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他学乖了宁愿自己来。反正男人也不强迫他吃完,随便几口敷衍一下就行了。
「喝点汤,别噎著了。」虽然澄远常常都不说话、也不理人,可昂非总是细心的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表情、他的胃口、他的喜好、他的小习惯、总总的一切,像今天这种热天气,肉粥如果不先吹凉的话,小远没吃半碗就会停了,小远讨厌蔬菜,所以葱要切的细细得混在里面,不能太明显,多打个蛋,口味会更温醇,小远就会多舀几口。
在昂非特意的注意之下,澄远自己也没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剩下东西了。胃口还越来越好,吃得东西也不知不觉慢慢增多,身形丰腴因此了不少。
「大师兄!大师兄!师父找你!」年轻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离这儿有点距离,但仍是清晰可闻。
「小远,你慢点吃,我去去就回。」昂非温柔的伸手拭去澄远脸颊边的小米粒,心里惊讶的发现小远已没了反射性的闪避,他脸上的笑容又更满足了。
「嗯…」
下意识觉得那笑容刺眼,司澄远不自在的低下头继续吃粥。待御昂非离开了小屋,屋里空空荡荡的,像少了什麽似的,嘴里的粥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再舀了一口,澄远便丢下汤匙,呆呆坐著发楞起来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另一边,御昂非跟著他二师弟铁邑到了源仙居。大厅里金铜色的丹炉噗噗噗得冒著白烟,桃源仙人站在炉边正调整著火苗的大小。
「拜见师父。」二人报拳行礼。
「呵呵,非儿,为师听说你将小夥子携至你那儿照顾了。」桃源仙人年岁已有上百,可容貌却仍若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白眉之下不改淘气精怪的本性。平生四个徒弟里,就属这个大弟子最精明敏锐、内敛自制,他洒下的把戏,整得到任何人就是治不了他,屡屡失败。这回邑儿说他带了那个楞小子回竹屋,真是激起他的好奇心了。
「回禀师父,确实如此。」这没什麽好隐瞒的。
「那药房里消失的几帖穆黑膏…」桃源仙人眼睛亮得跟老鹰似的,紧紧盯著御昂非的神情。
「师父炼制的膏药效用果然神奇无比,方一月,小远的右腿已经几近康复,昂非这此先代小远谢过师父。待小远能自行行走之後,再携他来亲自向师父道谢。」昂非似笑非笑的看著桃源仙人。言下之意就是谢都谢过了,你不会小气到翻旧帐去计较几帖膏药吧。
「呵呵…哪里哪里。」桃源仙人嘴上陪著乾笑,心里却想:死小孩,那几帖特制的膏药花了他好几个月啊,骨折慢慢等半年自会痊愈,何必要用到他心血的结晶~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师父没别的吩咐了话,徒儿先告退了。」还惦著小远今日不知道吃了多少,御昂非料理了想找碴儿的老顽童後就快快离去了。
桃源仙人也不拦他,只是心里『…@$%#%$*︿(*)(…』的没完,低头苦思要用什麽方法才能撂倒这个大徒弟,不负他整人顽童的美名。
「大师兄怎麽走得这麽急促,唤他也没听见。」桃源仙人的三弟子方楚一脸莫名其妙的从外走进来。
「心头上有人记挂著,当然归心匆匆罗,这也不懂。」铁邑已经很习惯这个凡事少根筋的师弟了,都一个月了还搞不清楚状况。
「二师兄是说住大师兄那的人?只是同住而已啊,我和二师兄你不也住一起。」方楚搔搔脑袋,这个消息他还是昨晚从村民那听来的呢。
「你认识大师兄几年了还不明白?随便想想,他何时愿意让人进去他那小屋,莫说平日我们去唤他,都要站在百米之外用内力传音,不可越雷池一步,我知道的就连师父也没进去过。这回竟让外来的小夥子住进去,你说还不够特别吗。」铁邑回想当他知晓这件事时,可是足足惊愕了一天没吃好饭呢。
「是这样喔。」方楚仍是一副傻不隆咚的模样,他这人是个武痴,日日大半时间都花在练武上头了,除此之外的事情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有听没进去。
「算了,咱们去武场比划一下吧,我最近有点少活动筋骨。」铁邑翻白眼,早明白跟他这个师弟解释是白费口水。
「好好好!」提到比划,他的耳朵竖得比谁都高。迫不及待的拉著铁邑就冲了出去。
大厅内只剩桃源仙人还在那苦思,炉火熄了都没发现,看来这盅丹药是功亏一篑了。
(8)
动物有生之本能与死之本能。
万物皆求生,你何以求死?
