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小枣才是实实在在的,”男人继续说,“有温度,有声音,会瞪我,也在慢慢学着向我撒娇。小枣在我面前会弹些嘈杂的俗曲儿,我也可以在她面前现我那不入流的琴技。这样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所以我希图长久,绝不肯放手。”小枣止了眼泪,她突然变得现实。其实他们两个,彼此都在自欺欺人。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自己的欲念开脱。这个男人没有比小枣高明多少,小枣也没有比他清高的资本。
男人说出了实话,如果这也算实话的话。这个男人不相信正直和诚信,所以他采用的方式从来都和他的外表一样的特别邪恶而诡谲。可小枣也知道 ,自己的心灵也早已扭曲,如果这男人一开始和其他正常男子一样在小枣面前表达自己,小枣也未必有接受的能力。小枣知道这也是一种真实,而且是她恰恰能够接受的真实。
可是这个男人放任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该揭开的都揭开了,能让他们继续在一起的东西并不多了。如果连最起码的真诚都没有的话,他们还能怎样在一起相处?
“我想知道的是现在!现在你到底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你别再骗我说什么也没有。我知道你有目的,你抓了阿抚还在其次。更早的时候,你给我看那些宝藏文书的时候,就有着目的。如果不是宝藏,那就是其它的什么!”
男人苦笑,放开了小枣。却绕到小枣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眼里全是痛惜,“我不再瞒你了,”男人挨过来,试图从正面再一次抱住小枣,小枣看着他,本能畏惧的一缩。
男人的目光黯淡下来。“抱抱都不可以吗?我有那么糟糕吗?”
“那些文书中的无稽之谈难道有一部分是真的?我这次找那些归善寺的和尚,你当初向他们打听的什么玉佛是怎么回事?”小枣戒备地问。
这个男人引诱小枣自己去追寻真相,目的当然是让小枣自己按捺不住把某个实情合盘拖出。这只能说明,这个男人不信任小枣,不相信爱情。
男人垂了手,无奈地苦笑,“无关宝藏,那其实原本只是我个人的私事。现在,全怪我!这事与你也有些关系了。”男人有些支吾,“小枣,你现在功力大进,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他问小枣。
小枣呆愣着,她自练枯禅派的武功后,从来就没有舒服过。这武功太过霸道,一旦上手便只进不退,她一开始只急于练功,没有发现这武功的噬人的一面。等后来发觉想放缓时,又因为有着报仇的期待最终还是选择了激流勇进。
到现在,她确实已经感受到她的身体渐渐有些承受不住体内日渐强大的劲气,总是急于寻找一个发泄的口子,所以她急于再一次杀人,而她的目标应璩却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父亲。
男人突然出了手,手腕翻转,勾向小枣腰的位置。小枣吃了一惊,本能的出手相抗,两手相交,小枣惊觉男人的手带上了劲气。这是以前过招时从来没有的事情。小枣大惊,也连忙提气相抗,两人动作飞快,一下子就连拆了三四招。
“感觉到什么?”男人突然问,同时收了手。小枣已经拍出的一掌,被他勘勘避过。
想了一下,“你的武功比我好!”小枣沮丧地说。
“不是说这个,我问的是你觉得我的劲气如何?”
“杂!”
“对,杂,这个人人都知道,我应无意学的东西早就不纯粹了。我是说其它,在层阶上与你的武功相比有什么不同?”
小枣歪头想了好一会,“没什么不同啊,一样的劲气发自气海,走四肢通百骸,连气流运行的周天都是和我一样的。”
“这就是我的问题,我们的问题。”应无意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腕递了出去,“我告诉过你,枯禅派的武功分三个层级,每个层级结不同的手印,用不同的方式运气行功。可我练了这么多年,所行的功法还是与你一样停留在第二层级。”
小枣吃惊的张大了眼睛。小心的搭上男人递上来的脉搏。果然,男人的脉搏和自己一样狼奔豕突,却无处着力。
“因为第三层级的手印应该怎么结已经没人知道了。”应无意说,“就算是枯禅派的长者们也无人知道。”
“玉佛!”小枣好像明白了。
“对!我在找一尊枯禅派古寺中的玉佛,”应无意承认了,“百年前,白马羌人分裂之时,趁着混乱,有人把一批宝藏卖到了江南,听说其中就有枯禅派的一尊玉佛。那尊玉佛的手印就是枯禅派武功第三层的手印。我打听了很久,听说这批宝藏后来的确归属于前朝的皇家。后来几经战乱,什么宝藏不宝藏的,其实很大部分已经消弭殆尽。但佛像不能转卖,所以我推测应该不会流落民间。若是不在皇家寺庙,便一定会在宫中。”
小枣全都明白了,这男人一开始让自己练枯禅派的武功就没安着好心,他是想逼自己练到第三层时,能主动交出那第三层武功的秘密。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小枣杀人,真是一本万利的好打算。
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在上当受骗!
