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的都是要争分夺秒打篮球的男生。因为从下最后一节课后到晚饭前有大约半个小时时间,晚饭后到上晚自习前又有一个小时,这仅有的一个半小时就是大家苦中作乐的黄金时间。女生主要是用来洗澡、洗衣服、去小卖部买零食和上学校附近的小山去散步。男生则主要是用来打篮球,家境好一点的就到校外的小店门口打桌球或是租武侠小说看。农村中学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打篮球、打桌球和看武侠小说就是当时男生最重要的三大活动。
朱莎也站起来,等着她的好朋友江秀霞。江秀霞是个急性子,三下两下收拾好东西就从后头赶过来,看朱莎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怎么了?一整天都没见你一个笑脸。你妈又病了?”
朱莎点点头,“上周我回家,看见她脸色就不好,蜡黄蜡黄的,我很担心她会有什么大病。”
江秀霞同情地点点头:“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啊。不如等高考完了你再劝劝你妈,然后好好陪她去医院看看,查查到底有什么问题,不然这样提心吊胆的总不是个事。”
朱莎黯然地说:“也只能这样了。”
注:1994年的高考科目是3+X,文科的X是政治和历史,理科的X是物理和化学,每科都是150分,总分都是750分。
第2章
牯岭街少年殴人事件
朱莎和江秀霞慢慢地聊着天往寝室走。他们学校为了便于管理,男女生是分别住在两栋楼里的,文科班女生寝室就在一楼,窗户后面不远处就是山,整个房间阴暗潮湿,大家的脸盆和桶架在一起,在房间中央排成一行,水泥地板常年都是水汪汪的。
十个人的寝室永远都是闹哄哄乱糟糟的,朱莎不愿意在那里多呆,所以离开教室的时候故意和江秀霞磨蹭了一会儿,果然,等她们拿着饭盆走到寝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去洗澡了。她把饭盆放下,也开始收拾洗澡的东西,找来找去才发现上周刚买的洗发水不见了。
这是一瓶油绿色泛着青苹果香味的洗发水,妈妈买给她的时候还很是犹豫了一番,因为价钱比平常大家用的“蜂花”洗发水要贵出一倍多。但朱莎实在太喜欢,妈妈只好掏钱给她买下来了。拿到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还打开盖每个人闻了一下,朱莎当时大方地许诺说可以每个人都洗一回。就是这么一瓶宝贝样的洗发水,刚洗了两回就不见了。
朱莎无奈地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江秀霞走过来推她:“怎么好好的又发起呆来?”朱莎没说话,江秀霞顺着她的视线看窗台下放杂物的那个桌子,疑惑地问:“东西又丢了?”
朱莎点点头。想起早上离开的时候似乎还看见它在桌上放着呢,怎么一放了学就不见了呢?这两个月简直就是朱莎的“霉月”,她已经零零碎碎丢了很多小东西了,从牙膏、牙刷、梳子到用过的书。洗漱用具已经各买了三回了,买一回过不了多久就丢了,最后一回,朱莎一气之下买了最便宜的“芳草”牙膏,居然还是丢了!她简直哭笑不得。
寝室里其他室友也丢过牙膏牙刷什么的,也都找不着人,甚至比较夸张的说法是有人晚上刚挤完牙膏放到桌子上,打了杯水回来就不见了。大家猜了几次不得要领之后开始胡说八道,有的散布谣言说是学校附近山上的狐狸成了精,专门下山来偷女孩子的东西。朱莎自然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好歹她爸爸是代课教师出身,一辈子的无神论者,从小就教育她和她弟弟不要相信这些鬼话。但是,这样频繁地丢东西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江秀霞也生气了,把手里的脸盆“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大声嚷嚷着:“这寝室没法呆了!什么都丢!”
朱莎赶快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又不是我一个人丢了东西。你这么一喊,别人还以为怎么着了呢。算了算了,就当喂狗了,等会把你的洗发水给我用用吧。”
江秀霞“噗哧”一声乐了:“有你这么比喻的吗?狗会吃洗发水?”
朱莎也乐了,破财消灾吧。她安慰自己,拿脸盆装上其他的东西,带上衣服和江秀霞一起往浴室走。刚走出楼门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操场上围着一堆人,一阵喧哗后四面八方的人都往操场跑,大家都一脸兴奋地狂奔,像打了五吨兴奋剂一样。朱莎拉住一个路过她身边的同学问:“干嘛去?”
