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会!御爹爹明明还好好的,他之前还把自己抱高高,搔痒著玩,怎麽会变成这样!?司律眼里浮起泪珠,啪啦啪啦的掉出眼眶,哇一声嚎啕大哭。
「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可没教你这般软弱无用!」澄远眉峰一蹙,厉声斥道。
小家伙难道还想加重昂非的压力。
被这麽一喝,司律抿紧嘴,豔红的下唇咬出一排齿痕,眼泪虽然还是收不住的扑簌簌流,但却没再咽出半点声音,双手抓著膝前的裤布,小肩膀抖的一颤一颤,远爹爹第一次大声骂他…
「小远,你别对他这麽凶。」御昂非连忙缓颊,不舍看小家伙哭成这样。
「律儿不许再哭了,你这般软弱,那远爹爹出门不在时,谁来代替我保护御爹爹。」澄远仍旧严厉的说道,满意的看律儿随即两手胡乱擦去眼泪,挺起胸膛,眼泪在眶里打转,就是憋著没再掉下来。
「乖,你御爹爹腿不方便,你以後要多帮忙他,不准淘气,这是男人和男人间的约定,知道麽?」澄远伸出指头,勾勾手,慎重约定。
「嗯!律儿会保护御爹爹!」司律懂事的大声说道,红红的眼睛印证他人生第一个承诺。
「唉,你们爷儿俩…」御昂非好笑又感动,他是腿废又不是全身都废了,功夫内力都还在呢,有沦落到由要律儿保护的地步麽。
「律儿会泡茶吧?」把小家伙放回地上,司澄远问。
「会。」用力点头。
「那你去泡壶温茶给御爹爹喝,远爹爹要进宫面圣,可以吗?」期待的再问。
「可以。」说罢,吸吸鼻子,小人儿就到厨房去了。
「路上小心。」返京第一件事应是回报任务,若非顾及自己,小远怕是早就进宫了,御昂非明知不该钻牛角尖,只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多想。
「我马上就回来了。」澄远浅笑著把脸凑到御昂非面前,却没再进一步。
御昂非楞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小远耳根红了呢,他主动倾身轻轻给了一个送迎之吻,就像以前做的那样。
(76)
「参见陛下。」司澄远直达御书房。
「免礼,辛苦了。」昊悍放下手边早先一步送达的奏折。
「臣来请罪的,因臣之故,致帝国招染麻烦,差点挑起战端。邗城一事,智虑浅薄,未经圣意,私自处决万馀难民,请陛下降罪。」他辜负昊悍的信任。
「休要这麽说,朕才对不起你,朕在大殿上不能公然护你,在私底下又无力阻挡刺客,还让昂非………澄远,你会不会埋怨朕?朕要了你的忠心,却保不了你及家人的安全。」昊悍叹息,还有一个明明有伤在身,这几天上的折子还是没减少的笨蛋。
「陛下言重,您说过,君是磐石,您的职责是守在原地,以定江山,民之福祉本当置於个人私欲之前,若陛下为臣强出头,燃起烽烟,视帝国百姓於不顾,便不配做个君王,是臣也要唾弃您,至於臣下,效忠主上,护卫陛下的江山,就是臣的职责,若老鹰在巡狩中,躲不过猎人的追击,命陨箭下,尽忠而死,无憾无悔,又何来埋怨之说。」澄远目光清澈,确无半丝怨尤。
「君王保护的是百姓,臣子保护的是君王,陛下并没有做错什麽。」昂非受的伤,是自己的失察…他一直以为刺客是冲著自己来的,没顾虑到昂非也会有危险,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总有一日,他会跟霍老贼讨回来。
「朕是愧疚,枭以後就供你使唤吧,这不是圣命,但朕希望你能接受。」昊悍低眉说道,夜禽部众七人分别是鸢、鹫、鹬、雀、鹭、雉、枭。多半是在保护皇族,可他相信他的臣子会更需要。
「谢过圣恩,请陛下就臣之失职,予以惩处。」
「哎,你跟长空是怎麽回事,别人巴不得朕装作没看见他们的过错,你俩却老捧著事让朕罚你们,朕不喜欢罚你们,朕不罚!你退下。」头一撇,昊悍执起朱沙笔,继续批阅。
「望陛下秉公处理,不管杖责、罚俸亦或其他,臣都甘愿领受,只是…请加罚臣在家禁闭一段时间…」澄远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说:「…臣想要休假,好帮昂非做些东西…」
「…这样啊。」昊悍拉开嘴角,这个理由不错,让他不会罚得很不甘愿,他私忖片刻,下旨道:「鉴於沙相安置难民有功,奖惩相抵,命你停俸一年,罚金三百两,在家反省一月,服是不服。」
「臣欣然领旨。」一个月够了。
「快回家反省去。」昊悍挥手赶人。少条胳臂,他可要忙翻了,月底有文武殿试,真希望能再找点良才。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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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相院落里堆了好多的木材,自月初以来敲敲打打的声音从没间断,邻人好奇,但知道大人不喜欢被打扰,因此也没敢探头探脑的窥视。