“我知道你又要生气。”男人说。看着小枣嘴角浮起的一层笑纹,他难得的显得有些慌乱,“我后来后悔了,非常后悔,看到你因为反噬而受伤的时候,心里真的是狠不得让自己以身代你。可……”
这个小枣还记得,这男人教了她第二层级的法式后,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他便一直叫自己慢点慢点。甚至经常不许她练功。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男人总是说后悔教她武功。大约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也开始经常的提示她回忆过去,吞吞吐吐间,似乎总藏着满腹心事。
小枣知道,这男人这回没有骗她。这男人不缺钱,他拥有八君子宏大的资产。小枣本就怀疑他想要的是别的什么东西,武功秘籍,原来如此!
“你是不是不知道?”男人看着小枣的表情愈发慌乱,“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也不问了。也许那个玉佛早毁了。没有那个第三层级也死不了人,只要我们不再进级,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男人说,“我原本的确是指望你能知道些什么的,可现在我放弃了,这一回你去了江北后,我就彻底放弃了。我现在只想要你,其它什么都不在乎了。”
87 勉力向前
天下的事有时候很奇怪;你和一个人呆得久了,总会多多少少染上那个人脾性。更何况有时那个人会有意的教你一些。
现在的小枣就是这样,她突然笑了,在明明应该笑不出来的时候。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太久了,学会的东西不仅仅是武功和撒娇一类。
这个男人埋下了一条很长的线;为了找到自己武功的秘密;不惜让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成为武林的高手;这样深长的心机这世上怕是很难找到第二人了吧。此时的小枣已经走上了武道;除了她自己报仇心切;还有这个男人的有意算计。天下本来就没有白得的好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个男人终究是要回报的。就算此时嘴上说着不要了,但他紧紧抓着小枣,小枣一旦得到了什么;自然也仍然少不了他的一份。
果然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好手段!
此时的小枣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这个男人。
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决然转身,可……这个男人此时就站在她对面,轻抿着薄唇,等待着小枣的判决。轻^薄的衣衫裹着他修长的身体。对周遭环境的漠视让他穿的永远比旁人差着一个季节。一个习惯于不在乎除了自己外一切的人。此时在专注的等待一个简单的回答。
“小枣,说出事实也并不容易,这意味着把一个人的心真正交出去了,交出去了,给那个值得爱的人。我也心痛的!”男人向小枣伸出了手,修长的手,精致而坚定,和它的主人一样。它停在了两人之间,等待。
本来应该有判决权的人对被判决着还要紧张。小枣知道自己仍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处于下风,这个男人是对的,永远向前看,只有权衡,没有后悔。他现在其实并不惧怕小枣的拒绝,他稳稳地把握着一切,只是给了小枣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
“我有那么容易被看出是萧素素吗?”小枣问,同时握住了伸在眼前的手,随意的,没有任何纠结似的。她的脸上看起来只有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
男人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看小枣,似乎反倒有些难以把握,“也不是很容易,”男人窥着小枣的脸色,手上用力,悄悄地掩上来,终于安安稳稳的又把小枣揽入了怀中。
小枣没有挣扎。和以往一样的乖巧。
“我开始只是觉得你大约与萧素素有些渊源。确定你就是萧素素还是在日久之后。”男人得意一笑,“我弹琴虽不如你,可品琴的本事却是数一数二,你别以为只弹琵琶就能瞒过我的眼去,你弹琵琶时你那小指偶有拖延,总是不大敢用似的。虽然你指法纯熟,那种迟疑微小到几乎不能觉察,而且你也掩饰得很好,但遇到我这样的大家,也还是能听出些端倪。”
原来如此,难怪那时这男人听自己弹琵琶,每每微笑。她早该想到,这男人品音的本事在这世上数一数二,当年在自己抚琴时,一个小小的饰音时都能听出自己的小指有病。自己弹起琵琶这样常用小指的乐器来,怎么可能瞒过他去。
男人举起小枣的手,细看了看,“多美的手,并没有伤。为什么还这么怕用它?”
小枣苦笑了一下,“只是小时候被竹丝划过一下,我就总记得疼了罢了。以前,我真真是一点伤也没受过,一点苦也没吃过。”所以唯一的疼痛,在记忆里保留的时间就变得很长。那是公主金枝玉叶的生活,一大堆的嬷嬷宫女终日跟着,磕磕碰碰的事情从来没有过。阿爹阿母又是那么宠孩子,真正是一点苦也不让他们吃。手指上那一点点伤就让素素记了一辈子。就算放在贫家,那样的爹娘之宠在世上也算是少有了吧。可在最后那一夜,阿爹变成了那样,他的子女们在他面前惨嚎着,他的眼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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