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主任,我有数”
下班以后,她照列召集手下的研究生和她负责的住院医生出去腐败。黎昌海鲜,包房下午就订下了,凉菜上齐,她示意服务员倒上啤酒。
“都认识了吧,那我就不废话了,来吧 ”她举起杯子“欢迎冯砾同志”
“欢迎”“欢迎”众人附和,杯斛交错,好不热闹。
“冯烁,你不知道你有多幸福”她一个学生说“我刚来实习的时候,大家就是大眼对小眼的坐在会议室里,先傻不唧唧做自我介绍,然后主任说 欢迎某某同志,以后大家要好好工作 鼓掌 散会 屁都没一个 哎”
欧杨珊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咱也那样,撑死了再买把瓜子,还得AA”
大家哄笑,嚷嚷着要罚酒,她酒量虽然很好,但今天这帮人实在劝酒劝得实在猖狂,加上心中瘀了口气,便多喝了几杯。
都是年轻人,本来就都活泼好动,私底下更是没大没小,话题从工作,学习,着落于爱情,婚姻
都是住院医师,和实习医生,24小时待命的大牲口,清一色的单身。
有人感叹道
“医医配,医护配,才是王道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欧杨老师,咱们中间就你是已婚,您怎么就嫁了呢?”
“就是啊,本来就狼多肉少,最好的那块还被外人叼走了,剩下一堆柴火妞儿,什么世道啊”
一个女医生不服的说:“就你们还是狼?顶多是窝秃尾巴京巴”
“还是串儿的” 欧杨珊补充道:“就你们二把刀的水平,估计咱科护士都瞧不上眼,年轻人,好好干活,别整天看见漂亮姑娘就两眼唰唰冒光,知道的咱这是心外科,不知道的以为咱这是放射科,连X光机都省了”
“欧杨大夫,敬您一杯” 冯烁忽然走过来与她碰杯,灯光的照射下他英俊的脸苍白的近似透明,灯下看美人,尤胜三分色。她想,一大老爷们长成这样寒碜谁呢。
“小冯啊,今儿喝了不少吧,随意吧,明儿还值班呢”她好心的劝告他
他却一口干了,倒悬了酒杯,看着她。
她怔住,小样儿,叫板是吧。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告辞,欧杨珊硬撑着结完帐,独自走出饭店,准备叫车
电话声音乍然想起,她晕忽忽的看了眼,是陈文,怒火腾的一下窜上来,她晃晃悠悠的走到旁边的便道。
“干吗呢?”陈文跟没事人一样问她
“干革命,你他妈的想干吗?”
“吃枪药了吧你”他顿了顿,口气软下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跟你?不能”
“喝酒了?”
“恩” 她觉得头晕,顺着身边的大树的滑坐到地上
他没了声音,好久才闷着声说
“你随便吧”
她靠在树上,浑浑噩噩 浑身冰冷,头疼欲裂,
有人拍她的肩膀
“欧杨大夫,没事吧?”
她挥挥手,把头埋进膝盖
“怎么了?”
“醉了”
她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嘈杂刺耳,有人抱起她,她仿佛飘在空中,慢慢丧失了意识。
欧杨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揉揉眼睛,她赤着脚迷迷糊糊的去浴室洗脸,发现自己昨天的衣服粘着某种恶心的呕吐物在洗手池里皱成一团。
3
欧杨珊再次接到陈文电话的时候,正带着冯烁观摩一场瓣膜置换术,她看看号码,想也没想就按下拒绝。又打来,她再拒绝,来来回回的折腾。
身边的师兄看不下去了,“三儿,不接就关机,不累啊”
“我乐意”她咬牙切齿的说。
斜下里递来一瓶冰水,修长的手指上挂着水珠。她抬头看冯烁帅气的面孔,有些尴尬。
“好好看啊,有问题,问我”她尽量摆出老师的架势。
他再不理会她,只是专注的看着观摩室玻璃外进行的手术。
关师兄掩嘴低笑“三儿,你从那弄来这么个祖宗”
“天上掉的,您要,送您”她看着显示屏里蠕动着的心包,灌了口冰水。
还没等这边手术做完,就来了个急诊,欧杨珊赶紧去手术区做准备,冯烁跟上来问 “我能做助手么”
她仔细的用刷子刷手“旁边看着,别乱动”
“我可以的,以前做过”他按下开关,帮她冲手。
她不理他,径自做着准备工作,他也不再说话,闷头刷着胳膊。
当她步入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说“这手术不难,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她停下来,转头看他
“这是人命,没第2次机会”
手术室里永远是令人窒息的凝重;无影灯下,血腥弥漫 。她站在那里,灰蓝色的手术服,淡蓝色的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寒潭般深不见底。
冯烁看着被打开的病人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一时气血翻腾,他仔细观察着欧杨珊每一个动作, 手不自觉的跟随着她的节奏在自己的手术服上比划着。
“冯烁,你来修剪动脉瘤壁”她忽然侧过身子看他
他微怔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护士递来的器械,
“开始吧”她站到他身侧 。
