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带怒道:“像粉墙怎么了?谁说我们老爷买不起?”
洪非尘被青苑说得噎住了,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他本是不想买给宝带的,但不买,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又会说洪记的老板连支珠钗都舍不得买给如夫人,传扬出去脸面丢尽,徒增笑柄。
“多少银子?”他不悦地看着两个女人,闷声问。
“一百两!”青苑按连恒的授意坐地起价。
“这么贵?”洪非尘蹙起眉。
“嫌贵我走咯!”青苑收起珠钗,抬脚出门,“我也说了您买不起,再说,那丑女人也不配戴!”
“你站住!你再满口喷粪信不信我打你?”宝带被气疯了,眼睛凶狠地瞪着青苑,“我买了!”
然后做出委屈无比的样子,哀哀凝望着洪非尘。
洪非尘郁闷地叹口气,犹豫了半天终于掏了钱。
宝带拿起珠钗,恶毒地对青苑笑道:“小老婆怎么了?你想做小老婆还没人要呢!去啊,你也叫个爷们来送你一百两的首饰啊!”
青苑也不恼,收好银票径自离去。
★★★
三月二十二,连恒再见到朱晚词时,得知那转世贱男当日一回家就向大房显摆去了。
“那宝带对我说:这珠钗来得可不易呢~!老爷为我专门订制的,费了好大的劲呢!然后晃着珠钗对我道,瞧瞧,这形状,这光泽!还不停地咂着嘴!真是面目可憎啊!”朱晚词皱着秀丽的眉,诉说着银剑女的恶行。
闻听此言,连恒忍俊不禁:“妹妹,这女人也就这点斤两!你继续沉住气。别看洪老爷表面宠她,其实心里对她的贪婪任性哪有不恼之理?再说她的仪容气度恶劣之极,洪老爷只是一时贪新鲜,过不了多久就会弃之如敝屐的!”
朱晚词点点头,感谢了连恒的帮助,拿了手册起身告辞:“姐姐刚才讲的这七个方面,真的很详尽,让我茅塞顿开。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是不对的。女人的美丽,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取悦男人!不管妹妹以后是否留在洪家,学习这些总没有错的!”连恒殷殷叮嘱。
朱晚词钦佩地向她行了礼,带着小丫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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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朱晚词,就看见雷奔骑着匹很酷的黑马疾驰而来。
到了院子里,雷奔向连恒点点头,下马把缰绳系到楼前桃树上,随她进了客厅。
“公子,你来啦!”素卿连忙从房里飞奔出来,满脸娇羞地请安。
她已经是雷奔的人,所以二十来天见不到他,还是十分想念的。
雷奔见她今日穿了件淡蓝衫裙,脸上只薄施脂粉,心情没前次来那么恶劣。
“不必多礼。在这里要好好伺候夫人,认真向夫人学习,不得怠惰任性!”
“素卿不敢~!”素卿见他不像上次来时那么恼怒,忍不住喜上眉梢。
雷奔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转而看向连恒: “这女人终于有些长进了。有劳二师嫂费心了!”幽暗的冰眸露出难得的笑意。
“雷师弟你满意就好。”连恒微笑着给他倒茶。
雷奔也不再多言,专心品味着茶叶的清香。
喝到第二杯茶时,出去会客的狄纭回来了。
寒暄一番,狄纭问道:“徽州那边大家都还好吧?”
雷奔蹙眉道:“除了两个人,其他人都很好。”
连恒一听便知道是云紫星和司徒海鱼:“上次你来不是说司徒海鱼被休掉了么?”
“不错!但我表姐无法无天惯了,被休后整天找云师兄晦气!三天前两人还在云家门口打了一架。不过我爹知道后把表姐抓回去狠狠教训了一顿。云师兄已准备带着孩子到京城去了,我爹为他写了推荐信,找到了一份差使。”
“那就好了!”狄纭长舒口气。
“那个玲珑还缠着云师兄么?”连恒想起那个美艳执拗的昔日红牌。
“不知道云师兄怎么伤她心了,她一气之下嫁了一个六十岁的土财主。”雷奔感叹道。
连恒默然。
“不早了,我还有事。告辞!”雷奔喝完茶,起身就走。
狄纭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纭哥真是师兄弟情深呢!人都走远了,还呆呆望着干什么呢?”连恒到门口把他拉进屋。
狄纭有些羞赧地说道:“我刚才是存着小人之心在想:雷师弟留下素卿,是不是制造来看你的借口呢?”
他叹口气:“我老婆,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但绝对是世上最有味道最有魅力的女子,有人念念不忘也是正常。我比其他人都幸运,已经拥有了你八年!”他低低道,“却不知上天是否还会这样慈悲下去……”
“我想——会的!”连恒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
“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菜。”狄纭转移话题。连恒拉住他:“我们出去吃吧!舍不得你天天辛苦。我想吃川菜。”
狄纭粲然笑道:“老婆大人想怎样便怎样。说吧,去哪家酒楼饭馆?”
