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逃往一直被南郑视为“杂胡”的北秦。
许多人都说;他是故意想把南郑搞成一个乱摊子;以期有人“劝进”。好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因为他那暗中的勾当早已曝光,再想用欺瞒的手段上位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想除掉应璩的,不止小枣一个。
但应璩防范也已经严密到了极致;他久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他信不过的客人。一切政令全出自他的大司马府。连小皇帝也不能回自己的宫殿,被他软禁在了大司马府中。
期先生去看过应无意后回来对小枣说,“无意听说你一切安好,他很放心,叫你暂不要回建康城。建康城中表面看着还好,其实满街都是应璩散出去的暗卫。连百姓不小心说了个‘应’字,都有可能被投入黑牢。更不要说可疑的人了。无意说的极对,便是我也被盘查了好几次,好在我还多少有一点名声,不然也难说会被他们怎样。”
小枣点头,“我也觉察到了,想在街上行走,只要看你脸生一点就会有人上来盘问。不过好在,他们似乎已经把小枣忘记了,街上那些画像终于没再换新的。”
“那你还每天进城?!”期先生很担心的样子。
“没事,我有那个易容的药膏。”小枣能装成啊无害的贩夫走卒之流,反倒没怎么受过盘问。
“对了,无意知不知道你脸的事?”期先生突然有些好奇的八卦起来,他现在知道小枣的脸是易容了,惊叹于世上还有这样的奇技淫巧,“无意看你脸伤成那样,那时候没难受吗?”
小枣眨眨眼,诡秘地一笑,“期先生以后再见他,可别和提起这事啊。”
“真是!”期先生不赞成的摇摇头。
小枣确实每天都要进城去看看,她知道建康城中的百姓都在担心,担心北帝再来,担心应璩杀人。担心税收再加,担心南郑大乱。她也知道应大司马府内外安置的层层叠叠的护卫,竟是把应璩自己圈禁起来一般。
可小枣偏不信邪,难不成应大司马府竟是铜墙铁壁?一个欲壑难填的人,不可能无懈可击。
小枣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会有办法帮自己接近应璩。
小枣把自己打扮成了卖家酿村酒的小贩,年纪倒有四十以上的样子,满脸皴茧,丑陋淳朴。而且弱弱的,傻傻的,绝不会让人生疑的模样。她挑个担,两边各放一坛醇酒。搭了航船,直奔秦淮河边的八君子。
八君子一直都是生意兴隆。无论世事发生了什么变化,到了八君子这里,鲜血淡成了胭脂,黑暗化为了霓虹。它似乎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水旱灾荒,兵火战乱,挡不住人们醉生梦死的生活。只要天气晴好,八君子前总是有不少衣衫鲜明的富家纨绔摇着羽扇,晃着身子,挤在一起看八君子新挂出的水牌。舞榭歌台中,全靠他们的缠头给姑娘带来欢声笑语。
这大约是应无意开的最好的生意,比那些南北货行,布场书市好可靠得多。
而姑娘们一旦从纨绔们手上得了钱,也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买吃买穿买脂粉头钿。花起钱来,真如秦淮河的水,连个水花都不见,就一下子没了踪影。
小枣怯怯的在君子门边,找了个地方放下担子。也不吆喝,直接掀了酒坛的封口。
酒香从坛口溢出来,立刻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多少钱?”有姑娘上来问价。
小枣拿出个小瓢来,比出一根手指,“一个钱!”
“我去拿碗。”那姑娘立刻眼睛亮了一亮,飞奔着向内去了。
小枣不着急。
又有姑娘凑了上去,也陆陆续续有姑娘拿了碗或小罐里外飞奔。终于有那懒姑娘出主意:“不如你挑了担进去卖,也免得我们为拿个碗来回的跑。”
这主意真是不错。其它姑娘也都赞成。
八君子的管事们管得再严,终究拗不过一群叽叽喳喳的馋嘴姑娘撺掇。让小枣大模大样的跟着姑娘们进了八君子。
小枣一进八君子就看到了屠大娘。
而且屠大娘已经喝过小枣的酒了。
因为,许多姑娘买酒时都不可能忘记给她们的师父屠大娘带一份。歌舞伎行里人人都知道,有酒的地方就会有屠大娘,有屠大娘的地方怎么能少了酒?
屠大娘咂吧着嘴,“酒不错!不像现在有些不懂事的人,专爱在酒里掺些这花那果的,添那俗香气。你这村酿倒是醇厚,卖一整坛给我吧,也省得你挑着再四处去找买家。”
小枣立刻求之不得的模样,连着把头点上几点。
“跟我来!我拿银子给你。”屠大娘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抓起没开封的那只坛子就走。
小枣老老实实跟上去。
跟着屠大娘,才一进到屠大娘的小屋,小枣就说:“屠大娘,是我!”
屠大娘一愣。
小枣把身后的门关上了,“是小枣!”
