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琅腾地站起身来:“母亲请慎言。那日沈小姐是被贼人所劫,为了保住身名清白才投的水。这样刚烈的女子正该得到尊敬,怎么可以出口侮辱?儿子与沈小姐之前从未见过面,她也从未听过我的名字,何来看中,何来圈套?倒是母亲,既然答应了为儿子上门提亲,怎么能因一妇人嘴碎之言,出尔反尔,将儿子陷于不义之地?”
陆夫人气得拿手指着他:“你这个孽子,竟然敢指责母亲?母亲为你费尽心血,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孽障说这种不孝的言语就不觉得亏心?”
“为了儿子好……”陆琅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杂着悲凉,听着让人心里发寒,“一句为了我好,你将人家好好的一家子弄得家破人亡。为了我好……这些年我何尝真正好过?”
陆琅转过身,不想看母亲那张震惊中带着愤怒的脸,只是轻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了一句:“既这样,那我不妨也跟母亲说实话。这辈子,我只会娶两个女人,一位是沈家五小姐,还有一位,就是当日被你赶出去的弦雅。”
说完了,抬脚便走了出去。
陆夫人颓然坐在椅上,人顷刻间像是老了十岁。
陆琅这一刀子正扎在她心口上,将她所有的怒火和不满全都扎得漏了气,随着淌得遍地的鲜血流了个精光。
文秋是第一次从陆琅的口中听到“弦雅”这个名字,她半跪在陆夫人的面前,小声地询问:“沈家五小姐是知道的,可是爷说的这位弦雅小姐又是何人?以前从未听他提过。”
陆夫人猛地一抬眼,一双眼狠狠地瞪着她,像是点了一团火,要将眼前的女人烧成飞灰一般。
“贱婢,这也是你能问得的?”
文秋知道陆夫人不喜欢她,但是陆夫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露骨地骂过她。那双眼睛,就像正择人而噬的恶狼,闪着凶猛的绿光,让她吓得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滚出去,滚出去!”陆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拿手挥着,“别用你那张脸在我面前晃悠,你这贱人,死都死了,还要附在这贱婢身上日日来我面前让我膈应。如果不是你,怀风怎么会到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子成婚?”
陆夫人声音猛地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她。
“对,留子去母,留子去母,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只要你死了,就算怀风有阡陌这个儿子,宗室之家也不会再有顾虑。”说着,她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疯狂向文秋走去,“你快些去死,死了之后,我便派人去献郡王家里求娶清河县主。”
文秋尖叫了一声,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裙角没命地跑出去。
夫人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居然想着要取她的性命!
她要去找爷,只有爷能护着她周全。
冲到了院子里,却看见陆琅正抱着儿子逗他说话。
“爹爹给你找个娘亲,陌儿一定会喜欢她。”
“那新娘亲会给陌儿生好多弟弟妹妹,让他们陪着陌儿玩吗?”
文秋看见陆琅在阳光下绽开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会的,一定会的。”
那一刻,就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她全身上下都冻了个结实。
没过半日,关于沈家五小姐最新的传言在京中贵妇圈中又传了开来。
这次倒不是她的坏事,而是皇上御赐了法器经书,许她在家修行的事。还听说要被静海师太收为记名弟子,教授佛法经义。
静海师太是皇家供奉的大德高僧,每年会到宫中行走一回,有不少命妇听过她的大名却还没有缘法能见到大师一面,却没想到沈家五小姐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拜在她的门下。
又不是真正地出家,说不定过几年便会再找婆家。
皇上赐了她个“清静居士”的名儿,可让人清静不起来。
安平侯世子请皇上做媒要娶她为正室,她是为了拒婚才要当这个居士的。
这些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仿佛当时她们都在旁边亲眼瞧见。
以前所说的关于菀如的闲话都像风过无痕,早被人抛到了脑后。
大家热议的,全是沈家如何拒了由皇上亲自提起的婚事,甚至不惜让女儿成为居士,借着佛门躲避。
虽说是一家女,百家求,但能求成这样也实属少见。
也不知道沈家是祖上烧了哪根高香,几个女儿俱都如此出息。
能让安平侯世子看中,又得高僧收徒,关于五小姐以前那些传言想必都不真切。
蕙如坐在李晟的怀里,跟他说着这些新近的传言,不觉叹息:“现下就算陆将军能说动了他母亲,五姐姐跟他的亲事也成不了了。”
李晟咬着她洁白的耳珠,手里忙碌:“你管他作甚?你五姐姐这是否极泰来,你看着吧,等过了三年,她不用在家[小说网·。。]里当这个什么清静居士时,你们家的门槛都能被求亲的给踏破了。”
蕙如被他弄得浑身发热,忍不住拿手去推他:“现在还没到上灯的时候,你别闹……”
李晟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伸手去解那兜围子:“皆大欢喜,不是正好?总之现在会觉得闹心的只有姜家,咱们去管他死活……”
