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原来我一直都呆在电梯里,我的上空不是流星,而是昏暗的一盏闪烁的灯光。
……
微笑
电梯缓缓向下坠落,镜头穿过四棱钢架和控制升降的钢缆,四周隐隐传来绳索摩擦的声响,忽明忽暗的光源打破漆黑,照在立方电梯厚厚的钢板上,穿过钢板,顶灯“嗞嗞”地微弱闪烁着,两个年轻人歪歪斜斜地站在灯下,望着电梯上方的闭路电视发着呆。
“叮!”门开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走了出来,一个穿黑色外套,高大威猛,另一个穿深灰色毛线衫,面容清瘦,步态斯文。走出大门的时候,顶楼五颜六色的电子招牌上交替闪烁着“新新夜总会”的字样。
2分钟后,隆德街角大排档,叉起脚坐在毛线衫跟前的黑外套忽然间失声大哭起来,一米九的大个子招来不少冷眼。
“喂,干什么?酒喝多了是不是?老板,再来两碗面汤,要酸的。”
“你听我说!我没醉,没醉!你听我说,没醉,听我说,听…我说…”
“你说吧,把痛苦的事情都喊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的。”毛线衫左手上下拨弄着黑外套的后背,一枚银闪闪的尾戒在衣衫中若隐若现,放着冷冷的寒光。
“我对不起昕!我答应她要做第一名,我对不起你,昕…”
“听我说,雷,你已经是第一名了,在昕的心目中,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第一名,这些年来,我要谢谢你这个兄弟。”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们在星空下许愿,就像今天晚上一样。我说我们一起考上洲中,然后在同一间大学毕业,将来在一起工作,恋爱,结婚……
那时候昕笑得非常灿烂,深蓝深蓝的眼睛看着我,它在对我说:‘我愿意’,
多么清澈明亮的眼睛啊,即使是在病榻上,即使昕的头发已经脱完,面容和四肢已经失去了颜色,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深蓝深蓝的,清澈明亮的看着我对我说:
‘任何时候,记得要微笑。’消瘦的手放在我的手心,冰凉的,她说再牵一次手吧,下辈子再做你的恋人。我哭了,哭得像个婴儿一样撕心裂肺。昕却安静地笑了,她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离开的时候,当然应该笑一笑。况且,她有你牵挂着,在天上也不会感到寂寞,你有她祝福着,在这个世界也不会感到悲伤绝望。”
灯火阑珊的尽头,星星像洒在一层乳白色薄纱上的沙粒,分布在茫茫天宇中的各个角落,抬起头来,你想念的某一颗,会变得特别明亮,它就在某个时空交错的地方,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在你心里,对你微笑着,永远地微笑着。
……
答案
1939年的夏夜,夜空阑珊。我叫桐,曾经是一个冷血而残酷的杀手,游荡在浦东和外滩的各个角落,穿梭在黄包车与电车碾过的轨迹之间。我并不关心街上年轻女人旗袍下修长的大腿,也不关心男人们穿着大马褂戴着圆顶毡帽在昏黄的煤油路灯下快速走过,我只关心照片里面指示的目标,甚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锁定之后,我提起插在腰间的7。63毫米毛瑟手枪,2秒钟,1声枪响,1发子弹,正中头颅,2秒钟,我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看着夜空,夜上海的空气里带有一种火药的味道。
世界乱了,上海乱了,但是这些我都不关心,我要在这几乎无声的世界里找到霏,找到半个世纪后我的欢的前生。
面前这个单薄可怜的小女孩,是我从阮先生的地下牢狱里偷偷带出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衣装气派的戴着嵌玉足金大龙戒的老爷,他是我的老板,是这个女孩父亲的宿敌。女孩穿的童装旗袍已经沾满灰尘了,她的模样在视线里渐渐模糊,但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依然清晰,她望着我,目光里流露出恐惧和哀伤。在逃脱追杀的时候,我的左肩中了弹,血流不止,我用右手抱起她,支持不稳的躯体轻轻摇摆。我平静地看着她,告诉她没事了。女孩问我是谁,我没有告诉她,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银颈链解开来戴在她脖子上。我抹去女孩脸上的尘土,用眼神告诉她你不要怕。我掏出一个本子和钢笔,撕了一张纸,写下了要交代的话:你看对面不远有个和颈链一样图案的大十字架,那里就是租界的教堂了,你戴上这条颈链走进去,那里有个叫Teresa的修女,她会照顾你,给你吃的。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她拉着我说大哥哥,不要走,跟我一起去。我又撕了一张纸写道: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做,哥哥答应霏,每个星期这一天都会来看你。
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处,我快速地走着,用余光看着她渐渐远去。
1939年的夏夜,夜空阑珊。
杀手是没有名字的,桐是我的代号。在这座堕落的城市,我是一个堕落的天使。1个月前我与这个世界无关,我只关心命运交给我的答案,现在我找到了答案。
失色
“Shutup;welson!”
