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会儿。」锦绣抬头看着他的下巴,连青青的胡须碴也冒出来了,破坏了他一向斯文俊秀的气质,添了几分粗鲁剽悍。
左震一手揽着她,一手脱下自己的厚外套披在她身上,密密裹紧,把她护在怀里。「先进去再说,都冻成冰块了。」
他做得那么自然而然,锦绣也就没觉得怎样;可是一旁车上的司机,却惊讶得张大了可以塞下一只鸡蛋的嘴巴这,这是他认识的那个二爷左震吗?这是那个永远淡然冷静,七情不动的二爷吗?他是不是眼花了!
「王妈,煮姜汤!」左震有点恼火地吩咐睡眼惺忪的王妈,「锦绣在外边,怎么不给她开门?」
「是我没有按门铃。」锦绣急忙替王妈辩白,「都三更半夜了。」
「你……」左震无奈地跌坐在沙发上,他真是败给锦绣这个白痴,怕打扰王妈,所以在外面冻一夜?她难道都没长脑子?
「唉呀,」王妈惊叹着,又唠叨起来,「锦绣小姐,不是我说你,还有什么比自个儿身体要紧?你要是想二爷,进来等就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王妈闲着也怪无聊的……」
「王妈。」锦绣冻得苍白的脸上,涌起一片红潮。「你误会了!我和二爷只是,只是……」转头求救地望向左震,却正对上他专注看着她的眼睛,啊,是她冻昏了头吗?为什么好象在他的眼里看见一抹从未见过的温柔?
「只是什么?」左震低声问。
「啊?」锦绣不知所措,人家王妈都这样误会他了,他还不赶紧解释,看那样子,还蛮悠哉的,像是她在多事似的。
「好吧,说说看,你在外边等我一晚上,是有什么事?」左震收敛自己不听使唤非得泄露心思的眼神,给锦绣解了围。
锦绣这才发现,他身上沾有星星点点却并不显眼的殷红是血吗?!她立刻紧张了,俯下身,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你衣服上这红的是什么,一点一点的,啊,鞋子上也有,这是怎么回事埃」
左震一声不吭,看着她忙碌地念叨着,最后抬起一对美丽而担忧的眸子,喃喃地道:「你,你没事吧?」
左震心口一阵紧缩。她在外面冻了一夜,就是为这个?她迷茫的眼里,深切的担心,就是这个?
「你来,是不是要我带你去见英东?」左震压住那份悸动,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地问。他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可是,他根本不希望锦绣答「是」。这一辈子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自私过,希望有人不把英东的死活放在心上。
「哦,对了。」锦绣这才如梦初醒,直起身子,「英少现在怎样?」
左震眉头一蹙,「还好,命是保住了。中了三枪,但都没伤着要害……」
「三枪?!」锦绣已经失声叫了起来,「中了三枪,怎么可能会『还好』?不行,我得想办法去看一看。」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哪。
叹了口气,左震忍耐地掉过头去。心里那种陌生的滋味,像是苦涩。
「他现在还在医院,天亮之后才能过去。你先在这边睡一会儿,等我回来接你。」左震站起身。
「你又要出去?」锦绣愕然睁大了眼睛:「怎么还……啊啊啾!」她狼狈地打了个喷嚏。
左震受不了地看着她,「拜托你,荣大小姐,赶紧喝碗热姜汤,爬到床上去睡一觉。我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不要在这边添乱子了,好么?」
锦绣点着头,不忘追问:「你去哪里?」左震已经取起外套,向门外走去,「我有个兄弟受伤失踪,还没有下落,我得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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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公馆。
一间书房,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桌,隔开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向寒川点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问对面的左震:「看出头绪没有?」
左震一手支着额,「何润生倒是招了,他后面的主使人是连川。连川手里有他在私货上动手脚的把柄,拿这个要挟他。我已经把连川抓回来了,石浩连夜在审,但那小子十分嘴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出卖了阿晖和英东。」
向寒川扬起眉,「你认为,他没说实话?」
「他说的那些,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左震苦笑,「连川是邵晖的人,就算他有本事出卖邵晖,怎么可能连英东的行踪都知道?再说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至少他应该还有同伙,甚至他背后另有主谋。
「我现在怀疑,对方不是某一个人、某一帮派,他们可能是几拨势力联合在一起。打击的对象,应该不只是英东和邵晖,他们是冲着整个向氏和整个青帮来的。因为现在搜集到的疑点和线索都十分模糊而且分散,我不赞成轻举妄动,浪费力气去捕风捉影。」
向寒川仔细听着左震的分析,点了点头:「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会随时等你的消息,我这边的人也可以听你安排行事。」
「近期内,他们会有所行动。」左震若有所思,「我们的防范必须做得滴水不漏。连川已经落在我们手里,对他们而言,是一项恐慌。虽然连川还什么都没供出来,但也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必要时,可以放出假消息,诈一诈那支暗钉子。他们已经沉不住气了。」
「在医院听阿三说,你已经使过一次诈了。」向寒川笑了,「你让他回来找石浩,只不过是个饵,钓的是何润生这条鱼。然后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有你的。不过你怎么能肯定,在场的人当中有奸细?」