冯烁之前就见过欧杨珊,那时他还在医学院读书,欧杨珊顶着北方医院心血管副教授的光环来他们学校做学术报告,巨大的海报悬挂在礼堂外,笑得那叫一个天使。若不是欧杨珊三个字后面那一长串殊荣,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哪个明星主演的医学电影宣传海报。
学术报告那天诺大的礼堂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这些心血管专业的学生楞是被堵在礼堂外进不去,“崔勇,你丫口腔系的来凑什么热闹啊”一同来的同学冲着另一个学生嚷嚷着
“拔牙也会影响心血管问题。。。别挤啊。。。再说了我凭什么不能来,精神科学院的都来了”
冯烁估计就算进去了,这么吵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懒的凑热闹干脆直接走人。在图书馆混了半天,他才去学校的停车场取车回家,黄昏十分正是学生下课吃饭的时间,校园里人潮涌动,他眼疾手快的躲过傍边的自行车,车头却刮上了右前方红色的奥迪A4,车里的人放下车窗探出头,逆着光,只看见夕阳印衬下闪着漆光的蓬松卷发,海藻般的扑散开。
均称修长的小腿,鹅黄色的套裙,尖尖的下巴,她走下车子,半搭着车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欧杨珊”他在心里叫道
“不错啊,出手够利索” 欧杨珊脱下手套,眼中满是赞扬:“这病人你来管”
“好” 他回答的干脆,眉梢眼底都是笑意:“谢谢你”
“应该的,传帮代嘛”她在护士的帮助下脱掉手术服,摘掉口罩和帽子,一本正经的交代说:“72小时监护,手续问题问护士长,病人一有情况立刻呼我”
“你要走了?”他见她这架势似乎要翘班,下意识问
“怎么可能”她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忽闪着大眼睛很是无辜的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4
苏静已经坐在欧杨珊的办公室里近1个小时,烟抽小了半包,欧杨珊一进门就被呛的咳嗽着后退几步。
冯砾轻轻扶住她的腰很是严厉的说“小姐,这里禁止吸烟”
苏静赶忙掐灭了烟头,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讪讪的说“姐我等你好久”
欧杨珊“嗯”了声,继续对冯砾说:“这周杨老有台大手术我们去观摩,机会难得,你先找些相关的资料看一下,做个准备”
“好” 冯砾点头离开。
“姐,那医生可真帅啊” 苏静见冯砾离开立刻凑上来用手肘碰碰她。
“帅不帅跟我们没关系,你来干吗?” 欧杨珊倒了杯茶给自己,上好的紫阳毛尖,陈文孝敬的。
“还不是那药的事”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做不了主,这事要找主任”
“跟姥爷说也没用?” 苏静有些沮丧的问
“他早就不管科里的事了” 欧杨珊实在提不起兴趣应付这个在药厂做销售代表的妹妹
苏静拉着她的手使劲摇着“姐,你得帮帮我,我都跟老板说了肯定能拿下北方医院”
“苏静,你那个药厂太小了,真不好弄”她无可奈何的说:“爸不是说帮你在医院找个工作么”
“叔叔不肯把我弄到有油水的部门,就是去做个文员什么的,能有什么前途啊” 苏静嘟着嘴巴说:“姐,要不你跟我姐夫说,我去他那里好不好”
欧杨珊觉的头都大了,但仍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别闹了,正经的弄个文凭是关键,至少你英语要先过关吧”
“那我自己跟姐夫去说”小丫头大概有点恼了,扭头就走。
欧杨珊也不拦她,陈文多精阿,能弄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进公司白养着?
他们这一大家子,实在是复杂,欧杨珊的母亲出身名门,父亲却是根正苗红的贫农,拜那场政治运动所赐,下乡插队的千斤小姐爱上了喜欢读书力求上进的砍柴阿哥,共患难却无法同富贵,有得吃了却再也吃不到一起,有得玩了可再也玩不到一块,欧杨珊7岁的时候父母正式离婚,第二年她就跟着妈妈进了陈家的门,陈爸爸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将门世家,参军提干上军校晋升一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陈妈妈去世的早,在陈文3岁那年就走了,只留下孤儿寡夫天天向食堂报道,一场同学会将据说夕日就有早恋嫌疑的两个老同学带到了一起,一见面立刻干柴烈火,努力抓住了青春的小尾巴,顺便把两个破碎的家庭拼凑完整。
陈爸爸经常得意洋洋的跟他的同事朋友介绍说;“这是我闺女珊珊,漂亮吧”,学习可好了”
而那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比她大3岁哥哥陈文,也从爷爷奶奶家接了回来,从此跟她纠缠不清。
欧杨珊10岁那年父亲也再婚了,那时父亲还只是医院的一个无名小辈,老家的爷爷奶奶吸取总结了上次婚姻失败的教训,很快帮他找了在个老家县城医院工作的姓丁的护士,也有个孩子,就是就苏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