桌面上展开一张A4文书纸,纸上有一圈油墨沉淀的痕迹。1个小时之前雨提起钢笔,笔尖刚在顶格位置划过一道弧线,就停留在那圈墨迹的中央凹点处,再也没有抬起过。他的思绪停止了,就像时间忽然静止在那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太阳穴的脉搏分明跳动得厉害,可是理智的血液还是来不及泵上来。
他原本打算用笔写下长久以来在每个漫漫长夜的梦里时常遇到的关于桐的故事,他打算为这个故事取名《堕落天使》。现在他改变了他的计划,他决定换一个方式来表现这个故事。当然他不可能把它拍成电影,尽管对他来说,那才是最理想的形式,不过,至少他可以在飞快的键盘敲击声中,找到创作的灵感。
少数几个清醒的中午,他会拎起一本堆在书架上的课本,随意地翻着。可是每当游移的视线落在那些他称之为“藏文”的数学表达式上的时候,他会很快地“啪!”一声合上,然后将书扔在看不见的角落,越远越好。
““You’vejustreceivedanewe…mail;wannaseeitnow?””
“Loading;pleasewait…”
“同学雨:
你好,本学期的重考安排在学院的电子公告牌公布,请做好准备。
2006年1月13日,13:30:30”
“我讨厌3!”
重考是平时不上课的工科生的必然结果,对于雨这种全职逃课主义者来说,更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大学生涯过去一年半,十科必修上了黑名单,走到这步田地可谓一事无成,以至于雨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杰作”。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过惯了,雨对考试的结果已经不再关心,他不会耗费任何时间在当初放弃,现在已经没有希望挽救的学习上,他只希望考试快点过去,噩梦快点过去,日子快点过去。
他相信命运的定数,于是就听天由命;他不屈服于社会带给他的束缚,于是就特立独行。
……
下雨了,淅淅沥沥,天空丝丝明。微风夹在雨中,抚过科技街人行天桥两边满栽的紫色杜鹃,抚过白兰初开的敏茵河畔,抚过南夏大学馨谧园梅花点红的校道,抚过理工大学中心湖岸的悠悠桂花。那一抹浸在细雨里的春的气息,生命的气息,驾着芬芳降临,铺展在这片雾霭茫茫的大地。
黄昏雨
下雨了,淅淅沥沥,天空丝丝明。微风夹在雨中,抚过科技街人行天桥两边满栽的紫色杜鹃,抚过白兰初开的敏茵河畔,抚过南夏大学馨谧园梅花点红的校道,抚过理工大学中心湖岸的悠悠桂花。那一抹浸在细雨里的春的气息,生命的气息,驾着芬芳降临,铺展在这片雾霭茫茫的大地。芸芸众生啊,孤独的被安慰,艰辛的被抚摩,寒冷的被温暖,干裂的被滋润。苍茫茫的路上,漂泊的旅人啊,你们停一秒钟,来感受一下时间脉搏的跳动吧;夕阳西下倦飞的燕子啊,你们停一秒钟,来倾听一下大地的呼吸吧;相爱的伴侣啊,你们停一秒钟,来回味一下梧桐道上洒落的甘霖吧。
一秒钟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的。
或许在下一秒钟,我们的命运就将从此不同,或许在下一秒钟,时空已经告别这个年代,定格到人生的另一段剪辑中了。
这一刻似曾相识,这一刻应该铭记。
……
朦胧的烟雨,朦胧的视线;朦胧的课室,朦胧的桌台;朦胧的红绿灯,朦胧的电影院。
完场,聚光灯在漆黑的放映室亮起的时候,雨脑中还在翻腾着刚才那部电影的片段:
“Itisthebeautywhokilledthebeast。”
雨不知道为什么金刚要抱着自己的猎物爬上美国最高的摩天大楼然后从楼顶一跃而下,但是雨感觉得到,当钢琴声从旋转的背景中悄悄升起的时候,大猩猩的眼神,如同晨光里的太阳,冰天里的雪花一样,那么温柔,那么凄美。
现实与理想之间相隔那么近却相差那么远,还有什么不是命运安排的?
而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要与自己的命运抗争的,雨就是这样一种人,他的人生就是一首歌,一部电影,一场游戏。有爱,有恨;有开端,有结局;有风平浪静,有狂澜跌宕;有鼓瑟笙箫,有羌笛杨柳;有梦幻,有天堂。
唯独没有的是真实。
……
很小的时候,我们时常会梦见身上长了一对雪白的翅膀,在浩渺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也许我们生来就是属于天空的,喜欢学着飞鸟的样子将双臂展开扇动着风浪,喜欢徜徉在变幻莫测,天马行空的思绪里尽情地想象,喜欢望着蓝蓝天空上的浮云,喜欢向往,喜欢迷茫,喜欢那黄昏的雨。
五月
时间:2006年5月8日;空间:望夏理工大学,中心湖。
“雨好吗?20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