★★★
在川府酒楼二楼择了个位子坐下,连恒的目光被过道对面那桌人所吸引。
一张八仙桌旁坐着三个男人,居左是个圆脸白胡子管家模样的老头,居右是个青衣瘦子,中间那个却是熟悉的:容长脸,白皮肤,修眉入鬓,星眸微凹,希腊雕像般挺直的鼻子特别引人瞩目,虽只静静坐着,却有种光芒四射的耀眼。
“是——隔壁洪家那位表少爷吧?”连恒低声问狄纭。
她只远远见过慕风一次,却对他印象异常深刻。因为有一种人,不管他在哪里,永远都是夺人眼球的焦点。曾经,年轻的云紫星也有这般炫目的俊美,但成亲后就失去了昔日那股神采。
“朱老爷一生清正廉洁,和夫人也是情深意笃,怎么可能在外面生孩子呢?”只听那个圆脸白胡子老头大声道,似乎有些生气。
“也许,朱老爷他在外面秘密养了个外室,却惧怕大老婆,不敢说出来?”他对面的青衣瘦子猜测道,“慕风,你说有这可能吗?”
居中坐着的美男慕风点点头,对白胡子老头道:“我也有些怀疑的,所以特地邀请林管事您来问一问。”
白胡子老头一摆手,声音更大了:“我跟着朱老爷那么多年,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如果真有其他孩子的话,还不认祖归宗?他老人家可就只有一个独养小姐呀!若还有其他孩子,为什么把家里房子给他远方堂侄!”
连恒颇有兴味地望着似乎有些失望的慕风,脑中飞转:难道,他还在怀疑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难道,那个朱晚词是假的??
狄纭也听出古怪,低声道:“那位慕风公子在秘密调查着什么事呢!”
慕风察觉到对面有人窥望,挑起挺秀的长眉,一瞬不瞬地看向连恒,璀璨深邃的眸子里满是问号。
狄纭咳嗽一声,对连恒道:“老婆,非礼勿视!”
正好小二端着冷碟和第一道热菜过来,连恒收回目光,对着狄纭绽出不好意思的笑,开始专心享用美食。
自家屋前的雪还没扫好,还是别管人家瓦上的霜了!
★★★
这段日子,连恒天天揣度着老和尚的话,总觉得大有玄机,却又参解不透。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一切成败生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顺应天意,一切随缘就好!”
——“上天慈悲,若是情缘深厚,一切苦厄自会迎刃而解!”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她好像感到一切大有转机似的?
这天是四月十五,天气晴好。上午,狄纭说出去有事,中午回来吃饭。连恒便决定独自去一趟金山寺,找那老和尚聊聊。
马车穿过街口,连恒从车窗看见一副奇景:
卢记糕点铺前,一群灰衣黄脸的中老年大妈大婶中间,静静站着一个宛若天人的美男。
美男一头飘逸的长发仅用银白色丝带松松扎了个辫子,配上那一袭宽松的银白色长衫,显得长身玉立、风采卓然。阳光从他侧面照射过来,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色的光晕。
这位慕公子,据说是洪记衣铺的总管兼总设计师,应该是很忙的,挤在一群中老年妇女中间作甚?心中十分好奇,她吩咐车夫放缓车速,在卢记糕点铺附近停下。
只听店铺老板大声道:“客官,您还是买椒盐饼吧,刚出炉的味道好!水晶饼和豆沙卷要等呢!”
“她只喜欢吃您这的水晶饼和豆沙卷,说又粘糯又香滑。我等等没关系。”那美男垂下浓黑的长睫,对老板道。脸上,有着迷离的幸福神色。
“早上做的全部卖掉了!您若真肯等,待会我就给您现做!不过,要等小半个时辰哪!”老板怕美男不耐烦等待。
“我等。”他淡淡道,然后继续气定神闲地站在一群大妈大婶中间。
这种甜腻的食物,这样苦等的耐心,必是买给女孩子吃的。不知他的意中人是谁呢?
鬼使神差的,脑海里浮现起那个z城第一美女朱晚词的身影。
俊男美女,很登对呢。但是叔嫂相恋,在这时代可是会浸猪笼的!如果真是这样的不伦之恋,祝你们好运啊!
★★★
连恒无声一笑,继续往金山寺赶。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进香高峰期。
进了山门,只见从第一座天王殿开始,就挤满了虔诚的香客。一只特大号香束在殿前石鼎中燃烧。微风中烟雾袅袅,空气中有硫磺混合着焚香的味道,有种神圣庄严的感觉。或许,那些气息里就有凡人堪不透的玄机吧!
肃穆的气氛中,连恒虔诚地走进大雄宝殿叩拜,却意外看见大殿里苦苦求着菩萨的狄纭。他在每一座佛像前三拜九叩,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虔诚,仿佛不是在完成一个动作,而是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希望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连恒看着他英挺的背影,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
他人瓦上霜(二)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狄纭拜完最后一尊平安观音菩萨,满面肃然地起身,意外看见身后站着泪流满面的妻子。
“我还以为,你是去谈生意……原来……”她哽咽着扑进他的怀里,不顾周围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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