大手一扯,已将床帐拉了下来。
第131章 勾引
131 勾引
芳如出嫁那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蕙如一大早便在嫁房陪着她。添妆的箱子昨儿便已送了来;今天是送嫁。
芳如有些紧张,坐在那里身板儿挺得笔直;动也不敢动。
蕙如笑着说她;“你坐松快些;一直这样僵着;明儿有你腰疼的时候。”
芳如也想笑,只是面孔僵硬着笑不出来;她拿手轻轻拍了拍面颊,对蕙如说;“我就不信;你出嫁那天也能这样轻松自在。”
蕙如想了想;说:“糟糕,那天实在太紧张,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身上倒不觉得什么,只是上了妆之后不能笑也不能哭,到第二天早上,我的脸都僵了,也忘了要怎么笑。”
被她这么一说,芳如只想笑,心里的紧张却是减轻了不少。
沈家请来的全福夫人是宗室里的太太,父母公婆俱在,膝下儿女双全。全福夫人笑着给芳如贺喜,拿了紫檀木镶象牙的梳子给芳如上头。
皇家娶媳妇跟蕙如出嫁时的规矩有些不同,上一回是自己出嫁,这一次是在一旁送姐姐出嫁。
看着芳如脸上被敷上厚厚一层白粉,青黛描出乌黑笔直的眉,唇上点了鲜红的口脂。这一层层的浓妆将芳如的容貌渐渐掩盖住,不管是什么新娘,化过妆的模样都几乎一模一样。
蕙如想到自己那天也是这样的妆扮,忍不住在想,李晟揭了盖头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从这么重的妆容下看出是她的?
从这个门里出去,从此之后便成为别人家里的媳妇,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在父母膝下尽情撒娇任性。芳如的眼眶有些湿润。
“皇子妃不可以哭哦,会弄花妆粉。”一旁的喜娘忙拿了帕子轻轻按在她的眼角。
芳如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注意。”
时辰到了,外头震天价地响起爆竹声,远远地从外头飘进院子里。
芳如头上盖上了金边大红罗帕盖头,一边由喜娘搀着,一边是由蕙如扶着。迈出门槛时,蕙如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只粉盒。
“一会若是想哭,便哭出来。”蕙如小声在她耳边说,“这种事忍是忍不住的。一会在轿子里拿这个补补粉也就看不出来了。”
芳如将粉盒子收在袖子里,轻轻捏了捏蕙如的手心表示感谢。
大夫人看着一身盛装的小女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哭得说不出话来。
女儿得嫁皇室,成为皇子正妃,让她觉得骄傲满意,可是一想到女儿嫁出去之后就要跟着皇子女婿到遥远的范阳,几年也不得见一回,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怎么也填不满。
沈青崴再一次背上了妹妹,这个妹妹跟他一母同胞,从小又在一处长大,感情比对蕙如自是要深厚许多。
背着她向外头走的时候,沈青崴觉得背上沉重,每一步迈得都艰难。他要亲手将妹妹送上花轿,送上另一段新的人生。
芳如上了轿,李怡穿着皇子吉服,骑着马在前头引路。他年纪虽不大,但身材魁梧,雄姿英发,眉梢眼角都带着人生如意的喜气,让人见了也不觉心生欢喜。
皇子要带着皇子妃,侧妃一同到宫门给皇上、皇太后和皇后磕头,再到宗祠磕拜天地,磕拜李家宗祖,礼成之后,会带着皇子妃、侧妃回到他所居的宫室行合衾礼。皇子妃家眷只能将他们送至宫门,再要相见,则要到九日后的回门时。
宫里排了酒宴,招待皇子妃,皇子侧妃的家人亲眷,蕙如只略坐了会,便躲了出去。
她为三姐姐高兴,心里却又有几分难过。
燕然居里已经打点好行装,李晟明天天不亮的时候便要启程,前往江夏。
也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发慌,觉得好像李晟这一去便难回来一样。
宫里四处悬起了彩灯,赐宴的同庆殿离着内宫还有一段距离,正适合皇家设宴招待大臣和外命妇们。
蕙如席间喝了两杯酒,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就觉得身上燥热,头脑也有些发昏。
酒宴也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皇子和皇子妃又不可能过来敬酒,蕙如坐在那里,听着勋贵内眷们说着那些无聊的闲话,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
男宾与女宾是分开宴请的,也不知道李晟在另一边有没有被人灌酒,会不会喝醉。
因是十八,天上的月亮还圆得很,不知是不是离得近了,那光华耀目,看久了居然眼睛也会发疼。
蕙如依在栏杆上轻轻揉着眼睛,身边兰溪说:“世子妃,夜凉了,您把披风披上吧。”
说着,从秋桐手里接过大红蜀锦的百鸟飞羽纹大披风,轻轻抖开来罩在蕙如的身上。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夙露立中宵?”一声叹息将宁静打破,蕙如浑身一震,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化成飞灰她也能认得。
果然,从栏外假山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
手里执着一只白瓷绘山水画的酒壶,壶嘴细长,身着湖蓝色的锦棉直缀,腰上系了青色丝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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