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起眉梢,嘟起粉唇,仰脸笑得格外灿烂,“可别要了去做房里人!”
胤禛有些狼狈地道:“就你一张嘴,比刀子还厉害些。原是年羹尧想要个丫头好服侍她,我瞅着也没几个好的,却见你那里几个丫头倒好,雪雁你又离不开,就那个叫做春纤的丫头罢,赏了给年羹尧,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一出口,不但黛玉一呆,随行服侍黛玉的雪雁和春纤也是诧异不已。
春纤面色有些苍白,神色楚楚可怜地看着黛玉。
毕竟主仆一场,都是从小儿相伴至今,谁又舍得什么呢?
不过春纤背叛之事,仍旧是黛玉纯净心灵的一根刺儿,纵然不舍得,可是她太明白自己如今的重要,绝不能留下她。沉吟了片刻,方缓缓地道:“既然是四哥瞧中了她,倒也是她的福分,年羹尧也是有能为的,四哥就带了去罢!”
她连当日的紫鹃都不愿意留在身边,更何况已经背叛了自己的春纤?
眼眶仍旧是忍不住一红,轻轻转过了头,几滴清泪落在草间,几不可闻。
这是杨枝玉露?还是天降甘霖?
总是蕴含着说不出的心酸。
春纤咬了咬苍白无色的嘴唇,低头落泪不语。
青云忙打破寂静笑道:“年羹尧也是个汉子,必定不会亏待了春纤的,你们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雪雁,你就陪着春纤去收拾东西罢,可巧年羹尧也是随行的,送她到年羹尧那里也就是了。”
雪雁手足无措,但是想到春纤背叛之事,也觉得此事甚是恰当。忙答应了一声,拉着春纤走回她们居住的营帐,一路上都是你我无言相对。
黛玉嗟叹道:“她跟了我许久许久,可是如今,唉!”
一声长叹,道不尽凄楚苍凉。
胤禛劝慰道:“为这样的人,不值得。不过既然知道她背叛了你,谁都是不能容忍的。我听青云说,你那一枚金丸丢了?可要不要打发人去找了回来了?虽然不过就是一枚金丸,不值什么钱,到底也是当日里你的彩头。”
黛玉沉吟道:“自然是要找回来,那可是极精巧的玩意呢!”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还是将金丸找回来为妙。
胤禛听了,毅然道:“也好,我会吩咐人尽量将金丸找回来。只不过既然能将人如此安插在你身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寻找回来。”
“如此也够了。”青云虽不知道金丸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也想找回来。
商议妥当,黛玉也就不多问了。
回到营帐中,春纤已经将东西收拾打包好了,正坐在杌子上抹泪。
雪雁也眼泪汪汪,取出几件自己最爱之物替春纤包在包袱里,叹道:“你到了那里,也好生做事,年大人并非穷凶极恶之人,看着四爷和姑娘的面儿上,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势必不会亏待了你。”
春纤心中也是油盐酱醋茶,百般滋味袭上来,点头应是。
回头看到了黛玉,忙又垂手站了起来,低低地道:“姑娘。”
黛玉凝视着她如同风中白柳一样的姿态,想起往昔之情,仍旧心中不由得一酸,淡淡地道:“你去了,也就好生照顾自己。雪雁,我记得春纤最喜欢我那套翡翠首饰,你取了出来给她包上,也算是一点儿念想罢!”
虽然心中仍旧耿耿于怀,可是却也做不到绝情绝义,那就让她去罢!
都说顶头三尺有神灵,老天总会还一个公道的。
雪雁答应了一声,果真取了黛玉那套极精致的翡翠首饰来,替春纤包上。
春纤眼里的泪,顿时汹涌而出,扑地磕头,哽咽道:“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怨什么,只怨我自己,拿捏不住自己的良心!日后我日日焚香,为姑娘祈福,但愿能还那一点孽债!”
也许是良心发现了罢?此时她有着无尽的忏悔。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裂缝一旦形成,就无法挽回,覆水难收这句话,千古至理名言呀!
黛玉摆摆手,径自和衣躺在了软榻上,面朝里,背对着春纤,也不想瞧见她那张忏悔的面容,越看,越让她心里难过而已。
她心里也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春纤背叛自己,可是也知道春纤不会说。
与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耳不闻心不乱。
由她去罢,叹人生谁舍谁收?
