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静止。朱莎觉得莫明其妙,走进来把菠萝放到桌上说:“看我买什么了?大家洗洗手吃吧!” 石金雅和孟欣欣都没有说话,郝静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也没说出口。唐宁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把手里的小猪存钱罐往床上一扔,然后就准备出去。郝静也见势不妙准备出去。 朱莎看情形似乎对自己很不利,就忙收起笑容说:“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儿装没事人似的!”唐宁冷着脸甩出来一句话。 朱莎看着孟欣欣,孟欣欣躲闪着她的眼光,郝静小声说了一句:“还没搞清楚就不要自己先乱起来了!” 石金雅在一旁说:“你知道什么?难道唐宁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唐宁把存钱罐从床上又拿下来,重重地往朱莎面前一放:“缺钱就跟我们说一声,犯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算干嘛的?” 朱莎的头“嗡”地一声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也不自觉地尖刻起来:“你怀疑你丢的东西都是我偷的?” “我没这么说,都是你自己说的!”唐宁硬梆梆地来了一句。 朱莎眼睛环视了一圈,然后才说:“你们都这么认为?” “我们怎么看不重要,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否则,凭什么大家都丢了钱,你却没什么动静?”石金雅不紧不慢地说。 郝静也在一边躲躲闪闪地说:“就是啊,好像只有你没有丢过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唐宁又来了一句:“你跟我们一样是学生,一样地做家教,凭什么你能变出那么多钱?一次就一两千地往家里寄?你哪来这么多钱?” 朱莎听得浑身发冷,这算什么理由?她知道大家都没有说出口的理由就是,全宿舍六个人,只有她的家境最穷。难道人穷就一定会志短吗?就一定会去偷东西吗?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得浑身颤抖:“我也丢过钱,只是没有跟大家说罢了!”大家都不相信,唐宁摆出鄙夷的表情。石金雅说:“要不你自己搬出去算了,我们也不去找辅导员了。” 朱莎“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来说:“我凭什么搬?要搬也该是真正的小偷搬!”看看大家不信任的眼神,朱莎越发觉得齿冷,她如果今天不能洗刷掉自己,那这个小偷的名声她会背负终生。大家也不肯再跟她对峙,纷纷东西准备走人。 石金雅说:“别跟她废话了,咱们走吧。”边说边拉开了门,一看呆住了,外面的楼道里挤满了人,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宿舍吵成这样,整层的女生都被吸引了过来。朱莎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哪位同学好心,借我一个手机,我要报警。”外面应声走进来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她把手机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朱莎。里面的四个人都没想到她会要报警,一时表情有点复杂。 朱莎又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们怀疑我,我说不清,没关系,我找人来帮我说清。张蕊今天去了天津比赛,最迟明天中午也回来了,我现在就报警,两三天之内谁是真正的小偷就会真相大白。到时候,你们怎么骂我的,我就加倍回报到这个人头上。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做人要有气节,纵是穷死,也要死得清白。我不敢说我多有气节多高尚,但至少我这二十年来活得是清白的!” 门口围观的众人把去路都堵住了,里面的人已经进退两难。唐宁跺着脚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烦不烦?”石金雅说:“何必闹这么大?找辅导员不就解决了?” 朱莎不理她,快速地拨了三个数字,对那个高个子女生说:“麻烦你再告诉我怎么打出去。”高个子女生帮她接通了电话,朱莎说了情况,然后对里面外面的人说:“大家愿意看就看,我不介意,我没做亏心事,我不怕鬼敲门。”
残酷的青春 真相其实很简单,正因为简单,才更残酷。 整个宿舍这一年多来的失窃案最终水落石出的时候,宿舍的每一个人都哭了。有的是为了被身边亲近的人所背叛而哭,有的是为了被侮辱和被冤枉而哭,有的是为了自己曾经伤害和折辱了无辜的人而哭,每一个人都有哭泣的理由,而每一个人也都在嚎啕大哭。当辅导员小范围地通报事件的结果时,宿舍剩下的五个人除了张蕊,其他四个人一齐哭起来,因为她们一起经历了可怕的一天。而事件的主角石金雅已经暂时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她被她的父母办了休学一年的手续带回了老家,随同她一起走的,还有她档案里的一个记大过处分。 朱莎报警之后,警察询问了每一个人,给每一个人都做了笔录,询问了她们各自的怀疑对象分别是谁,以及理由是什么。最后他们把眼光停留在石金雅身上,反复地问她。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好,有问必答,滴水不漏,但小时以后她还是痛哭了,供认了一切。