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原振侠表示同意:“是的,降头术要凭借一些实实在在的物质,不像巫咒,几乎全是精神力量在起作用。”
席泰宁接上了话题:“在等待寻找天堂花的过程之中,我也曾做了多次检查,可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我在这里所接受的检查……”
原振侠感叹地道:“不可能再详细的了,绝对没有什么潜伏的毒素存在。”
席泰宁向自己的头顶指了一指:“如果我不将事情详细告诉你,你一定会拒绝检查我发黑的头皮的,是不是?”
原振侠呆了一呆,才道:“当然,现在,你的意思是,既然中毒的征象,是头皮上的黑斑,毒素可能也在黑斑之中,所以要检查一下?”
席泰宁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原振侠摊了摊手:“何必呢?你不是已经有了天堂花了吗?可以破解毒降头了!”
席泰宁来回走了几步:“是的,后来终于找到了一株天堂花。昨天晚上,专程送来给我的,同时,那位降头师也来了,天堂花是他亲自护送来的。”
席泰宁讲到这里,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见见这位降头大师?”
他在提到“降头大师”之际,语气相当尊敬,原振侠不禁大感兴趣。他曾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连新几内亚岛上的大祭师也曾打过交道,可是却未曾见过正式的降头师。尤其,这位降头师还是十分有资望的!
他立时答应:“好啊,请你安排一下!”
席泰宁道:“不必特别安排,他就在我房间里。”
原振侠“啊”地一声,病房是特等的,分开起居室和卧室。原振侠一走进来,就被那盆黑色的天堂花所吸引,接着,席泰宁就在他的身后出现,所以,虽然讲了许多话,原振侠也不知道卧室中还有人在。
席泰宁的话一说完,就向着卧室:“史奈老师,请你出来一下。”
卧室中传来了一下低沉的答应声,接着,就走出了一个人来。
原振侠期望的是一个面目阴森诡异、身上挂着死蛇、颈际悬着人头骨这样的人。可是他向自书房中走出来的人看了一眼,心中大是讶异,那人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样子!
那是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半秃头,面色红润,一副十分平庸普通的样貌。身上的衣着也一点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是一套半旧的灰色西装,更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作为装饰。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事先经过特别介绍,绝不会叫人把他和任何怪异的事情联想在一起,只会当他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小商人。
那人来到了席泰宁的面前,面向着原振侠,伸出手来。他的手倒是又大又红润,原振侠和他握着手,他道:“我叫史奈,是一个降头师。”
原振侠知道,在降头术盛行的地方,降头师有着极崇高的地位。
这一点,从刚才席泰宁称他为“老师”,也可以证明。
而且,要是得罪了降头师,他要是玩点什么花样,弄一些甚么降头在你身上,那可也不是玩儿的。所以原振侠也连忙自我介绍:“我叫原振侠,是一个学西方医术的医生。”
史奈讲的是相当生硬的英语。他们互相自我介绍了之后,史奈才道:“你和……席先生的谈话,我已经完全听到了!”
他在称呼“席先生”之前,略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对这个称呼不是很习惯。
原振侠的思考推理能力相当强,他立时可以肯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是由于史奈平时不是用“席先生”这样的称呼,来叫席泰宁的。而如今使用了这个称呼,自然是为了不想暴露席泰宁真正身分之故。
原振侠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却并不表露什么,只是道:“席先生让我知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事……”他不再客套下去,立时切入话题:“天堂花已经有了,看来医院的责任已经完了!”
史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堂花的毒降头,只能用天堂花来破解,这是我一直知道的。这株天堂花,是我从一位老降头师那里得来的,他在给我这株天堂花的同时,却又告诉我进一步的情形……”
史奈讲到这里,向席泰宁望了一眼。席泰宁双手抱着头,神情苦涩。
这种情形,令原振侠心中疑惑。
史奈再吸了一口气,才道:“天堂花的各种不同部分,可以配制出各种不同的毒降头来。例如说,用雄蕊配出来的是一种,用雌蕊配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种……”
原振侠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一点道理来了。是以他不由自主,发出了“啊”的一声,打断了史奈的话,但立时又道:“请继续讲下去!”
史奈道:“我想原医生已明白了,用哪一部分配制的毒降头,必须用花的哪一部分来破解!”
原振侠想到的,正是这一点!
史奈的声音十分无可奈何:“而我们无法知道席先生中的,是哪一种天堂花毒降头。我的检查法,只能查出他确然是中了天堂花毒降头而已──而且,绝不能一部分一部分来试,因为天堂花的每一部分都有剧毒,一试不中,毒性发作,必死无疑!”