「又来了…」
疲倦的睁开眼睛。澄远很少在午夜醒来,可最近一阖上眼,总有无数的声音在脑里震震作响,像数千根细小的针在戳刺他的头一样,非痛、非苦却是密密麻麻缠绕不去,让他无法安睡。
心里头烦躁,他索性不睡掀开被褥下床,右腿固定的木板前日拆了,连躺了一个多月不曾行走,摇摇晃晃颠簸了几步,眼角瞥见墙边靠了只木杖,长度适宜,便随手拿来支持身子。一个人拖著迟钝的脚步往外走去。
一开门,凉风呼呼扑面袭来,薄薄的衣物御不了寒也不知自己添件外衫,外头漆黑一片,竹林里特有的嗖嗖声更增鬼魅般的气氛,莫说小孩儿,就是一般成人晚上在竹林里迷了路,也会疑惧不安,可澄远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著微弱的月色,缓缓信步而行。
天底下最可怖的生物莫过於人,经历了那些,区区竹林又有什麽好害怕的呢?不知为何,澄远非但不觉畏惧,反而感到安心…在这片黑暗之中觉得安全…
他随意漫步,莫约一会儿,恰巧走到了小溪边,抬头见月光又明亮了点,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的弦月如同纯金般闪闪发亮,澄远靠著一节粗竹席地坐下,林间偶而传来呜呜的猫头鹰叫声、潺潺流水声、清风穿梭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平静…
平静的想哭…
为什麽会遭遇那种事…
为什麽要馥蝶会死…
为什麽孩子会死…
为什麽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麽破坏他平凡的生活…
为什麽要让他看见人间丑陋的一面…
为什麽他还活著!?
紧紧蜷缩著身子,把脸埋进膝盖间,澄远无声的痛哭,打从心里他根本就无法接受馥蝶和孩子已死的事实,之前是万念俱灰又在生死关头,哀莫大於心死下自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如今这一个月安稳日子下来,此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际,那时的恐惧、愤怒、害怕、悲痛彷佛再又一一回到身上,逼得他几欲疯狂,低头硬咬下唇,把呜咽都锁在胸怀之间。
他就这样一个人闷哭到昏眩过去。隔日朝晨醒来时,他躺卧在舒适的床上,桌上摆好了清淡丰盛的早食,那个男人用温润好听的嗓音将他唤醒,昨晚深夜的伤心欲绝好像一场梦般。
「午後我带你去源仙居可好,你腿上背上的用药皆是师父调配,伤好了理应去道声谢。」细心将溪鱼剔去刺後端在司澄远面前,御昂非一如往常的微笑。
「嗯。」乾脆的答应。
双眼明显的红肿,眼白还充著不少血丝,司澄远左手捧饭、右手夹菜,虽然慢慢的,但却是一口一口的不断将菜肴夹进嘴里,表情不若先前的消极、不情愿,反倒多了一丝坚毅,墨黑的瞳神里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三碟青菜、一盘鱼、一锅汤,片刻就一扫而空,昂非收了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东西。
「你躺去床上,我帮你敷敷眼睛。」那是用薄牛皮缝制成的水袋,里头灌入冰凉的地底水,就是个很好的冷敷道具。明眼人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狠狠哭过,可御昂非偏偏什麽也没问,只想著怎样让那红肿快快消去。
凉凉的水袋轻放在自己眼窝上,热热烫烫的感觉顿时缓和了下来,澄远原想问昨晚是不是他将自己抱回小屋的,又觉得这问题多馀,这小屋方圆数百米没有其他人家,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既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什麽也没问,自己又何必再多说什麽。
想想这个男人也真奇怪,莫名其妙将他掳来,像老祖宗一样伺候的无微不至,图得到底是什麽?
司澄远眯起眼睛,想到一种可能性。嘴角泛起冷笑。
「你想要我的身子?」对於男人的欲望他并不陌生,那种恶心淫乱的欲望!
一会儿水温变高了,御昂非正待更换,就听小远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他一愣,又轻笑出声,取下牛皮水袋,从上方和他对望,小远还是跟那日一般,直直的凝视著自己,脸上难得第一次出现笑容,却是这种具有敌视意味的冷笑,昂非既心疼又不舍。
「如果我是贪图你的身子,这些日子有数不尽的机会能让我得手,不是吗?」
他只是好高兴、好高兴能与他相遇,看他一心求死,自己比被千刀万剐还难受,看他独自痛哭,自己也跟著彻夜喘不过气来,看他终於恢复生机,自己心里又好像飞上凌霄九殿欣喜若狂。一颗心为他七上八下,被他牵著喜怒哀乐,这还能是什麽?御昂非在心里苦笑。
可小远很排斥人,很排斥人的触碰。要在他清醒时碰他,那怕只是拍一下肩头,他都会立刻挥开他的手退後三步,强装镇定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害怕与惊惧…尤其是男人的触碰…晚上把床让给小远,他睡屋外,小远都要确定把门锁个密实之後才敢入睡,天亮他进屋前就强迫自己先醒来,好防范的滴水不漏,这种情形下,他如何能坦白自己确实对他那白皙的身子起了不该有的绮念?小远嘴上不示弱,想必明天就会消失无踪了吧!
此刻他只能好好藏著这份心思,别让任何人知道,继续守著伊人,相信他总有一日会接受自己的。
御昂非换了冰凉的新水,温柔的敷在司澄远的眼上。只有在盖住小远的眼睛的片刻,他才敢放肆的任蓝眸流露出浓烈的情感…
「不是最好,我最痛恨龙阳之癖。」澄远颈间的肌肉紧绷了起来。现在想起在妓院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