左震淡淡道:「长三码头是我的地盘,布防情况我清楚得很,没有人在里边接应,外人想进来设伏偷袭,那是笑话。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就在当场,我也不确定,不过,既然事情还没有得手,他必定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以观其变,这是毫无疑问的到底是谁,试试不就知道了?」
向寒川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拜把兄弟,当年他们是一起风风雨雨中创业起家,对左震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即便是在最危急紧迫的关头,左震也不会乱了方寸,在别人都还张惶失措的时候,他已经敏锐地抓出那稍纵即逝的契机;扭转整个局面,变被动为主动。
「阿晖有没有消息?」向寒川知道左震关心邵晖的程度,甚至不亚于他关心英东。
左震脸色一沉:「还没有。我已经通知了道上各个堂口,谁的人能及时救回阿晖,算我左震欠他一个人情。」这句话的份量,实在不比寻常,左震的一个人情,可以代表金屋华宅、香车宝马,也可以代表强势的靠山、腾达的机会,但凡出来打拼的人,谁会不动心?
向寒川闻言也不禁一怔,「难道我们这边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点线索,只怕对追查邵晖目前的下落没有什么帮助。」左震道,「是个戒指,看样子是当时混战里留下的,我已经交待唐海追查它的来龙去脉,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
向寒川叹了口气,起身道:「待会儿我还得去医院看看英东的情况。你也去吧,也许他醒过来,还能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左震答应着:「好,我回去接了锦绣一起。」
「锦绣?」向寒川怀疑地问:「名字好象听说过,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左震道,「你去问明珠更好,她是明珠的妹妹。」
向寒川更胡涂了:「那跟英东又有什么关系?」
左震简单地答:「她喜欢英东。」
「可是我不记得英东提过?」向寒川道:「我还打算介绍广兴和程家的姑娘程四小姐给他认识。」
左震还能说什么?
英东从来没把锦绣放在心上过,从一开始,锦绣对他的诸般心思都是一厢情愿而且徒劳无功。可是这是锦绣的事,他不想说出来。
「抽支烟。」左震从怀中摸出白金烟盒,弹开来抽了一支,递给向寒川。
向寒川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从来不抽英国烟,你忘了?」
「哦,对。」左震恍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把烟叼在嘴边,又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来摸去。
「打火机就在桌子上。」向寒川实在忍不住了,「震,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神思恍惚的。」
左震沉默,把打火机握在手心里好一会儿,才打着了火点上烟,深吸一口,「没事。」
他的神思恍惚不是因为累,再累他也打得起精神,只是,想起锦绣,他就分心。
「你这个样子,我很少见到。」向寒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那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唉,真有点困了。」左震像是听不懂,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你先去英东那边看着点,我回去接锦绣,马上就到。」
「她在你那里?」向寒川明显地不怀好意了,「我听说,你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去过夜的?」这回非要捉住左震的小辫子不可。
「我先走了。」左震四两拨千斤,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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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回来就听王妈说锦绣病倒了。
大概是一个晚上的惊吓、担忧、寒冷,使她负荷不起了,左震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而且发着高烧。王妈正在满屋子乱转:「二爷,躺下时还好好的,刚才我过来叫她,才发现烧得烫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左震在床边摸了摸锦绣的额头,触手处一片火烫。早知道这笨东西照顾不好自己,十二月里大冷的晚上,她敢穿个裙子、披肩就蹲在门口一整夜,不病才怪。
「你照顾锦绣。」左震吩咐王妈:「给她敷个冰袋,我去接医生过来。如果唐海找我,让他在楼下稍等一刻。」
眼下他里里外外有一大堆事情要赶着处理连坐下来吃口饭,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但锦绣病成这样,他哪能扔下她不管?把她交给别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自从遇见锦绣,帮她、护着她、照顾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说实话,左震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没见过比锦绣好的女人,论美丽、论家世、论聪明、论才华,锦绣都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可是他就好象是中了邪,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为她失态,并非出于刻意,只是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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