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美人抬手理我的头发,施施然答话道,“你一走就是十来天杳无音讯。我担心你,想你,就出来找你了。”
一把抓住他作怪的手指,软瘫在他身上继续发问,“你怎么会摸到这里来?”
有两只手顺势环上了我的腰,“别以为很容易……我可是费尽了心机,飞穿了方圆几十里,无计可施之下才猜你或许身在荆州,于是便偷偷潜进城来寻找。天可怜见,您老人家果然在……”
怒,“什么叫我‘老人家’?”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小样儿的在鬼鬼祟祟地偷笑,“你本来就是我得长辈啊……”
爹爹的,这功夫把辈分拿出来说事儿,当初勾搭成奸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要在平时,我一定跟他理论到底,现如今却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安静了半晌,影美人轻叹一声道,“贫嘴的力气都没有,你果然是伤心了……”
一小段诡异的沉默之后试探着问话,“你都听说了?”
“江东军都乱成一团哭作一堆了,何止是我,全天下恐怕都听说了。”
“小孽畜……孙策有什么打算?”
“不清楚,只顾着找你,其他的人事怎么可能花费心思去关注。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兵荒马乱中玩儿失踪,要是你有什么不测……”
“差点儿就不测了,要不是有人做了我的盾,不只两腿伤,我这全身都要扎成箭靶子。”
影美人轻呼一声,摸黑跑去点了灯,冲回床边来掀我的被子,“你受伤了?要紧吗?”
呲牙咧嘴地把腿伸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两个小腿被捅了三个窟窿,下地走路都成了华丽的挑战。”
小蹄子顺势将我的两只脚搂在怀里,“不能下地就不要下地了,趁这个时机好好将息。”
眼看着影美人作势宽衣解带,姐大惊悚,“你脱衣服干什么?”
小蹄子笑的像偷了腥的猫,一把抓过我试图逃跑的脚插进自己衣衫里,“你老人家的玉足这么凉,我做点儿牺牲给你暖暖啊。”
一时忍让搞得这小样儿的越发得寸进尺,腿有伤,脚陷敌营,我哪里敢轻举妄动,唯有被动地让他为所欲为。
影美人的热肚皮被凉脚丫冰的一颤,脸上的笑容却不减一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抱你走,离了江东与荆州这片是非之地,安安静静地养伤。”
沉思,摇头,“我不能走……孙坚客死异乡,连尸首都陷入仇家手中不得风光下葬。我要向刘表讨他回来,再求西门垏援手救人……就算行不通,也要跟随扶灵回乡,尽一分心意。”
影美人深不以为然,“这又何苦?人死不能复生,过多的苛刻执着只是为难自己罢了。”
这话没来由地让我恼怒,恼怒他怎么能如此冷然?
“我刚才说了,要不是有人做了我的盾,不只两腿伤,我这全身都要变成肉酱。那当了盾的人,就是孙文台。于情于理,我都欠他。”
影美人轻哼一声,面上无一丝波澜,“凭你的身手,如若不是被孙坚拖累,怎么会身陷险境,又怎么会负伤收场?于理,是你欠了他,还是他欠了你?”
紧紧盯住眼前人想看穿他的心他的魂,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险多深,“死者为大……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皱眉质问只换来淡然冷笑,“不这么说要怎么说?只不过你若对他有情,那么一切自然要另当别论。”
第二卷 徒劳无功 第18章 道上混输赢无常 出来卖盈亏自负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隐隐有气,影美人这一句话算是把我的火儿彻底勾起,“是是是,我是对他有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我对他有情。这下你满意了没有?”
影美人故作镇定,笑容不敛,“我早就知道……不过是知道而已,又何谈满意不满意。”
受不了这小样儿的用自嘲的口吻说找抽的言语,“你早就知道?你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什么?说来我听听,说呀!”
影美人别开眼睛,继续冷笑,“你自己呼天抢地高叫‘有情’,又让我说什么?”
负气把两只脚从他那儿往回抽,“不说就不说,你现在说我还不想听呢。”
小样儿的没料到我会突然动作,愣了一秒就被丢了怀里所抱,反应过来立马伸爪儿来捞,手力难得粗暴,竟在混乱中乱捏到我腿上伤处。
疼!
高叫着表示抗议,惹得他慌忙中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缩回手,“对不住……我忘了你腿上还有伤。”
看他脸色稍白,我也渐渐冷静。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尴尬了半天,还得姐试探着做暖场救援。
再度把腿伸到他面前,嗔道,“你绝对是西门垏那厮派来折磨我的。不如现在一鼓作气弄死我算了,省得天长日久的大家麻烦。”
影美人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查看包扎处是否渗血,“彼时……是我失言……”这厮说完相当没有诚意的示弱宣言之后,又抓我的两只脚往怀里扯。
不轻不重地蹬他一脚,受疼受罪却是自己。小蹄子把我扯动伤口之后韵味无穷的五官扭曲全都看在眼里,露齿笑着松了手,拉过被子盖好我的腿,随即双手抓肩膀把我的上半身往床上推。
不明所以地挣扎,“你又要干嘛?”
