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起荣国府里的凤姐,似乎也是无子,那贾琏方才有理由去拈花惹草。
世俗的教条,香火的继承,结成了重重蚕茧,叫里头的女人哪,不见天日。
千言万语,化作叹息一声,何时,女人们才能不叫有无子嗣的困扰呢?
忽见腾格里牵着一匹骏马迎面大步走过来,阳光在一人一马背后形成璀璨的光环,背着阳光也只能叫黛玉瞧见他眼里两点锐利的星芒,噙着惊艳的神色,对曲阑颔首为礼,才对黛玉笑道:“青云说你想骑马,就由我来教你罢!”
曲阑听了这话,无声一笑,对黛玉霎了霎眼睛,带着几许狡黠的味道。
“好呀!”因为一大清早康熙就带着诸子围猎去了,留在帐里也寂寞,黛玉不禁拍手笑道:“我正愁着没人有工夫教我呢!你可真是及时雨。”转过头又对曲阑笑道:“那我就不陪着姐姐了,敦恪还在里头睡觉,姐姐就多照应一些。”
曲阑掀了帐幕进去,反手摆动道:“去罢,去罢,我就在你这里歇息一忽儿!”
既然有草原上第一巴特尔的教导,黛玉兴奋地忙牵出雪影来,远离尘嚣,好学着在草原上策马扬鞭。腾格里看着她这一副兴奋的模样,两颊红润润的似涂了胭脂,自己似乎也染上了她身上的喜悦,微笑也融化了他脸上的刚硬。
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用心,不多久,黛玉也能慢慢骑马小跑了。
雪影虽是大漠神马,生性昂扬刚烈,可是对待主人却是格外温顺,想必是腾格里费了不少工夫方才驯服。黛玉笑吟吟地坐在马背上,满草原地溜达着,马鞭子上系着一根红丝绳,映衬着草原格外鲜艳。两个人在草原上并骑,两马一黑一白,迎着徐徐长风,眼里所见,耳中所闻,尽是草原风光。
因身后只有十八铁骑远远跟着,又都是腾格里的心腹,因此腾格里说话也不用十分拘束,想了想心事,才看着黛玉道:“昨夜我与青云聊了几句,依着他的意思,还是想叫你早些将那背叛你的盗丸之人驱逐出去,日后还有许多大事。”
按着他的脾气,早就将背叛之人千刀万剐处死了,哪里如黛玉这般犹豫?
黛玉闻言长叹道:“我自然明白。”
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马鞭子,凝望着碧蓝苍穹,轻声道:“我只盼着她能迷途知返,可是也许是我太过奢望了。你记得的,那日在南下的路上,你救了我和哥哥,其中保护哥哥而死的护卫中,有我贴身丫鬟的哥哥。”
腾格里蓦地里想起,惊道:“是那个唤作春纤的丫头?跟了你多年了罢?”
点点头,黛玉侧头看着他,眼角隐约有一点湿润,也有一缕伤怀,“她和雪雁一块,既是家生女儿,也在六七岁就跟着我了,按理是不应该背弃主子家的。可我万万没想到,背叛我舍弃我的人,偏偏就是她!”
说到这里,粉嫩晶莹的俏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几许自嘲的神色。
并不是每一个家人都将林家当作自家人的,家生女儿也有背叛的时候。
若是父母在世,一定更比她伤心难过罢?
腾格里圈转马头,与黛玉并肩闲逛,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黛玉沉吟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打探出来的消息。
“虽然我在宫里居住,可身边只有两位贴身掌管钗钏衣物琐事的大丫头,也要料理来往收送礼物等等,除了她们两个,外人是不能随意动了我的妆奁。我后来想过,也细细地查探过,雪雁是与我几乎寸步不离的,而春纤则不同,她哥哥死了,心里总有些嫌隙。后来我更知道她的祖父当年是皇上所赐的奴才。”
徐徐地吸了一口气,许多事情也都能贯穿了起来,为何康熙竟对林家许多事情了解甚清,却是时时刻刻都有人监视着林家的一举一动。以及哥哥所说的,自己宫中的机灵小太监柳色,也同样是康熙所派的心腹。
真的是危机环绕在身畔,处处都是别人的眼线,除了康熙,想必也有别人的眼线,只是尚且不知罢了,真真儿是一个冷不防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倘若连身边的人都不能信任,那么做人还有什么乐趣呢?
腾格里能了解黛玉的感受,不过人是需要在磨练中成长,并非一帆风顺。
这样的事情,需要黛玉自己做主。
凝神道:“你也趁早处置她,留着总是担着一颗心。”
黛玉听了忖度片刻,忽而轻轻一笑,道:“说处置太重了些儿,我并非无情无义的人,不过却也是爱憎分明的人,是不能留下春纤了,可是若是要杀她,我却又于心不忍,只好过些日子叫哥哥将春纤要了去罢。”
腾格里点头,她如此料理是最好的,青云最能掌握事情的轻重缓急。
伸长手,握着黛玉柔嫩的手,腾格里温言道:“别太难过了,为她不值。”
只看着她清丽难言的秀脸,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心里最深的悸动。心里忽然涌出无数的柔情,丝丝缕缕,缠绕成情结,仿佛有更深一层的东西,叫他愉悦而舒心,似乎沉浸在温水中,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泰之极。
天地豁然,而他心却既然,终于在此时,有了一种跳动的脉搏。
黛玉一怔,他粗犷宽大的手掌像是可以包容万千世界,炽热地掌心也似乎可以融化钢铁一样,那重重的热气,直透进了心扉,不由得双颊也红热了起来。
心中,忽然有一种冷硬的东西,忽而碎裂了开来,涌出万千思绪来。
仿佛在浩瀚的穹苍中,遇到了最最契合的精神!
