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鲜鱼、红菱鸡丝、芙蓉豆腐、清炒鲜蔬,还有一盅人参鸡汤。」 「食欲如何?」 「回少爷的话,兰姑娘近来胃口不错,虽然菜肴仍有剩,却剩得比往常少很多,五次里总有个两、三次,能喝上两碗鸡汤。」 俊美的容颜,浮现淡淡笑意。 「很好。」男人点头,脚步却未停,又问:「燕窝还有多少?」 「还有一斤九两。」 「夏日难免气燥,从今日起,一旬里替她熬五次燕窝,要是不够了,就再让人从凤城拿来。」 「是。」总管低着头,用心记着,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交代妥当后,男人白袖一挥,不需多加吩咐,随身的护卫们以及总管,已纷纷停下脚步,行礼后离开。 花香浓浓的庭院里,只听得到啁啾鸟鸣,格外悦耳。 男人独身一人,沿着青石小径,走到庭院深处,那处娇养着他心中最惦念人儿的清雅楼阁。 楼阁之内,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拾阶而上,来到花厅之外,脚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隔着细密的珊瑚枝,隐约可见,内室的窗下,坐着一个娇小人儿。她低着头,借着薄纱筛过的柔和日光,正捻着绣针,在一块暗色布料上,专心绣着精巧的图样。 瞧她绣得用心,男人也不开口,脚步更轻,旋身几步就已进了内室。 幽兰没有察觉,房里多了个人,仍低着头,一心三思的绣着,那精致的花样,逐渐有了雏形。 他站在几步外,凝视着窗前的人儿。 只有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才能感到平静,才能忘却那些尔虞我诈、机关盘算,以及他的满手血腥。 看着窗前的人儿,他的眼里,渗入了暖意。 她绣的花样,是婉约的兰草,兰叶细而长,惹人怜爱的兰花,仿佛含羞般,半掩在兰叶之间。一叶又一叶的兰叶,尾端轻卷,细密的花样连结,绣在布料的边缘。 这么细致的花样,就算是最熟练的师傅,也要花费一个月以上才能够完成。这么繁多的绣纹,是她耗了多少时间、多少精神绣的? 确认绣纹妥当后,幽兰直起身子。 她揉了揉酸疼的肩,搁下绣针,仔细拆开绣架,然后站起身来,将暗色的布料抖开。 上好的布料,早已裁好,且缝妥。 那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他静静看着。 那件衣衫上,不论领口或袖口,都有她亲手绣上的图样。她轻拂着布料,确认衣裳整洁,兰草的图样也在布料上浮动着,细长的兰叶,像是一个缠绵的拥抱,将会圈绕着穿上这件衣裳的男人。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柔柔的小手,抚着衣衫,抚着绣样,仔细检查着,不肯有半丝马虎。 她的脸上,还有着甜中带羞的浅笑。 蓦地,她察觉到角落的视线,匆匆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一个男人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哥!」幽兰讶异极了,连忙收起衣衫,藏在身后。「你怎么来了?」她的表情有些慌。 关靖走上前来,微笑开口。 「怕下人放纵了你,才觑了个空,来这儿检查,盯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养、进食。」他笑了笑。 「哥——」 「嗯?」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不久。」关靖神色未变。「我才刚到。」 幽兰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在忙吗?」关靖又问。「我打扰你了吗?」 「不,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在做些东西……」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满脸的羞,双手在背后,把衣衫揉得更紧。 关靖顺着她的意,不刻意揭穿,就当作什么都没瞧见,还体贴的换了个话题。「我听总管说,你近来胃口不错。」他走到桌边,撩袍坐下。 「是厨娘的手艺精进,滋味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往多。」她看着哥哥,把功劳推给厨娘。 哥哥性格严谨,待奴仆们无比严格,要是事情与她相关,奴仆们就得更小心谨慎。所以,只要有机会,她总会在哥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怕奴仆们因为她,被哥哥罚了或骂了。 关靖端详着她,目光极柔。 「你的气色,的确比我先前瞧见时,要好得多了。」他伸出手,拇指擦过她的颊,温柔的目光里,像是藏着一个秘密。「多吃点,好好休养,别让我担心。」他吩咐着。 她浅浅一笑,如往昔般,笑得单纯甜美。 「幽兰知道。」 「那就好。」关靖点头起身。「你忙吧,我不扰你了。」说完,他撩起长袍,迳自往外走去。 藏在眼里的温柔,含在嘴角的笑意,在踏出楼阁时,就彻底消失。离开幽兰之后,他又恢复成平日的那个他,那个冷淡、高傲,能在南国呼风唤雨,决定无数人生死,城府比海更深的关家长子。 关家两代父子,都是南国重臣。南北两国长年敌对,南国皇帝却昏庸无能,若非有关家父子,竭尽心力,长年辅佐朝政,不论内政或是外务,全一肩扛下,才能让南国国力不衰,能与北国抗衡至今。 关家辅佐朝廷,当然,也左右着朝廷,势力深植南国。 