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兄,你日日在家里等人回来,会不会寂寞?」这日,司律和枭在院里比武,打得火热,墨北和昂非就在在亭上煮茶谈天,墨北一时有感,遂开口道。
「寂寞?为什麽会寂寞?」御昂非反问。
「等人…不是很寂寞的事麽?如果昂兄双脚能行,难道不想与澄远并肩时时处在一起?而非枯坐於家,静待他人回来。」经了这麽些日,他也知澄远公务缠身,有时甚至到华灯初上,月挂水央才返,身为情人的御昂非,难道毫无埋怨?
「我并不这麽觉得,没有人喜欢与谁分分秒秒绑在一起,小远也是,我也是,就算我与常人无碍,若刻刻跟著小远,恐怕他也要跟我翻脸,他办事时,不喜欢我跟,我念书时,也不喜欢吵扰,适时地各有空间,不是很好麽?为什麽要寂寞,他心里有我,总记得回来,那就够了。」御昂非温暖说道,药茶捧在手心,呼呼的蒸汽朦胧了男人慈佛般的微笑。
「说的也是,澄远是会回来的…」不像那人…是个不会回来的人…「我真羡慕你们,也高兴澄远能找著好伴侣,他以前差点堕入恶鬼道,还好没真的成了狂魔。」这也一定都是因为有御昂非的关系。
「愿意说说你心上的那个人麽?我看你似乎有所迷惑,或许我能提点道理。」枭和律儿正行招到烈处,攻防之间颇为精彩,看来有枭对练,对律儿帮助不少。御昂非转头,问那陷在迷丛之人。
「……我不知道…初时我俩很好,几乎片刻不分,他是个霸道的人,只要没他允许,稍离了视线久些,就会勃然大怒,拿下人撒气,可从来不会对我动手…我不知道後来为何会变…什麽都不对了…他先是公事多了起来,镇日在书房与人密谈…不许我接近,也不许我多问…见面的次数少了,话也谈不上几句,他不再为了我没陪著他动怒,反而因为我的存在不悦…命我搬出他寝房,不让我再跟著他…」
他们的关系缓慢的崩解,自己却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御昂非静静聆听,无言的鼓励他,韩墨北深吸口气,寥望著远方,娓娓续言:「…他接连迎娶了女子…第一个是郑右相的么女,第二个是洛阳张姓巨贾的女儿,第三个、第四个…依照玄武律法,一般人可有三正妻四偏房,其馀都算没有名分,但皇家则无此限制,还是个皇子时,几年内,他迎了八妻十四妾,那都是权势财贵人家的千金,即便是共侍一夫,仍争相入门…」如今远离了伤心地,想来仍狠狠刺痛,负心郎啊…
「他一个月能有一次来找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他爱看霓裳羽衣舞,我粉墨讨他欢喜,他高兴了,就可能多留一宿,送来饰物,我总是带在身上…可仍挽回不了我们之间越裂越大的窟窿…一月…三月…半年…他再也没来过了…入门的妻妾个个繁花茂盛,能为他生儿育女,我什麽也不是…只配冷落在宫门一角…」
年初黑擎登基,後宫阵仗更大,前黑皇的三宫六殿十六院编制照旧就罢了,据闻他还命人新造了一座迷楼,楼内作四阁,分别为”散春愁”、”醉忘归”、”夜酣香”、”秋追月”,更精选民间四千童贞女子入阁值夜,供他任意寝宿,可谓是日日新婚、夜夜洞房,其乐无穷,又怎会再想起自己这糟粕之人…
「墨北,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但你姑且听之可好?」御昂非何等聪明,知他口中的『他』,想必就是当今的玄冥黑皇,但不戳破。
「昂兄请说。」饮一口茶,苦中作笑。
「恕我直言──你为他放弃自我,自然免不了被抛弃的下场。」瞧墨北一震,昂非自知此话伤人,但犹继续说道:「情爱是将两人结合在一起,共同追求人生的圆满,你放弃了本我,迁就他人,焉能得此圆满。你听他话、你讨好他、你做他喜欢的事、你不做他不喜欢的事,试问『你』在哪里?我非为那人辩解讲话,只是想问,是否在这过程之中,你也逐渐丢失了让他当初倾心的那份特质和美好?」
每个人都是独一而二的,但若盲从於事物,一窝蜂跟随众人脚步,『你』与『我』如何得能分辨?墨北是男儿,学女人扮相学得再巧妙,仍成不了女子,他一时新奇,可能多赏几回,久了,没了新鲜感,要女人直接找真女人得了,何必要个假女人。
感情若是破灭,绝非百分百一人之力可以及之,那人固然花心霸道,可墨北抛去自我、一昧承欢也是缘由啊。谁会喜爱一个儡偶娃娃,说东不西,说南不北,毫无主见,尤其位於人上之人者,屈从他的人还少那一二麽。
「………我只是…只是……」昂非说得是…自从入了府,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黑擎,不管是多麽无理的要求,不管内心愿不愿意…明明自己不爱在人前有亲密之举,可每每黑擎当著仆役的面动手动脚时,自己却是暗自承受,未有一次坚定推拒…
墨北脑海里霎时浮现许多场景,件件都是自己一面倒的屈从,纵有万般不愿意,但仍想著以爱之名,退让再退让…让到最後…他连自己都没有了…
