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
景升皱了皱眉,上前轻道一声:“爹,你认错人了,二叔他……不在这里……”
“你是谁?是不是你害死轩儿的?”明经堂出手便向景升袭去,景升被迫连连退后。
明经堂已经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
美仁望着他不停地纠缠着景升,心下一阵惊慌,便冲了过去,奋力地拉住明经堂的右臂,冲着景升大叫:“你听到没有,当年叶二叔会堕下马,不是意外,而是他动了手脚,”转首,她便对着明经堂道,“该死的人是你,害了所有人的是你!是你害死了风清影,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明景轩!”
景升情急喝断:“向美仁!你住口!”
第二十五章 谁是谁非(下)
倏地,明经堂放开景升,抱着头痛苦地哀号着,脚下步调踉跄,血气汹涌,吐了一大口血,两眼一翻,便直直地往后栽去。
“爹——”景升及时托住了明经堂,颤着手在他的鼻下一探,他已然断了气。
大夫说他因伤心过度而心脉受损,神志不清,再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会暴毙而亡。如今大夫的话应验了,他是被活活给气死的,而气死他的,却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明景升最爱的女人。
双拳紧握,指关节因过份用力而泛白,费了好大力气景升方吞下满腔的怒气。他轻轻拭去明经堂口角溢出的一丝血迹,鼻子一酸,眼睛泛红,眼泪禁不住要涌了出来,强做镇定,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冷道:“如你所愿,他死了……”
美仁木纳的一怔,往后退了数步,泪水滴落。
极度压抑着,嘴角处泛着冷笑,景升讥讽道:“他死了,你该高兴,不是吗?哭什么?还是你喜极而泣?!”
逼近景升,美仁捂着心口,言不由衷地激动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该喜极而泣。难道我娘死了,我被亲人出卖抛弃,这种痛苦就活该我一人独自承受吗?难道他疯了,他就可以逃避他的罪责,逃避这一切?是不是也要我疯了,我才可以忘掉这一切?!”
“不是要你疯了,也不是要你逃避,而是要你看清事实!自始至终一直在逃避,不愿看清事实的是你自己,是仇恨让你蒙蔽了你的双眼。二叔会堕下马,是绝非偶然的事,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我知道了,二叔也知道。他对我下毒,要我死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在我心中,他所做的错事远远比不上他对我的疼爱。娘的背叛是他的错,亦是他的悔。是他教我读书识字,是他教我拿剑学武。自幼,我的身体不好,是他四处求医,求得各样的秘方调理我的身体,希望我能尽快的好起来。即便是后来,他对我有了下杀手之心,他依然会将明家的产业交给我去打理,明家所有产业的账目,他很少过问,他完全的信任我。他对大哥的期望很高,同样的,他对我的期望和付出的心血不比大哥少,甚至更甚于大哥。之所以他会疯疯颠颠,是因为大哥的死让他自责,为了楚王,对于大哥,他没有做到一个尽职的父亲。只有在面对二叔,或是在娘的忌日里,他才会痛苦不堪,才会变成另一个人……”说着,景升有些哽咽,背过脸,眼角有着还未落下的泪水,他强忍着,不想让那滴泪落在她的面前。
美仁咬着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景升会为那个该死的人流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他流泪,她不要他为了那人流泪,她不要。她哭着冲到他的面前,用双手拼命地拭去他的眼泪:“我不许你为了他流泪,他根本就不配!不配!”
“别碰我!”绝情地甩开她的手,景升深深地闭起了眼,复睁开,厉道:“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让我叫了二十多年爹的人是他!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我不是为了复仇而生,更不是为了复仇而活。我不会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心中永远放不下仇恨,永远都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你要的就是这样结果?是不是明家的人真的都死光了,死绝了,你才肯收手?”
“不是的!我没有!”
“不是?没有?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有没有?景璇是怎么死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似乎冰结了。
目光落在美仁苍白的脸上,看着她死咬着嘴唇,景升的目光犹若万年寒冰:“你说不出口了?那我代你说。二叔将娘的曲谱送给你,是怕你受了什么极为重的内伤,是想让你借以娘生前留下的曲谱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而不是让你学着去用琴声杀人。你很有天赋,短短的时日,你便领略了那本曲谱的精髓。”
美仁抬眼,与景升对视,颤着声道:“……我没有杀她。”
“是吗?”景升冷哼一声,倏然,他抬首,盯着她,大怒:“向美仁!不,我觉得我应该叫你一声明符衣,你体内真的是流着明家人的血吗?为何你会这么冷血这么无情?竟然连血亲你都可以下得了杀手?你告诉我为何?景璇死的那一天,你弹的是什么曲子?那首曲子,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弹过多少次?”