那个同学兴奋的神色不改,“看打架去!”朱莎觉得莫明其妙:“谁跟谁打?”忽然想起邵勇下课时的交待,顿时觉得不妙,难道他们跟高二3班不打篮球改打架了?正要再问,那个同学已经挣脱了她的手跑了。回头再看看江秀霞,她早就跑了。看来传闻她和3班那个身材高大的帅体育委员好上了是真的。
朱莎也赶快扔下脸盆往操场跑,一边跑一边看到教导处的几个老师也在飞奔,速度快得令人咋舌。等朱莎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那里早已人山人海,想挤都挤不进去,大家都在伸长脖子往里面望。朱莎睁大眼睛四处找了一会儿,才在人群的最北边找到江秀霞,她正拉着那个一脸莫明其妙的帅哥体育委员在说着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文科班和3班在火并。
大约过了十分钟,几个老师就带着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和十几个得意洋洋的高三同学走了出来,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路,犹如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走在政教处老师身后的那十几个同学朱莎都认识,大半都来自理科班,她的徒弟李洋和几个哥们都在其中,看到最后居然还有身材矮小的邵勇,她禁不住啼笑皆非,这是些什么奇怪的组合?看样子,这些人个个神情轻松,走起路来还耀武扬威的,见着熟人还不停地打招呼,实在不像刚打完群架被抓到的样子。
趁着徒弟走过她身边时,朱莎小声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李洋嬉皮笑脸地说:“好事!回来再告诉你!”
朱莎瞪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大家一起散去,临走之前到处找江秀霞怎么也找不到了,心知她肯定是和那个男生躲在哪个角落里窃窃私语去了,于是也不再找她,转身往自己扔脸盆的地方走去。
吃晚饭的时候,这些被政教处带走的人都没有出现,大家不顾管食堂纪律的老师的一再警告,还是小声地议论纷纷。朱莎不知道他们会怎样,有点为那些人担忧。因为被带走的十几个人里有一些是她在没分班之前就结下的死党哥们,有一些则是哥们的哥们,大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不希望他们出事,尤其是在高考前夕这么敏感的时期。
晚自习的时候,他们才被放回来,回到班里引起一阵骚动。朱莎听到隔壁班的大声喧哗,不觉好笑。枯燥的学习生活把人都憋疯了,只要略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拼命渲染,好从中取乐。
由于文科班只有邵勇一个人参与了此次“牯岭街少年殴人事件”,加上班主任郭老师又是鹰派代表人物,在邵勇刚出现在门口时就瞪着他,直接造成了他的惊艳出场失败,不得不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两个理科班的班主任今天都去了县里,一个是去参加县文联的活动,另一个带了参加数理化竞赛的学生去比赛,所以群龙无首的理科班很快就人声鼎沸,跟文科班这边的死水一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邵勇在郭老师的紧迫盯人下只敢和几个死党偷偷地传纸条传递信息。
下课铃响的时候,大家才呼拉一声散去,有的冲出去找理科班的旧友,有的围到邵勇身边听他海吹。朱莎懒得听他在那胡说八道,直接到隔壁班找她徒弟听原版。邵勇的叙述十有八九是添了油、加了醋的,而且中间还要不断突出他个人的英雄形象,听他叙述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自制力,以免一个忍不住就要出手Pia飞他。
朱莎跑了出去,她徒弟已经在门外的走廊里开始长篇累牍地说书了,身边围了一堆人。李洋人高马大地斜倚在栏杆上,一眼就看到了匆匆跑来的朱莎,赶快住了嘴,把周围的人拨开一点,殷勤地说:“让一让!让一让!我师傅来了!”大家发出了一阵哄笑,李洋毫不在意,任由大家取笑,等朱莎站定了,他才开始继续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然后大家跳起来,纷纷出手Pia他:“叫你废话!叫你废话!”
李洋抱着头佯装告饶:“好好好!马上进入正题!理一班的野猪大家都认识吧?就是这厮才惹的这场事!上周五这厮小脸红红地来我们宿舍串门,跟我们臭吹,倾泻他那堆感情垃圾,大意是说他看上了附近三中的一个女孩,这女孩是如何漂亮,如何纯洁,如何善解人意云云,然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野猪这厮发春了。”
“什么发春?太难听了!”朱莎不满地说。
“继续!继续!”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李洋忙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词:“野猪这厮一见钟情了,他冲上去跟人家搭讪,结果人家是有主的鲜花,她男朋友是在街上混的一个流子,跟镇上黑社会沾点边,野猪这就惹下祸了。过了两天,也就是昨天,这女孩的男朋友带人在咱们学校附近伏击了野猪,把野猪打得跟熊猫一样。”
“太不象话了!连我们二中的人都敢打,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大家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朱莎看着这一伙神情激昂的乌合之众在这配合着李洋的语气就好笑。
“要不说这厮找死呢。那倒霉的流子大概是打上瘾了,觉得我们这高中的学生好欺负,也不看看咱是谁,居然只带了两个小喽罗就找上门来了。野猪那厮正跟那打球呢,看见人都找上门来了,马上把篮球一扔就走过去了。我们几个得了信,愤怒了,马上三下五除二把凳子腿拆了,一人拿一根,赶紧跑过来帮忙啊。你想啊,送上门来的肉货,不打白不打啊,去晚了都没得打。十几个人一通暴扁,打得这三个流子哭爹叫娘,要不是政教处那几个老师多事,他们还得挨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