「你只是太重视他了,致一时看不清自己,其实人是自私的,关心他人是因为自己想要关心,重视他人是因为自己想要重视,挂怀他人是因为自己想要挂怀,别以为你对他人好,真是全为了他人,追根究底还不是为了自己,是遵循自己心之所驱,不想放过心上人罢了。」就像他,每一日都不想放过小远,心脏怦怦地跳,都是渴求伊人。
相互渴求,就是两情相悦。
「情爱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你没了自己,自然留不住真爱。」那人虽是滥情,可墨北…不能说全然无错。
有因,有果。
(94)
「今日你同墨北说了什麽?看他失魂落魄的,饭都没嚼几口。」窗外月明星稀,澄远就著烛光,端盆热水,蹲著给昂非洗脚兼按摩,随口问起。
「还不是说那些你想说又没说的事。」他就不信小远对墨北的问题一无所觉,真是的,把人带来丢给他操心,自个儿不见人影。
「呵呵。」陪笑,他是忙嘛。
低头拧著湿布一遍遍擦拭萎缩的小腿,纵然每日勤快揉捏,肌肉长久不用还是免不了退化,昂非的腿只有一般男人的三分之二粗细,乾扁无力,谓是鸡爪更要贴切,旁人看了莫嫌恶心就好,哪肯多触碰。澄远伺候它十年,只觉得心疼一日大过一日,早不在乎美观与否,依旧充满情意的挲摩指压。
「咳…小远,今晚可以麽?」他怀疑自己永远都不会对小远腻倦,欲望总是在他为自己细心照料的时候,来的既凶猛又突然。
「你还咳呢,就只想著那档事。」红霞悄悄飘上双颊,这麽多年了,谈起情事,只要对象是昂非,还是不免羞怯。
「喉头一时发痒,才咳个两声,你就不准我啦,那我今晚怎麽睡。」俯身在小远发旋上轻吻,他一抬头,与视线平行的正是自己勃发的渴望。
「再不正经,今晚把你踢下床。」澄远犹还嘴硬的威吓他道,强迫自己专注於手上动作,臭昂非,就会勾引他。
「你才舍不得把我踢下床呢。」他嘻嘻哈哈调笑,眼底的温柔欲发情浓,一个提揽,把小远紧搂在怀里,凑上就是唇齿相缠的舌吻。
「嗯…」湿布掉在地上,不管,热水翻了,不管,情欲被挑起的两个男人,今夜在帐幔背後的夜生活,依旧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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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澄远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饭厅,墨北和司律已经在那儿。
「早安,御爹呢?」司律厨艺尽得师父真传,火候经验上可能还差这麽一点,但就总体而言,已与御昂非亲手做得相去无几。
「他还在睡,别吵他,留一份饭在灶上温著,醒来後他好吃。」澄远边说,司律当场就先拣了几样清淡的菜,放到蒸笼里去,小心调整柴火,可别焖烂了。
「墨北,昨晚还好麽?」红通通的眼眶,眼白血丝,唉,怕是一夜无眠,他与黑擎的问题,真非一时能解,早在开始之初,他就觉得黑擎不适合墨北,太强势,占有欲太重,容不得一丝违逆,墨北是个自由之人,从他喜好流浪漂泊的个性就可窥一二,这麽热爱山水游走的男子,要被拘束在一处,不如同鱼儿失水、兰花失根麽。
「谢谢,我没事的。」他绕了十年,在旁观者的提点之下,才终於步出情字迷诀,过程确实伤人,但却是条光明之路,至少,他开始学著重新作回自己,不是任何人,就是韩墨北。
「那就好。」澄远落坐,三人一起享用早膳。席间,澄远想想,突然对司律问道:「律儿,你上回请来诊治昂非的大夫是哪位?」
「是东街赵大夫,怎麽?御爹有问题麽?」这流苏城就属赵大夫名气最大,医术也是公认的,求诊的人天天挤爆医馆,要不是远爹是宰相,赵大夫给面子,不然才没那麽容易请来府上看诊。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昂非体力差了很多…」回想起昨晚的情事,他俩并没有太过份,可昂非似乎睡得特别沈,似是精疲力竭,可他…没压榨昂非很多次啊…咳咳…好吧…三四次而已。
「大夫说大病初愈,难免体虚,只要好生调养就行了,御爹也是这麽说的。」他还仔细问了细节,最近三餐都熬了补气固本的汤药,应该不会错。
「是麽…我看你去找另一个大夫来,再给昂非瞧瞧,开个止咳粉之类的也行,哪有风邪咳到现在的。」让他听了就不舒服,喉咙敏感也总能治吧,管他用什麽方法,反正他就是不许昂非咳嗽。
「知道了,我今天就去。」呵呵,心疼御爹就直说嘛,别扭什麽,远爹霸道也不过那麽回事,哪项跟御爹没关的。
「嗯。」用完饭,澄远回房看看昂非,在他眉间一吻,整装就出门了。
御昂非这一睡,日上三竿才醒,眨眨眼,发现外头太阳正热,自己竟懒了这麽久,他与往常般撑移坐入轮椅,可不知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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