部尚书之女和玉阙公子。纳兰玉瑾与玉阙公子之事满城皆知,有理有据,纵然有人想为纳兰玉瑾开脱,也没有说辞。据说,兵部尚书年事已高,昨夜突闻噩耗,剧痛之下一口气上不来,差点一命呜呼,今早不依不饶一定要圣上给个说法。
满朝文武皆知睿亲王权倾朝野,跺跺脚,京都就得抖上几抖,如今公然指控睿亲王独女杀人,简直就是不想活了。当然,睿亲王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此案人证物证俱在,也容不得睿亲王狡辩。
只是,无论这个案子怎么判怎么审,那都一定会得罪睿亲王的。如果判定纳兰玉瑾有罪,就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睿亲王失了女儿,那这些监审一个个都绝无好下场。
适而纵然铁证如山,也无人敢主动担上这个责任。圣上却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将这烫手山芋转手丢给了她,她夹在兵部尚书和睿亲王之间,怎么做都是个错,怎么样都会给自己树下一个大敌。也许这才是圣上的用意之所在。
“仇孽,仇孽!”
正思索之时,外面传来邱嘉的喊声,仇孽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被邱嘉一把抓住衣襟,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墙壁。
邱嘉愤怒地质问道:“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你说你要报仇,那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仇孽心中一动,蓦然苦笑,心想以邱嘉之聪明才智怕是已经察觉了吧。虽然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淡淡地,到了今天这地步,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是。”她承认,从头到尾她都在布局,王宜修也好,邱嘉也好,都是她为达目的而利用的棋子。纳兰玉瑾入狱,王宜修的死更是与她脱不了干系。“我骗了你。我的仇人是谁,你应该猜到了吧?”
“是不是睿亲王?”
仇孽点点头。
邱嘉哈哈苦笑,摇着头,痛苦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越野山庄的人?”
仇孽再次点点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我知道你们越野山庄与睿亲王之间有过盟约,而你又姓邱,生活在西梁。再加上你熟知睿亲王的许多事情,我便猜你可能是越野山庄的人。也因此,我隐瞒了你。”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除了我的身世外,我从未隐瞒过你任何事,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邱嘉怒吼,她不在意破坏什么盟约,可是被最亲近的姐妹利用,玩弄于鼓掌之间,让她情何以堪。
“杀父夺夫之仇不共戴天,此仇我不能不报,为达目的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哪怕是我与你的情意!”
“呵……”邱嘉苦笑着松开手,“好一句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好、好、好得很!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以为你只是面冷心冷一些,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你告诉我,玉阙公子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纳兰玉瑾入狱是不是你一早就计划好的?”
仇孽冷目望去,见邱嘉一脸悲痛,但她却不得不压下所有的内疚和歉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玉阙之死,纳兰玉瑾入狱皆与我有关,都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玉阙公子接近纳兰玉瑾也是我授意,纳兰玉瑾夫离子散亦是我的报复。”
邱嘉震惊之后,只剩下懊悔和悲痛,她做事一向问心无愧,唯有这次她觉得她做错了,她不该帮助仇孽,以至于害死了玉阙公子,伤害了纳兰家,损害家族的名誉。她踉跄后退,苦涩一笑,“是我错了,错了。”转身而去。
仇孽吞下满口苦涩,狠狠地一拳砸向桌面,梨木雕花桌顷刻之间支离破碎,蓦然,她哈哈大笑起来,“走吧,都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京都这趟浑水已经发臭,她深陷其中,已无法自拨,只求不要再连累了其他人。
深夜,刑部大牢一如既往的阴森冰冷,飕飕的冷风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进来,吹得牢房之内愈加鬼气森森。两个差役正守在火炉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两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其中一人缩着脖子搓着手往大门口走,木门上手腕粗的铁链被她拉得哗啦啦作响。
许久不见人回来,另一人有些着急地喊了起来,“好了没?冻死人了,动作也不快点!”