闻声从里间冲出来的阿抚张了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打量着小枣。
“阿抚也在啊,”小枣说,“阿抚,你到门边来坐着,帮我看着门,我和屠大娘有要紧的话说。”
阿抚没有动,模样傻傻的,眼里全是惊疑和探究。
“怎么了?阿抚,听不出这是小枣在说话吗?”小枣好笑。
倒是屠大娘反应过来,“我们到里屋来说话吧。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抚这丫头脑子缺根筋,和她说什么都没用的。”
“我的脸稍微装扮了一下。”小枣向屠大娘解释。
“知道 ,我们伎行里说诨话的孩子也会弄这一套,前两天有一个扮应丞相的,应为扮得太像,刚被杀了。”
小枣先是吓了一跳,继而也就一叹了之。屠大娘用的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见,她对这一类事也是见得多了。
阿抚没有去门边坐着,她看屠大娘和小枣坐下后,慌忙去厨里找出点下酒的炒豆、酸菜之类,在桌上布了下酒的小碟,然后拿出两只碗来,去坛中舀酒。忙来忙去的同时,还不时的偷眼看一看小枣。
“阿抚在你这里还乖吧?”小枣问屠大娘。
“她挺好,学会了打牙板,也能唱几句,场子里缺人时,她便可以补上去。我们其实过得挺好,你倒不用操心。应三有时会派阿旺过来看看,送点用度。”屠大娘说着,诡秘的向小枣眨眨眼,又向阿抚呶呶嘴,“阿旺不爱说话,却能安心听人说话,至少不像我这么不耐烦。所以,他来这里,这个小话唠可高兴了。”
小枣歪去看阿抚,心中微微有点吃惊。
阿抚红了脸,低着头,自己掇个凳子,去门边坐着了。
小枣咧嘴,“也好,我正担心阿抚没着落呢,她不小了,十八了。阿旺虽说是羌人,长得和南郑人不一样,但那人心不坏,面黑心不黑。倒也堪堪配得。反正阿抚也不介意脸黑,她还嫌弃人家脸白的擦粉呢。”
屠大娘抚掌哈哈大笑,“我也讨厌脂粉,怎么我就没有阿抚的运气!?”
阿抚瞪她们一眼,用手捂住耳朵,背转身,拿脊背对着小枣她们。引得另两个越发拿她打趣。
小枣和屠大娘说笑一会儿,话题终于转到了小枣来的目的。
“我怕还有人盯着你们,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前来。应璩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们的麻烦?”小枣问。
“有一阵子确实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围着我和阿抚打转。但自从石头城那边出了事后,最近似乎没有了。我想他们自顾不暇,没工夫理我们了。”
屠大娘有些声望,又有武功,一般公然找她麻烦的人还是不多。
“应璩最近杀人颇多,平常人也动辄得咎。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小枣感慨。
“当皇帝呗,”屠大娘说,“他那不过是司马昭之心。别说他了,我最近冷眼旁观到我们八君子这里的客人,凡是南郑有点名望的,一个个都是蠢蠢欲动。他们在一起谈的话题都是如何搬倒应家,自己上位。”
小枣想到了还在四下奔走的期先生,那老夫子还想通过他的游说,唤起南郑士大夫的良心,维护正统呢。其实,这世界早乱了套,谁还会听他那一套呢!
“我来找屠大娘,还是为了杀应璩的事。”小枣对屠大娘开门见山,“此人不除,南郑难安。”
“你杀了他,南郑也安不了。”屠大娘拨弄她面前的酒碗,一针见血,“我早知道你来,是为了杀应璩 。若说只为报仇,我倒还能理解你。你若说为了南郑,那我就得说,你打错了算盘!”
小枣默然。好一会才说:“南郑已经完了。”
“杀了应璩 ,对应三的影响很大,你想过没有?应家本就势孤,凭着父子两代人的军功才有今天。你把他家杀得差不多了,应三就得重头开始。门阀、族亲,一直都是南朝立国的根本,应家弄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内里先乱了。连我们编的唱词里都有……”
“别说你那些唱词了,”小枣笑,“门阀制度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无意自己其实也是深受其害,他那点外族的血统,总是不能见容于保守的南郑。可你看人家北帝,在北方就是能得到该得的支持。无意如果不从家族的阴影中走出来,那么他也是走不远的。”
小枣坚定的看着屠大娘,“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101 波卷狂涛
应璩的大司马府并非完全是一潭死水;道貌岸然的外表也只给别人看的。他原本就喜欢声色之娱;家中的妾室偏房数量也绝对不少;不然他哪来那么多的子女呢!
只不过有一点;他从来不会把这种事情弄得尽人皆知,也绝不会被女色迷住而不能自拨。以前小枣就听说他也喜欢到八君子找乐子。如今他窝在自己家中,小枣就不信他能耐得住寂寞。
这回一问屠大娘;果然;应璩照旧叫女伎去他家中侑酒,只不过他越发小心,眼下只叫他熟悉的女娘了。连同伴奏的琴师,也都不肯用新的。
“他现在都叫哪些姑娘?”小枣问屠大娘。
“这个具体的;得问花娘;这些事都是她一手操办。”
花娘,是八君子的人,小枣可不敢惊动她,惊动她就是惊动了应无意,惊动了应无意,小枣想干的事可就黄了。
“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屠大娘安慰小枣,“花娘那边的事我来打点。”
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