原振侠也不禁怵然,这种情形,很使他联想起一些惊险影片中的场面:一颗等待拆去的定时炸弹,有五根不同颜色的电线,剪去其中某一根,炸弹就会失效。可是绝不能剪错,一剪错,炸弹就立即会爆炸!
原振侠在想了一想之后问:“机率是多少?”
史奈并没有回答,席泰宁已经道:“几乎是天文数字比一!”
原振侠不明白:“怎么会呢?”
席泰宁道:“天堂花,一共可分成十七个不同毒性的部分……”
原振侠道:“是啊,那也只是十七比一!”
史奈接口道:“毒降头在配制时,可以只用一部分,也可以使用两部分、三部分或四部分……”
原振侠不禁怔呆,用十七这个数字任意组合,可以有多少个组合?这真是接近天文数字了!他不禁无话可说。
史奈道:“其实,机率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是二比一,也不能乱试,因为还是有一半可能是中毒死亡,而不是破解毒性……”
原振侠表示同意:“唯一可靠的方法,是把中的是哪一部分的毒找出来!”
史奈点头:“是!”
原振侠知道困难的所在了:席泰宁中了天堂花毒降头,他也有了一株天堂花可以破解,但是却无从下手。他也知道了史奈和席泰宁的意图:“两位的意思是,把有黑斑的头皮详细化验检查,同时再化验天堂花的各部分,看看是不是有同样性质的毒性,就可以确定用哪一部分来破解?”
席泰宁道:“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原振侠叹了一声:“请两位注意几点:第一,出现黑斑,只是一种现象,未必有毒素在黑斑之中。”
席泰宁和史奈都不说什么。
原振侠又道:“第二,如果所中的毒降头是复合性的,由于复合的可能太多,绝对无法在天堂花中,找出同样的由于复合而形成的毒素来。就算花上极长的时间来研究,只怕至少需要一千株天堂花才够用!”
史奈用力挥了一下手:“在数学上,是有‘组合’的公式的。我曾请人计算过了,十七的任意组合……”
席泰宁喃喃地道:“接近天文数字!不过,希望只是单式的,而且黑斑上有毒,这就简单了!”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又强调了一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原振侠想了一想,试探着提议:“向席先生下降头的,自然也是降头师,为什么不设法在对方身上,得到毒降头的资料?”
史奈摇头:“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下降头的人,目的是要席先生死,他怎会肯透露资料给我们?”
原振侠忍不住想说一句:“难道没有法律吗?”可是他却没有说出口。因为把“降头”和“法律”相提并论,实在是十分可笑的事。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可言,全然无关!
原振侠想了一想:“化验一下有黑斑的头皮,是很简单的事,现在就进行?”
席泰宁道:“自然愈快愈好!”
原振侠道:“好,我通知手术室和化验室准备。”
席泰宁作了一个“请立即进行”的手势。原振侠又向那株“天堂花”望了一眼,就走出了病房。
当他离开病房时,他有着离开了一场噩梦的感觉。而且,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这实在是一件矛盾之极的事。在这一家设备先进、有着各类专家的医院中,出现了一个降头师,和一个中了毒降头的“病人”,而医院中的一切,对这个“病人”竟然无能为力!
这种情形,如果传了出去,可能成为全世界医生的笑柄。可是,看起来,降头术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用力摇了摇头,回到办公室,吩咐了有关方面准备。然后,他再到病房,把席泰宁带进手术室。
在头皮上割下一小片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术,但也得先把头发剃光,进行消毒。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切下来的一小片,看来是纯黑色的皮肤,立即被送进了化验室,原振侠也参加了化验工作。
三小时之后,原振侠走进特等病房。剃光了头的席泰宁戴着一顶帽子,和史奈一起,用十分焦切的眼光望向原振侠。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带来的是坏消息。化验的结果是,除了黑色素高度集中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席泰宁倒在沙发上,仰脸向着天花板,一声不出。史奈则不断地走来走去,几次停下来,看看席泰宁,欲言又止,又继续踱步。然后,来到了那株天堂花之前,盯着,一动不动。
整个病房之中,充满了极其难受的沉默。
原振侠首先打破了沉默:“站在现代西方医学的立场,我还是要说,席先生的身体健康,绝没有任何中毒的现象存在!”
史奈闷哼了一声:“再普通的降头,也不是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