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厮下去了,他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半面扇子遮住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估计都是小心眼,见不得在别人面前丢面子,这下不知要怎么收拾我,只要不是先奸后杀就行,我不想死的这么具有传奇色彩。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拢起扇子拍拍我的头:“睚眦必报的小鬼头。”语气里竟有点说不上来的暧昧,靠,吓死老娘了。
我冲他翻个白眼。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用它来翻白眼。(顾城原谅我吧,这句话不是我原创的)
安玉笑:“快吃吧,你说我吃白食,说我是猪我都没生气,你还气什么呀?快把你的那三只小王八吃掉,凉了就腻了。”
我破“气”为笑,举起筷子边吃边问:“吃不完可不可以打包?”
“打包?”
“就是带走的意思。”我解释道。
解释完看他不说话,心想来这里吃饭的想必都是有身份的人,我还是别丢他的脸了,于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用了。”
他越过桌子摸摸我的头,轻笑:“你要是喜欢吃,我下次还带你来。”
我不理他,继续吃。
其实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尤其是男人,但是他的抚摸我却不觉得反感,倒有些宠溺的享受,就像是杨青……
杨青……
唉,我摇摇头,把这个名字从头脑中晃出去,继续我满桌的美食,只是眼睛渐渐有些看不清。
对于一个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能够大快朵颐真是很难得,我吃的不亦乐乎,把刚开始装出来的那些斯文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对面那个人看着我时而吮手指时而吐舌头的吃相忍不住抿着嘴笑着,那表情就像是贾府的人看刘姥姥,靠,你当两年乞丐试试!我忿忿的放下手里的鸡骨头,拿起手帕擦擦嘴,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和不悦。
“我不是笑你,是羡慕。很难想象有人能吃饭吃的这么开心。”安玉辩解。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穷人,呃……”我打个饱嗝,刚才吃的太急了,现在才感觉到肚子撑的有些疼。记得上中学时班里有个男生牛肉吃多了半夜胃穿孔差点死掉,班主任气的在班会上骂:“什么胃穿孔,就是吃饱了撑的!”吓得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吃饱。
从杏花楼出来我一路走一路揉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心里念叨着:快点消化,快点消化,可别胃穿孔啊。安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像我的样子很滑稽。
穿过弄堂时一个小货郎的担子不小心碰了我一下,那厮居然问我:“啊呀小娘子,真是罪过,您没动了胎气吧?”我靠,安玉背转身不顾形象的拿他那把破扇子猛拍自己大腿,笑得像狼嚎似的,我脸上一道道冷汗直流,跟小货郎解释半天说不要紧,抬眼一看,小货郎的担子里居然有各色五彩丝线,心里一动,掏出两枚铜钱买了两把,小货郎说什么也不要钱,看我真没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
快到丐帮分会门口了,我停下来问安玉:“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安玉不解的看着我,我扬扬手中的丝线:“我想送你样东西。”他马上笑着说:“当然。我还想领略小溪的琴棋书画呢。”
“那好,那你改天再来吧,今天就送到这儿。”我不想让他进丐帮,现在大家估计都回来了,像他这种金冠玉带的人出现在这里未免不合时宜。
安玉点点头,我转身跑了回来。
项井
(六)
“小溪!”