当她的父母到学校来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谎言也不攻自破,她家里根本不是开大饭店的,她也没有一个有钱的小姨在天津,她的父母只是一对下岗工人,为了供她上大学而买断了工龄。她的父亲只是个修自行车的,而她的母亲则是饭店做保洁的女工。她所有买的奢侈的东西都来自偷窃,她甚至不放过邻近的十几个宿舍,只要有机会,她就下手,就像吸毒上了瘾一样。 石金雅事件在宿舍每个人的心里都狠狠地划上了一道尖锐的伤口,她们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复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心底里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失去了,这个流血的伤口让她们很长时间都在互相躲闪。朱莎报警的那一天也成了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在那一天里,她失去了友谊、信任、名誉及很多很多无形的东西。 石金雅走后,她的那个床位空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住。大家每次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床位,都会想起这一段伤心的往事来。唐宁从此彻底地朱莎疏远了,当朱莎有天晚上从外面做了家教回来,她看见枕头上放着那个黄铜珠子的手链就知道,她已经彻底地和唐宁成为了陌生人。朱莎不再费尽心力地去修复和唐宁的关系了,她在想,自己本来和她就不是一路人,勉强成为好朋友,最后还是难免互相伤害,就这样既客气又生疏地维持到毕业最好。她把黄铜手链收到了自己的抽屉深处,心里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十二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格外寒冷,到了晚上,室外已是滴水成冰。朱莎匆匆忙忙吃了晚饭,刚收拾好东西,罗昊他们就已经来接她了。她赶快穿上羽绒服跑下楼去。刚上大学的时候美玉表姐给的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她已经不穿了,自己买了件新的天蓝色短款夹克式羽绒服,下面穿着黑色的修身长裤,配着崭新的黑色系带野战军靴,显得身材颀长,精神抖擞,再也不是以前那样臃肿的一团大红色了。 从大二开始,朱莎的欣赏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但随之提高的,还有她偶尔高涨的生活费,她拼命打工挣的钱寄出至少一半回家后,偶尔也会奢侈一把,留出一点钱来奖励自己。这件蓝色羽绒服就是三个月加在一起的奖励。至于野战军靴,则是某天罗昊弄来的东西,说是统一着装的队靴,十六只眼乐队的四个人人脚一双,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地响,走出去让人分外惊艳,吸引了不少眼球。已经不止一个人问过朱莎这双靴子的来历,朱莎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给出确定的答案。 下了楼,小丁已经在等她了,罗昊他们从不把车开进来,总是远远地停在学校比较僻静的西门外,然后再由亲善大使小丁到学校女生楼下来找她。朱莎和小丁一起上了罗昊的车,刚坐好,小丁就问:“今天还去区吗?”区就是他们以前排练的那个仓库,那里地广人稀但冬天没有暖气,四处漏风,到了晚上很冷,朱莎握着话筒的手都伸不直,只好藏在毛衣袖子里。 罗昊一边开车一边答道:“今天不去那儿了,去天恩新找的一个地儿。”朱莎忙问:“远吗?” 天恩回答:“不远,就在区附近一家小厂子里。” 小丁问:“怎么找着的?丫不会又遇着熟人了吧?” 天恩和罗昊相视而笑。朱莎还是头一次看见罗昊笑,一时有点吃惊。小丁发现了朱莎异样的表情说:“罗昊,你以后得经常笑,不要老板着个脸。你看你偶尔笑一次把朱朱都给惊着了!” 朱莎大窘。罗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天恩接着上面的问话答:“你丫还真说对了。这厂子的厂长以前是我老头手下一兵。我看中了他们的会议室,那地方在厂区一个偏远的角落,地儿不算大,但里面有暖气,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厂长谈去了,见了面才发现他先认出我来了,问我爸现在好不好,问罗指导员现在怎么样了?唠叨半天烦死,他还挺念旧,记得的人还挺多,连罗昊他爸他都记得,天知道罗昊他爸当指导员都是哪一年的事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一排服装加工厂厂房已经赫然在望。厂长等在传达室好久了,看见罗昊他们的车子到了,赶紧迎出来了。天恩先下了车,对那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说:“达叔,你忙吧,都不是外人,甭那么客气了!” 达叔又转过脸来,在一起下车的四个人中一眼认出了罗昊,赶快又上前握住罗昊的手说:“你是罗指导员的儿子吧?长得太像了!你好你好!欢迎欢迎!”罗昊点了一下头表示了一下谢意,然后小丁自来熟地说:“达叔,领我们去你们会议室吧,别在这儿干站着了!” 达叔赶快又领路,带着大家往一栋位于厂区东北角的一幢二层小楼走,达叔一边走一边介绍说:“对不起啊,郊区不让盖二层以上的楼房,我们只好照章办事就盖了两层。”朱莎觉得有点好笑,这事也值得道歉?到底是谁朝谁借的房子?但看看其他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也赶快加快脚步跟上。 到了二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将桌椅都码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