雪雁性子直率惯了的,遂问道:“春纤你说,到底是谁逼你呢?倘若你说了出来,或者姑娘竟发了慈悲,留下你亦未可知。”她满心里也都是好奇,不过她比黛玉更想知道是谁,防备着,总没错。
春纤听了这话,迟疑了片刻,终于含泪摇头道:“没有谁。”
说着终于掀开了帘幕,踏了出去。
仅仅一步而已,却已经要面对着天与地,云与泥的境遇。
也留下雪雁无数的揣测,以及满帐里的寂静无声。
明根由黛玉吐血
晚间秋风吹茅草,直透进了帐篷里,真是飒飒秋风刺人心。
想起白天撵走了春纤,又想起不知金丸何处,更不知道将来面对的又是何等风浪波涛,再而三的,也就更想起了持着另一枚金丸的腾格里至今还不晓得去了哪里,但愿他平安无事,一时间思绪纷至沓来,竟是一夜不曾好睡。次日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鼻塞声重,竟是染了风寒。
黛玉身体原是极弱的,草原风霜重,白日里骑马逛了几圈,夜间心里又有事,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夜间高烧不退,只烧得脸都红了,嗓子也都干了,引起了咳嗽旧症,声声咳,声声重,只把人都心疼得要命。
康熙得知,自然免不了吩咐御医来诊治开药,青云更是日夜守着,明双只得将敦恪先行带到了自己营帐里去,又来照顾黛玉,草原上的各个王宫贵族也都来探望,各种名医药方子上好药材的,都络绎不绝地送过来。
原是草色清香宜人,这一回满帐子里药气儿只把黛玉熏得更烦恼。
胤禛虽然有伤在身,被勒令不得来瞧黛玉,不过心里担忧得也是日夜都睡不着,也叫苏培盛过来道:“玉格格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吩咐人做去,幸而咱们还带了宫里的御厨来,贝勒爷也都嘱咐过了,只管拣些清淡的做来。”
这日一早,精神略好些,正叫雪雁将满帐子里的药气儿疏散,又命柳色弄些新鲜木瓜花枝放着,阿娜依却进来道:“玉格格今儿个可好些了?”
黛玉这足不出户,也闷得狠了,忙含笑让座,叫雪雁沏茶上来。
阿娜依席地坐下在毡子上,脸色极是红润,叫黛玉好生羡慕,笑道:“我只闻着你们关内的茶香得很,倒是还没细细尝过。”
又担忧地道:“我瞧着玉格格这咳嗽,好些日子过去了,怎么不见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身子,也都习惯了这些汤汤药药。”黛玉悠然一笑,却极其平静淡然,腮上通红,压倒桃花,可见原是咳嗽所致,虽色美则体弱,自然也不算是什么好事情,“总是有御医看着诊断开药,不然还有朱神医,也就吃着药再看罢。”
闻着满帐子里刺鼻的药味儿,黛玉不禁蹙眉长叹。
瞅着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苍白模样,倒是真羡慕阿娜依这样的明亮朝气。
阿娜依貌美艳丽,眉宇间英姿飒爽,也许是自己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
阿娜依听了这话,思索片刻,才款款笑道:“我瞅着这些庸医,也没什么大本事,不然你怎么还不好?我们这里常说,松松筋骨,疏散疏散,比吃药还强呢!玉格格也别尽是吃药的,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略走走,出一身汗,回来渥着,只怕过几日就能好了。”
黛玉叹道:“你说得极好,可那些子御医,都要我静养,连吃粥都没味儿。”
毕竟年轻,也喜爱远山连绵,草原浩渺,单是住在这帐子里不出去,着实是闷得骨头都生锈了,偏生人人都还当她是容易碎的玉娃娃,一个劲地说什么静养、静养,渥汗、渥汗的,可也没一点儿起色。
明双进来笑道:“你可别抱怨,御医那里,就差着被你哥哥拆了!”
黛玉闻言一呆,忽而轻轻一笑,小脸愤愤地道:“拆了也罢了,光吃药,也没见好,尽吃苦汁子,竟是误人呢!昨儿个我吃了朱神医开的药方子,今儿就清省些儿了。可见还是朱神医的医术高明些,四哥的命也是他救了的。”
明双跟阿娜依打了招呼,稳稳坐下,道:“你也别淘气,养着罢。”
身畔的丫头捧着一盏燕窝粥来,递给雪雁道:“这可是格格挑了最上等的金丝燕窝和雪花洋糖,又亲自看着奴婢用银铫子熬的呢,极清淡的,朱神医说吃了对嗓子好,玉格格趁热快吃了罢,身子好了,大家伙儿的心也就放下了。”
黛玉一怔,心里顿时滚烫了起来。
这是不是也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这一病,虽也有拍马溜须奴颜婢膝之人,不过从细致处关心自己的,还是那么几个人呀,真格儿也是值了。
吃了两口,淡淡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暖意直透进心扉。
想起昔日春纤也经常熬燕窝粥给自己吃,不觉怔怔地掉下泪来。
明双急了,忙道:“怎么哭了?是味儿不对?还是不爱吃?”
黛玉忙拭了泪,复又强笑道:“何曾哭了?不过就是热气烘着了,眼里有一些雾气罢了。这么些日子尽吃白粥咸菜的,嘴里都没味儿了,今儿个尝了燕窝粥,倒是胃口开了。”
明双舒了一口气,笑道:“你只管吃,多吃些,精神才能好起来。”
黛玉竟是吃了半盏燕窝粥,这也比往日多吃了许多了。
忽的想起腾格里来,黛玉心念一动,向阿娜依问道:“腾格里这些日子怎么不见?问了哥哥,哥哥说他出门去了,可哪里有去这么长时间的?我听说,越是这里,越是下雪得早呢!可别在路上绊着了。”
阿娜依凝视着黛玉略嫌清瘦的容颜,仿佛一朵飘零在清水中的格桑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清秀,那样天真烂漫,原是自己所不及,可一想到腾格里竟然会去天山山脉,她就猜测到了,应该是为了眼前的女孩儿去的罢?
天山的雪,是永远都白着的,那里的雪莲花,是最美丽的。
草原上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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