“没有!没有!我没有!我只是照着那曲谱弹的,那曲子是能让人缓解痛苦的……” 景璇一病病那么久,而他,每日都衣不解带的照顾景璇。他对她承诺过,今生今世都对她不离不弃,可是她看到他那样对景璇,只知道心好痛,痛到无法说出口,无处宣泄,唯有清风的琴声能让她暂时平静,暂时不去想,她才会拼命发狂地弹奏,她只知道心中郁结,无处宣泄,唯有琴声可以让她忘了一切。
她不是冷血,更不是无情,她有留意景璇的病情,每次大夫看完诊,她都会细问一番,她知道景璇的时日不多了,所以她才会每日弹奏清风,让琴声飘满整个陶然居,试图缓解景璇的病痛。那个时候,她不承认,她是关心景璇的,给自己找了别的借口。本来那日好好的,若不是景璇说了那么多话刺激她,她也不会出言相冲,害得景璇病情一发不可收拾。若说她害了景璇,只能说是她与景璇争吵罢了。
“照着那曲谱弹的?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撒谎?究竟要到何时你才能摘下你那个虚伪的让人作呕的人皮面具?以你的悟性,你会不知那是随着人性愿望而弹奏的曲谱?你若心中没有杀念,你为何会弹出那样的曲子?你若是有心于我,那首诗就绝非会出现在景璇的手中,那也是个偶然吗?还是你送给她的催命符?!”
“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我没有!我弹的那些曲子只是想缓解她的疼痛,”尖叫着,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流着,美仁捂着双耳拼命地摇着头,“我只是和她吵了一架罢了。明明是她病成那样了,却还要跑到我面前向我挑衅。都是因为你,你明明给过我承诺,却和她暖昧不清,你明知道她对你的意图,你为何不躲开一些,为何你要和向昕一样?既然做了承诺为何不去遵守?其实你们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喜欢始乱终弃。”
“我对你真是失望透了,或许该说是绝望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是我错了。在萧山的那一次,我就该明白的。可是,我不断的在为自己找籍口,不断的说服自己,你会改变的。这么久以来,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你的笑容都是由衷的,你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终有一天,从你的眼里我会看到那里完完全全的会有一个我,”景升深吐了一口气,别过头,再回首,又道,“一度我以为,你已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去永安,我告诉我自己,你是想着去看看明家的祖坟。直到景璇的离开,我才知道,原来你始终都不曾放弃过。我以为,我以为,一直以来,原来全都是我以为,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我多么费尽了心思,可你终究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我将我整颗心都放在你的面前,你却仍是视而不见,任由它被伤得血淋淋。之所以一直都隐瞒着爹的事,是不想你再错下去,可是你终究还是一错再错。你的眼里除了恨,还是恨,你可以找到永安,你可以找到这里……”景璇的死让他意识到了,在永安挣扎了那么久,每日都是以酒麻痹自己,甚至有过放弃的念头,可是一想到她那种夜里时常恶梦,孤独无助的模样,他就无法那么绝情。明家已毁了,家破人亡,他的痛不比她少,就连仅余的亲情,她可以亲手毁掉,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她究竟要的是什么,“向美仁,许多事,一旦做错了,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美仁只觉得自己心口之处好痛好痛,景升说的没错,原来他和她自始自终都是知道的,在明经堂出现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原来都是一场幻境,是他陪着她,刻意营造的纯美幻境,他隐瞒明经堂的事,只是为了延续这幻境的时日。如今,那个可以让她打开心结的人出现了,这个幻境自然就破碎了,消失了。她心中找不到一丝的快意,只有无限的痛苦和悲哀。她究竟要的是什么?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吐出的话语永远是违背了自己的心,她道:“对,你说的没错,你明知道我心中有这样一个结,从始自终,你明知道我都是在利用你,你却还留我在身边,你现在看清了?后悔了?在怨我了吗?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她还是没有承认自己错了,还在不断的为自己找寻借口。胸口之处痛得景升不停地摇着头,那里是一个看不见的伤口,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剜了去,如今那伤口越裂越深,就像是一个深到不见底还在无限扩大的洞,他怒吼着:“向美仁,你这个自私无情又冷血的女人!你根本就没有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爱是要双方真心诚意的付出,彼此心灵相触的感应,不是你这种自私的只知道束缚,一味的只求别人为你付出,而你从不给予回报的。”
“对,我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