「律儿,把刨刀拿过来。」这时代没有橡胶,铁匠也打不出他要的样式,只好退而求其次做木轮了,一般木头硬度又不够,他研究了半天,特别飞鸽传书要林家火速运来这种结构结实的南方松,耐久防腐又防蛀,好好处理,可维持十年以上不坏。
「刨刀给。」司律在木削中找著东西,连忙递去。
远爹爹几乎把是房子重新装修,做了好多东西,墙壁四周内外都装上扶手,又锯了所有门槛,用砂石和泥土铺了缓缓的斜坡,另外把桌椅、书柜、衣橱和灶房设施的高度全部降低了,也移了位置,还造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机关,他问过御爹爹,御爹爹也说不懂。
「律儿来擦擦脸。」昂非坐在屋檐的躺椅上,拿毛巾拭去小家伙脸上的汗渍。春寒陡峭,不小心还是会风邪的。
「小远,休息一下,喝口水吧。」有时真不知道小远脑里哪来这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轮子的椅子?他怎麽也勾勒不出具体形貌,初步猜测,至少非把椅子装上轮子这麽简单,小远花在画图的时间,就不止数个日夜。
「等等,我把轮面刨滑,处理一下,再装上去就行了。」轮椅是重点,昂非要自由活动就靠它了,他可没学过轮椅怎麽造,完全凭印象,思索再思索,务必要把它做得尽善尽美。
御昂非摇摇头,知他一投入就听不见其他声音。
申时了,平日这时候他应该在厨房里准备烧煮菜肴,现在却……这些日小远都买外头的餐食回来,没说什麽,总是吃的乾净,可就是知道他根本咀嚼无味,那样难吃又油腻的东西怎麽入得了他口,不过不愿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御爹爹,律儿帮你捏捏腿好不好?远爹爹说没事要多捏捏。」司律甜笑,小手已经自动自发的蹲下来揉搓著腿肚。
御昂非眼鼻一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拖累他人的事实还是让他难受的无以复加,他应该是站在律儿身旁,教他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不是瘫在这里,让小律儿给他捏腿…
「大功告成!」司澄远随手用衣袖擦去额际的水珠,满意的审视历时二十多天才造出来的轮椅,这玩意比起二十一世纪的豪华轮椅外观上差了点,也没有电源驱动,但该有的配备一样不缺。
减压式气垫座椅,布质充棉透气背靠垫,调整自如的金属靠脚,可拆扶手,收纳式桌板,两段型煞车,木轮之外,所有轴心支柱,全用白铁打造,稳固安全,椅下还架置薄板供杂物存放,另外也有升降功能,缺点是必须手摇操作。最让他得意的莫过於藏在椅後黑箱里的齿轮设计,他应用脚踏车的原理,只要转四分之一圈木轮,就等於寻常人走一大步,相当省力。
「昂非你试试,哪里不方便要告诉我。」司澄远笑著抱御昂非坐上轮椅,把双腿提上踏板,调整到舒适的角度,并系好腰间安全带,说道:「你推动左右这两个小木轮,就可动了,如果遇到下坡太快,要拉这个杠杆煞车,还有…」花了两刻锺讲解,御昂非吸收很快,也惊奇这个轮椅的多功能。
「我饿了。」见他已大致熟悉,澄远突然狡诘的可怜说道。
「……我知道了,等一下。」原来家里的那些调整都是为了便利轮椅的行走…御昂非偷偷揩去眼角的泪水,温柔回应,随即───自己移到室内,自己进入厨房,自己从柜里拿出食材,自己生火,然後煮出一道道香喷喷的料理。
律儿体贴的帮忙端菜,小远摆放碗筷,三人聚在桌前,一起说:「开动了──」大小人儿狼吞虎咽的像是没吃过食物似的,昂非心里满足,终於觉得自己在生活中不完全无用,他似乎还能做很多很多事情。
日後,他会一一发掘。
(77)
寅时四刻,御昂非悠悠转醒,小心翼翼的挪开枕在自己颈窝的伊人,撑著木杆将身体移至轮椅上,准备烹调早膳,通常是熬白粥,搭点清淡小菜、鱼乾,陶锅内啵啵啵的白泡飘散著宜人香气,宣告沙相宅一日之始。
别的练家子是闻鸡起舞,司律是闻香起床,御爹爹说一日之计在於晨,撒懒不被允许,他折好棉被跳下床,便在院内打起新学的拳法,昂非虽不能亲身示范,但口述配合图画,倒也教的起劲,小家伙身强体健,拳脚已有模有样。
卯时零刻,澄远起床,首件事便是端菜上桌,然後推昂非回房,替他更换可外出的衣袍,当然自己也要著装,诸如系带、戴冠、折袖等简事,他还是享受昂非的服务。两人穿好一起出来,这时律儿也差不多进门,一家子和乐融融的用餐,饭後两个大人再来段甜蜜对话,澄远就上朝了。
「我来洗碗。」小家伙自愿举手,蹲在井边,边洗边玩水花,御昂非多半都由他,不过要是淘气把衣服打湿的话,可是会抽条子的。
「好了带著功课到书香斋来。」滑著轮椅畅行无阻的到了小书房,这儿最近才清空作为律儿用功之所,顺道提,澄远那间叫三更斋,名称由来,据他所言乃摘自『三更有梦书当枕,书香四溢好传家』一语。
两人通常会在树香斋里待整个上午,昂非按部就班,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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