刚溜进门就被师父叫住了,他这一叫倒好,所有的师兄弟都向我看过来,眼中交织着困惑不解惊叹鄙夷等错综的神情,“师父回来这么半天你都不在,去哪里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师父的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威严。
“我……”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赶紧向大师兄递去求助的目光。
“师父,小溪刚回来肯定累了,您让她先回去休息吧。等有空了再问她。”每次这种时候大师兄总是护着我,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很小人,利用了他对小溪的爱,却不能回报他一丝一毫。
“唉,井儿,你还是护着她。”师父无奈的摇摇头。听说师父曾经很爱慕大师兄的娘,难怪待大师兄比亲生儿子还亲,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连续下了几天雨,晚上蚊子特别多,我睡不着,借着月光编着准备送给安玉的那根手链。屋外传来幽幽笛声,低沉悲怆,像是倾诉一种思乡难归羁旅飘零的孤寂。我披了件外衣出来,一个俊挺的身影骑在屋顶上。
“是小溪吗?上来。”
我乖乖的爬上屋顶坐在大师兄身边。今天不知怎么了,听着他的笛声有一种莫名的心疼,要在以前我一定又躲了。
笛声继续悠悠流淌,起初平和欢快,像是开满野花的山坡,像是蜿蜒跌宕的清泉,但是慢慢的,笛声又转入了刚才的悲怆沉郁,像是山谷中悲鸣回荡的长风,像是高空里低回盘旋的孤鹰,更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奈感,勾起心底掩藏最深的悲伤。
月明如素。
我想起了穿越而来的那个晚上,现在家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父母的双鬓已经开始出现白发,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弟弟妹妹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却都很懂事,我还没来得及看他们成材;还有杨青,他说不能给我幸福,我还没来得及向他要一个解释……我好想回家……
我抱着肩趴在膝头一滴滴掉眼泪,我本来不想哭的,都是这该死的笛声和月亮闹的,不是说嘛,月亮惹得祸。
“小溪,别哭,来。”大师兄抱起我坐在他怀里,在我的发际轻轻一吻。我装作没有感觉到,顺着他的力量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我需要一个怀抱的温暖,需要一个人使我感觉不寂寞,哪怕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小溪……”
“嗯……”
“小溪……”
“嗯?什么事啊?”本想多贪恋一会儿那温暖的感觉,他却总是打断我。
“哦……没什么。”大师兄把我向怀里抱了抱,欲言又止。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好久没唱歌了,突然想唱给他听。
“好啊,还从没听过小溪唱歌呢。”
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唱了《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偎在他的怀里低吟浅唱,一首歌跑调不知道跑了多少次,幸好他也听不出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歌好词也好,小溪,你从哪里听来的?”
“呵……不记得了,我随便唱唱的。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我岔开话题。
“嗯。过几天我要随师父去参加武林大会,上任盟主武当清远道长不幸病逝了,要推选新盟主。”大师兄的眉间似乎有一丝隐忧。
“是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小溪,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办?会难过吗?”一汪清亮如水的眸子温柔的望着我。
“怎么会呢?大师兄你不要吓我,不会有事的。”难怪他刚才的笛声和语气都那么悲伤,看来有事发生。
“我也只是说如果,因为这次袭灵宫也要参加,他们的新宫主至今还没人见过,只是听说比他爹还要阴狠毒辣,下手从不留活口,而这次我们丐帮选派的人,是我。”
“为什么?有那么多长老在,为什么要你去?”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怎么都不信。
“长老们年岁大了,也是时候锻炼一下下一辈的人。别怕,不会有事的。”他抱起我放在腿上,又用力的抱紧。
“靠,那些长老们肯定是怕了人家袭灵宫的人,才把大师兄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冒险,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在心里悄悄的说,也分不清是自私还是不舍。
“别胡说。只要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那我也去,可不可以?”我仰起头很认真的问。
“你想去吗?算了,太危险了。”话虽这样说,他的神情却显出几分欣慰。
“有你在就不危险了。”我的头靠着他的肩膀,不敢转过脸去看他的眼睛,能陪他一起面对危险也好,不能爱并不代表不能关怀。
“这是什么?”他很突然的问。
我一看,是那个缠在手指上已经完工的手链,明黄滚边,深蓝的底子上金线勾勒出一个“玉”字。
“手链。”我拿起来在自己胳膊上比了一下。
“送人的?”
“嗯。”
“是送给今天请我吃饭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急着解释,只是不想他误会,毕竟我和安玉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我偶然有一次帮了他,他请我吃饭。但是我不想平白接受人家昂贵的馈赠,所以想做样小东西还他。”
大师兄脸上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很难得的一笑,问:“那人是个男子吧?”
“嗯,但是……”
“小溪,”大师兄打断我,“你想送他东西倒不妨,只是女孩子送男人贴身物品都是有意义的,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你要实在想送,可以换点别的。”
“哦。”我点点头应付,觉得有些无趣,早知道刚才还费力解释什么。其实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不喜欢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尤其不喜欢别人干涉我,大师兄那番话真是扫兴。
我爬起来想走,大师兄拉住我又坐回他腿上:“别,别走。我……我没……我只是……”,我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又乖乖的趴了回去。
“小溪,”一颗泪落在我脸上,“别走。你知道吗,两年来,今天晚上是你和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感觉你变了,不再理我,不再依赖我,但你还是我的小溪,当年我把你从溪边抱回来的时候就想,我的一生可能没有能力主宰家国天下,但是我至少可以保护你。可……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在我身边就好……”
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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