施力者嗤笑出声,“扶你躺下啊,莫非你还想坐着睡觉不成?”
尴尬噤声。谁知下一秒这小样儿的就奔去吹了灯,赖死赖活地也爬上了床。
脑袋落到他胳膊上时姐再度颇有气节地推就,这混蛋球儿却特意凑到我耳边吹着气答话,“我也得睡觉啊。难道你又让我睡地板?从前蒙您老恩典也不是没睡过。想我回味体验,只管发话。”
话虽如此,小样儿的两只狼爪儿却越收越紧,还成身舒爽地长呼长叹,“啊~~好久没同榻而眠了,今晚貌似能做个好梦。”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又被我没出息地生吞活咽,余下虚张声势的硬撑场面,“少来这套,我们刚才的架还没吵完呢。”
影美人打着哈欠展示他刻意“捏造”几分困意,“细细想来,我们俩每次吵架都是为了别人……”
知道就好。
这个“别人”榜单上的第一名就是你老婆。
话已至此,我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他打好提前量,“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若是这一场兵斗悲剧收场,结局堪忧,我会让罪魁祸首也跟着填坑陪葬?”
影美人身子一震,一把推开我坐起来,提声问道,“臻茗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直白激烈的反应真叫人心寒。
来不及哀叹,立时换上一副正色,“还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上次我们因为什么事才起争执?”
小蹄子语气笃定,“我以为你那时是一时情急说了气话。”
禁不住冷笑,“我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说的是‘你有你的凭,我依我的理。’而现如今,似乎就是‘有朝一日’的一日。”
影美人话音都多了一丝颤,却还睁眼说瞎话地强调“我不懂”。
这种时候还跟我装糊涂?
又或者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牵扯到他老婆,这人就变成了真糊涂?
轻哼一声作嘲笑,“有人死了,有人要赔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又有什么不懂的?”
他似乎是在思索,沉默半晌方才轻声问道,“有人死了,有人要赔命,找人赔命这事,就非要由你去做不可?”
试图揣摩他此时的心情,可惜“试图”了半天也是徒劳,“依你看来,我做不得吗?”
小蹄子突然就显得有些急切,话中头几个字竟踩了我上一句的尾音,“孙文台有亲子,有故属……”
没等他说完我就截话道,“你是说我名不正,言不顺,做不着是吗?说的没错,我自然是没这个资格做索命的,我想做的,能做的,不过是赔命而已。”
影美人的语气越发慌乱,却还硬撑着要占一个理,“杀孙坚的是刘表,就算赔命,也该是刘景升去赔。这事自然会由孙文台的子侄料理,与外人无尤。”
好个与外人无尤。
一个“外人”旁敲侧击地刺激了我,一个“无尤”语意双关地撇清了他老婆。
不得不发出的诡异笑声似乎是对眼前人偏引话题实力的赞叹,“你说要赔命的是刘表哥?”
影美人似乎被我毛骨悚然的笑惊了魂,久久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语调落在他的耳朵里是个什么效果,然而在本尊听来,却仅仅是苍凉落寞而已,“你也说过,两家相争,旁人无涉。就算今天死的是刘景升,我也没那个立场杀了孙坚一报还一报。”
影美人听了这句,似乎有觉悟这个话题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便慢慢爬下地去点灯。
墙上升起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屋子里响起了刻意拖长的声音,“既然如此……?”
只四个字,却余韵无穷,其余缺失的部分明显就是留给我去填的,“他的死,直接原因是我,根本原因是袁绍,当然也少不了如花姐‘鞠躬尽瘁’的穷搅和。”
小样儿的背对着我一字一句咬的清楚,“你硬要把责任推到似玉头上,我又有什么可说。”
听这口气分明就是指责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心中微怒,怒的是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温良有爱,后一秒就利言利语。
“凡事有因才有果,没有什么是凭空生出追不到溯源的。你说我硬推责任这件事本身就是在给我猛扣帽子,你我二人,到底谁才是硬推责任的那一个?”
小样儿的依然不肯转过身来面对我,“似玉……是有苦衷的。”
好一句“有苦衷”。
料也觉,人间无味。这天底下有谁没有苦衷,只因为自己有苦衷就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貌似在东天与西天的神仙那儿都说不过去。
整理思路,侃侃而谈,“我明白,传国玉玺是你皇室之物,唐似玉恼怒孙坚将其据为己有,一气之下妄图借刀杀人来报仇消恨实属无可厚非。可是我还是要受累问一句,这传国玉玺自始至终就是汉家的,还是中途被你刘姓取得?”
墙上的影子略略晃动,影子的主人似乎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应是也不答否,反而分心去拨灯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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