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圣明,臣妾着实想拦着皇上,可皇上今天一睁眼就说昨儿做了个梦,跳起来就抢了刀子架自己脖子上了,臣妾宫里人人都看到的,娘娘只管问,只是皇上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到现在臣妾都还不知道呢,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损伤皇上龙体啊。”
皇后瞥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不吭声的贵妃,又转头扫了眼跪得稍远点的莺莺燕燕,突然莫名奇妙就叹了口气。
“既然无人能劝得了皇上,这后宫要你们来何用?”
沧桑萧瑟,还带着浓浓对皇上的眷顾与关心,以及隐藏在话音底下的那一丝儿“本宫都对你们宽容如此,你们还一个个的这么没用,连哄皇上开心都不会”的失望惋惜之情。
贵妃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贵妃娘娘明鉴,这着实不关臣妾们的事儿啊!”林充容素来跟贵妃走得近,贤妃哭声还没停,远处跪着的莺莺燕燕们已经梨花带雨的在林充容的带领下,朝着贵妃拜了下去。
皇后一手拉住贤妃,居高临下朝贵妃瞥了一眼。
“贵妃娘娘明鉴?”
她堂堂中宫皇后还在这儿站着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人往朱媛那儿讨饶了?
还是说,自己就是替谢谨言管前朝大臣的事儿管得太多了,后宫给放权放过了头?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天了么。
“姐姐多心了。”林充容那一嗓子喊出来,贵妃反倒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稳稳当当磕了个头,抬首挺胸目光平视,“姐姐平日事忙,后宫里姐姐妹妹们不敢打扰,一般闲事不敢来叨扰皇后娘娘。”
皇后顿时给气笑了。
“如此说来,反倒是本宫的不是。”
摆了摆手,皇后拦住正打算上前一步按规矩斥责贵妃无礼的青扇,松开贤妃,扶了贵妃起身,近乎慈眉善目的拉着贵妃的手,走到了依然哭声震天的美人们面前。
“本宫放心妹妹,这才让妹妹替本宫分忧,这一分忧不要紧,分着分着,皇上就闹着要自伤龙体了,这叫本宫如何放心。”
顿了顿,皇后眼光在美人群里扫了一眼,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
“贵妃管束妃嫔不力,今日传本宫旨意,罚俸三月,去协理六宫之权,贤妃劝阻皇上有功,迁入咸福宫,今日起掌西六宫事宜,至于众位……”顿了顿,皇后似乎是颇为歉疚的笑了笑。
“众位美人,既不能侍奉皇上得宜,又不能替皇上诞育皇子,举止失仪,今日在重华殿里的,自充容以下,尽数放出宫去,充容以上,一律降为美人。”
身后青扇几乎是老泪纵横的大声应了句是,拖着面无表情的青萝一溜儿小跑的滚去内务府传旨。
这么多年了,自家娘娘终于这是想通了,来整顿后宫这群无法无天的狐狸精了么!
第6章 清理
不得不说,身居高位的人,要么就是平时一动不动,只要稍稍那么一动,立马就能掀起大浪来。
皇后素来在后宫里就是那么一个概念,节庆时分穿一身明黄色只有帝后才有资格穿的皇后服制,远远坐在宴席的最顶端,只要后宫美人们一开始歌舞,立刻就会一脸嫌弃的退场。
后宫有事找主位,主位不决找四妃,四妃偏帮再上报贵妃,一般来说,到了贵妃那儿,也不会再有什么难以裁决的麻烦事儿。
久而久之,从各个渠道进来的众多美人才人采女们,几乎也就忘了还有皇后这么一茬了。
林充容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着皇后的面喊贵妃饶命,不是找死还能是做什么?
“虽说不是后宫事宜,但光是西六宫的事儿,也不算少了。”皇后难得推了折子,破天荒召了贤妃和德妃俩人叙话,莫说贤德二妃,就连青扇青萝都被惊掉了下巴。
自家娘娘自入主东宫以来,什么时候管过后宫里那群鸡毛蒜皮的事儿了?
最开始还想着劝上一劝,结果被皇后一句不过是点小老婆争风吃醋,能掀得起什么大浪来,就给堵了回去。
虽然说的确是大实话,只不过小老婆这三个字,后宫嫔妃们听在耳里,着实诛心。
从此之后,皇后就在替皇上批奏则理国事这一条暗黑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娘娘教训得是,臣妾毕竟年轻识浅,哪里晓得这里面的规矩,一切还有望德妃姐姐提点着些,妹妹也好跟着学学规矩。”
贤妃稍微好点儿,有先前皇后捏着她肩膀慈眉善目安抚的底子,勉强还算是能进退得宜。
只苦了德妃,战战兢兢的盯着面前一小盘茶点,手都不敢往茶杯上伸,屁股勉勉强强挨了三分之一的椅子沿儿,只等着皇后一个甩脸子,立刻就扑到地上去请罪。
皇后似乎是颇有些不适应的看了看德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后是真不太习惯跟这群娇声软语的莺莺燕燕们打交道。
后宫里还能有什么事儿?