在南国境内,人人都知道,关家父子权势惊人,却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关家还有个美如天仙的女儿。 关靖跟父亲,甚至愿意用性命,来捍卫体弱多病的幽兰。父子二人从不对她提起官场上的任何事,仿佛关于那些事、那些人,只要是提起,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幽兰,是他跟父亲,费心娇养的一朵花。 她从小病弱,已数不清有几次,险些就要踏进鬼门关,又被惶恐不已的大夫用尽全力,救回一命的经验。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身分特别,春夏时居住在临海别院,她还能偶尔出门走动,秋冬时回到凤城,她就得留在家里,不得出门半步。 好在,除了博览群书外,她也对针黹情有独锺,绣出来的图样精巧至极,连凤城里最高明的刺绣师傅,都要自叹不如。 关靖那条黑底金绣、从不离身的束发带,就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离开了楼阁,他穿过回廊,来到大厅。 大厅里头,已备着上好的铁观音,三件一套的青瓷里,飘出浓郁茶香,还有袅袅茶烟。 每一回,初到临海别院,他总会先去楼阁,见过幽兰之后,才会来到厅里歇息。奴仆们知道,关靖会在楼阁里,嘘寒问暖上一阵子,却算不准时间,所以只能备着茶,只要茶稍稍凉了,就立刻倒了,再换上热茶。 所有人战战兢兢,全低着头,乖乖等着,直到关靖坐下,端起茶碗,喝了第一口茶,神色依然不变时,大伙儿才松了一口气。 「总管。」关靖以茶盖,轻刮着碗里的茶叶。 总管连忙上前。 「少爷有何吩咐?」 「领黄金百两,赏给厨娘。」 「是。」 「我来的路上,经过东南边的哨口,第三岗的护卫怠忽职守,没发现我们的行踪。」他又喝了一口茶。「传我的话,把那人流放西南疆界,终生不得返乡。」 「属下即刻去处理。」 总管答道,心里却有些讶异。换做是以往,那失职的护卫,肯定今晚就要人头落地!而这次,少爷竟只让那护卫流放到西南疆界。 看来,少爷今日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呢! 「另外,斗胆请问少爷。」总管硬着头皮,想趁这机会,快快把问题问了。「明日是少爷生辰,是否该吩咐厨房,明日中午为您摆桌宴席?」 「免了,」关靖搁下茶碗。「菜肴就照着幽兰习惯的口味,不得更改。」他口吻淡然,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他会选在生辰前一日,离开凤城,来到临海别院,就是为了避开凤城里接连不断的祝贺之人。 对那些人,他冷淡至极,而那些堆积如山、价值连城的礼物,他更是压根儿连看都不看一眼。 对关靖来说,他最在意的人,只有一个。 每年生辰时,他只希望能看见她。 每年生辰时,他只期待她送上的礼物,不论她送上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价珍宝。 除了她之外,任何人的祝贺,都没有意义。 他只在意她。 只有她。 ☆☆☆ 那一晚,星月都无光。 三更过后,万籁俱寂,幽兰才掀开被子,悄悄下了床。 她在黑暗中摸索,从床榻下头,拿出一个包袱,紧紧抱在怀里,这才蹑手蹑脚的,趁着夜色溜出楼阁。 一路上,她抱着包袱,头也不回的往岩洞奔去。 海风在她耳边呼啸。 树影在她身旁晃动。 她始终没慢下速度,只是急切的跑着,直到翻过巨岩,来到岩洞前,才喘息着停下脚步。她缓下气息,小嘴微张,开口正要轻唤—— 蓦地,黑暗里的阴影,无声的袭击了她。 幽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微的轻喊。下一瞬间,炙热的薄唇压下,吞咽了她的呼喊,健硕修长的男性身躯,将她圈抱在怀中,大掌握着她的颈,调整她的姿势,让他能吻得更深。 许久之后,当金凛退开时,幽兰已经娇喘吁吁,软得几乎无法动弹。 他抱着她,在柔软的沙滩上坐下。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儿,黑眸直视那双蒙眬水眸。 「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幽兰抚着胸口,被吻得红润的唇,又喘了几口气,才能说话。「家里有些事情,所以耽搁了。」她说道。 她故意不提关于关靖到来的事。一来,她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告诉哥哥,她已经跟金凛私定终身。二来,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金凛,他们的婚事可能还得经过一番波折。 爹跟哥哥这么疼她,要是知道,两人私定终身,肯定会怪罪金凛,责问他为什么不先登门提亲。要是追究起来,轻则是为难金凛,不给好脸色,重则是足以论罪的! 她心思单纯,从未遇上这般棘手的事,不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办法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金凛微微挑眉,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点明。 「那吵人的小丫鬟呢?今晚没跟来?」他问。 幽兰点头。 「她忙坏了。」别院内外,因为哥哥的到来,人人如临大敌。「大概是累得睡着了,才没有跟来。」 小珠再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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