去锁门的人哆嗦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喊道:“小的见过睿亲王。”牢内的这人一听赶紧跑了过去,跟着跪下,抖着说:“小的见过睿亲王。”人都说,睿亲王面若罗刹,杀人不眨眼,当年边城一战,睿亲王以一人之力斩杀百人,其凶猛可见一斑。
着黑斗篷的女人没有停留只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向里面走去,随着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刑部尚书张茜张大人,以及随后赶来的刑部侍郎仇孽。
仇孽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故而她脸色不好,一则这几日兵部尚书日日催促她审理此案,她烦不甚烦;二则,刑部尚书完全不管事,对她更是避而远之,今日却突然带着睿亲王入刑部大牢,这于她而言并不是好事;三则,便是睿亲王王夫私下找过她,虽然她表示会秉公办理,但她知道圣上绝没有放过的意思。
仇孽走进去,张大人冷冷淡淡的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她,微微勾唇冷笑,“仇大人,睿亲王让你进去旁观她们母女谈话,免得使你为难。”
仇孽皱眉,睿亲王此举又是何意?又见张大人眼中满是嘲讽,便隐隐有些烦躁。在这个时候,她不想给人留下把柄,是而并没有理睬张大人,径自入内。
越往里便越加觉得冰冷,这牢里只有最前面差役值班的地方才架了火炉,里面确实什么也没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纳兰玉瑾又是那样个身体如何受得了,想到这里,仇孽不由自嘲的笑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担心完,怎么还有心思担心一个将死之人。
纳兰玉瑾被关押的地方,并没有派人严加把守,只因为纳兰玉瑾身体残疾根本无法自己逃离,再则睿亲王想从牢里带走什么人,就算放再多的人也是无用。仇孽自嘲一番后,走进大牢,找了个角落静静地看向牢房之内的两人。
纳兰若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铺在干草之上,半蹲下身子看着她,“我知道你想救他,但是这条路是他选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纳兰玉瑾微微苦笑,眼中划过伤痛,“我……你怪我吗?”
“我只怪你没有早一点告诉我。若是你告诉我,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这是我的事,更何况他母亲曾经那样对待过你,我不想让你为难。”
纳兰若抱起纳兰玉瑾,将她放在斗篷之上,卷起她的裤腿,又拿出自己带来的银针,一根根银针在灯光下闪动着金属的光泽。“你小时候我总这样替你针灸,可后来,你便不让我来了,一个人躲在房里独自忍受。”纳兰若轻声细语道出感触。
“娘,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你何曾让我失望过。从小你受尽磨难,却依然刻苦奋进,不气馁不自艾,我感到很欣慰。说起来是我和你爹对不住你,使你小小年纪就饱经磨难,瑾儿你可曾怨我?”
“娘,女儿从未有过这等想法。”纳兰玉瑾急切的说道。
“呵呵,不得不承认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至少会哭会闹会撒娇,不像现在总是一脸正经,娘在和你开玩笑。”纳兰若想起小时候玉瑾撒娇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纳兰玉瑾面上一窘,脸色微红,“我才没有撒娇呢!”
纳兰若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带着怜爱与疼惜。“你且在这里安心等几日,娘很快就会让她们放了你。”收起银针,纳兰若起身将裘衣披在玉瑾身上,“好好休息,过几日我来接你。”
走出牢房的刹那,她回头微微一笑,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样子,倍感心疼。纳兰若走出来的时候见到仇孽依墙而站,神情冷漠。她走过去微颔首,道:“哼,没想到你连栽赃陷害这种卑劣的手段也能使出来,真是让人小瞧了。你师父从小就教了这些旁门左道下三滥的手段吗?”
“休要污蔑我师父,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她老人家无关。”
“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所作所为,她草菅人命、杀人如麻,是非对错,到底其中有谁该死,有谁无辜,你就从来没想过吗?”纳兰若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