苍茫的天地,无垠的草原,人显得竟是如此渺小,可是心胸却无比宽阔。
正欲询问腾格里关于那位神秘朱神医的事情,忽然看到远处几匹骏马直奔而来,远看着似乎是青云的那匹汗血宝马,当然也是腾格里所赠,在草原上显得十分雄骏,一眼就看到了。
黛玉勒住马等候,半柱香的工夫,来人就已经到了跟前,果然是青云。
旁边还有胤禛,与腾格里同样骑着一匹大黑马。
两个人都穿着狩猎的戎装,马前还挂着些许猎物,背上都背着狼牙羽箭。
只不过青云是一身青色,身姿英伟,仿佛一朵青色祥云漂浮在草原上,优雅舒缓,气定神闲。而胤禛依然是一身玄色,身材颀长峻拔,更显得冷酷而淡漠,蕴含着种种英气,只有一根明黄腰带,昭示着他尊贵的身份。
黛玉笑看着他们两个走近,娇笑道:“怎么都来了?不用狩猎?”
虽然胤禛身份尊贵,可她与他也是青梅竹马,早就省却了那份礼数。
胤禛目光掠过腾格里,眼里射出几许锐利淡漠的光芒来,并不言语,望向黛玉的时候,藏不住眼里的惊艳,却温柔地道:“围猎尚未结束,不过我早些回来罢了!方才回去没见到你,问过八弟妹,就找过来了。”
腾格里也瞧见了胤禛掩饰得极隐秘的敌意,无声一笑,全当不见。
青云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黛玉一身蒙古打扮,果真是大有草原风范。
她骨子里是透着天高云淡的气质,小小的关内京城,的确是辱没了她!
黛玉年纪却小,只觉得最信任的人在身边,心神都十分愉快,笑道:“哥哥和四哥找过来,有什么事情没有?你们瞧见没有,我现在骑马可溜着呢!”
看到她娇丽得意的模样,三个大男人都是一笑。
青云亦莞尔道:“瞧你得意的,在我们这几个骑术高手跟前,你也能说你现在骑马可溜着呢?说出去,可别叫外人笑破了肚皮去!”
“不说了,你们最坏了!”黛玉嘟着粉唇,不满地道:“快说有什么事儿?”
猛虎出林胤禛伤
听了黛玉俏皮犀利的问话,胤禛虽淡漠依然,却也忍不住噙着一缕笑意。
腾格里目光幽沉,看着青云道:“有事情找我?”
既然他们在黛玉跟前并不提来意,可见确是有极要紧的事情。
青云眼角一丝忧色,也叫他的心沉甸甸的。
青云微微颔首,却仍旧沉吟片刻,因不想黛玉知晓,便回头对黛玉柔声道:“刚刚来的时候,瞧见敦恪公主哭闹着要找你,几乎不曾掀了你那营帐,八福晋怎么劝也劝不好,还是你过去哄哄她罢。”
黛玉闻言,不禁十分担忧,遂出言告辞,扬鞭策马而去。
远远跟着胤禛骑马过来的随从,立即跟上了黛玉,护着她一路平安回帐。
“玉儿走了,青云你就说明来意罢!”腾格里看着黛玉的背影,怔了一怔,心中的柔情不减反增,终于万分确定自己那如春风化雨一般的朦胧心事,更叫他神情也柔和起来,少了一些往昔的犀利和冷漠,瞧起来越发英俊极了!
青云迟疑了一会,半日才正容道:“是关于玉儿的事情。”
说到这里却瞧着胤禛,示意让他来说明。
胤禛微微点头,故意装作咳嗽了几声,才又慢吞吞地接着道:“我们初到草原时,就已经先去拜访了朱神医,刚刚又过去了一趟,询问玉儿的病情,很有些棘手。”脸上忍不住现出几许担忧的神色,声音也低沉了起来。
腾格里一怔,亦掩不住满脸的担忧,并不逊胤禛青云,“我能帮什么?”
他一生纵横漠北,孑然一身,来去了无牵挂。
此刻的脑海中,却浮现了去江南的往事,黛玉灵动韵致的表情,老师谆谆教导的恩情,以及老师临死前那重若千斤的托付,点燃了他血脉中冰封已久的热情,她柔嫩的面颊,盈盈弱质,更激发了他心中保护她的欲望!
守护黛玉,保护她一生平安康泰!
腾格里的胸膛中滚热滚热!
青云忙道:“朱神医本是先父的至交好友,医术极其高绝,他有八成把握将玉儿的病根去掉,只不过药材极其难得,可遇而不可求,因此须得咱们一同想办法凑齐药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递给腾格里。
腾格里笑道:“就凭着咱们,还有什么药材是寻不到的?”
语气狂妄之极,可也让胤禛和青云深以为然。
胤禛乃皇家子弟,自己乃蒙古之王,青云虽看似最弱,可林家与贺兰家的商行遍布天下,权力势力财力兼而有之,还有什么东西是凭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