左不过就是今天月例银子按时发放,明天节庆互相送礼,后天赏你一个香囊,大后天又赏她一个扇坠儿。
再添上点各宫小厨房里的柴米油盐,修修补补,冬天的炭火夏天的冰,四时的衣裳进贡的珍奇,花钿首饰胭脂水粉,花房里每日送的时鲜花卉,太监们早就打点得妥妥帖帖,不过就是送来给主子们过过目,添点减点儿,能花多少银子,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至多死几个不知名的美人才人秀女采女,拖出去埋了完事,难不成宫里还真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鸡犬不宁?
真能混到一宫主位,九嫔四妃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一般点的使绊子,她们看在眼里,压根就懒得上心。
跟朝廷上那群大臣们天天吵的大旱三月洪水决堤,国库空虚边疆不宁比起来,这些简直就不算个事儿。
也亏得朱媛那个眼皮子浅的,天天搁在女人堆里,争来斗去玩个乐不思蜀。
“妹妹……妹妹这也太抬举姐姐我了,臣妾哪懂什么调度后宫,不过是大家姐妹们在一起,和和气气的,日子也就过了。”德妃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皇后,又赶紧一脸惶恐的低下头,越发往椅子里缩了缩。
九嫔之下,生脸太多,换代过快,皇后认不太全,但四妃好歹也见了个脸熟。
还没出阁的时候,逢年过节宴饮赏花,姐姐妹妹们的也多多少少凑到过一处,你弹个琴我吟个诗,外人看来是高门闺秀吟风弄月,实际上也就那么一回事。
德妃是文缨御史家的二小姐,当年秀女海选时,连三轮都没进,被皇上亲自发话说头发梳得太高挡了视线,以有碍观瞻为由扔了出去,还是太后一力坚持,才勉强留到了最后,一路辛辛苦苦在宫里熬了两年,拼着没犯大错,家里又有个着实争气的爹,才搁皇后手里挣了个妃位之末。
皇后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德妃看上去胆子小,但言官御史家的家教出来,能有几个嘴皮子不利落的?
朝庭上,德妃她爹那是稍不小心就要领着一大帮子书生们去拿头撞御阶的狠烈主儿,虎父无犬女,皇后私心里,还是相当看好德妃的。
能在朱媛手底下混一个没犯大错,这本身就是一个本事了。
“妹妹福分浅,不能早入宫侍奉天颜,进退之间,力不从心,皇上的心意,更是揣摩不透了,姐姐若肯垂怜,平日里教导妹妹一些儿,妹妹感激不尽。”贤妃说着说着就开始抽下巾帕,声泪俱下唱作俱佳的看着德妃。
皇后:“……”
皇上的心意还能有什么揣摩不透的?
新鲜好玩会来事儿,三样之中占一样,能保得宠五天。
三个之中占两样,一个月常驻宫中不是梦。
要三样全占齐全,恭喜,那就可以获得皇上于御床之上,许下的封妃口头承诺一份。
当然,也仅限于口头承诺。
真正往封妃诏书上戳的凤印,还安安稳稳的在皇后宫里放着呢。
皇后对付皇上隔三差五跑来宫中闹腾的要在四妃之外另加封,诸如宸妃鸳妃婉妃昭妃之流等等等等不计其数封号的撒泼招数,通常只有一个办法。
拖。
封妃是吧,成啊,先拟诏,拟诏之后礼部选号,光这一项随便拖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选号之后又得斋戒沐浴,斋戒沐浴之后还要别修宫室,别修宫室就得涉及国库,但凡涉及国库,言官大臣们就会跳出来劝诫天子不要沉溺女色。
就算是皇上能过得了言官口诛笔伐这一关,还得皇后选个吉时吉日行册封礼,再晓谕六宫不是?
等钦天监算出吉时,再拖上个几个月,皇后还就不信,皇上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口头承诺。
纵使皇上还勉强能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估计被后宫礼仪折腾了这么久,这美人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天知道死在了皇宫的哪个角落里,别说封妃封嫔挣个封号,只怕是尸身被野狗叼了去拆得七零八落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来,入宫早晚,和侍奉皇上尽不尽心,哪有什么关系,后宫里哪个姐妹不是尽心竭力侍奉皇上。”大概是皇后一直表现得老神在在不出声,德妃也就稍微放大了点胆子,顺带就把皮球踢去了依然在发呆的皇后身上。
“更何况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教导后宫有方,臣妾哪有什么可以教导妹妹的,妹妹这是说笑呢。”
于是这回轮到贤妃噗通一声跪去了地上。
“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恕罪。”
皇后:“……”
所以说,她喊了这俩人跑来中宫,真的不是听她们一人一句哭一个上午的皇后恕罪啊……
不过说起来,这应该怎么回话来着?
朝堂上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皇后只需要隔着帘子让人传话,教导皇上说爱卿平身朕知爱卿好意云云,那群说要撞墙就真的会去撞墙的言官御史们才不会如此谨小慎微的哭喊皇上恕罪,他们通常都是理直气壮的逼着皇上说朕知错了……
在皇后从入后宫以来的经历里,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处理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琐事的经验。
“起来吧,你们身为四妃,自然是要言传身教,以身作则教导下面的姐妹,后妃有德,是皇上之福,也是我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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