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泠不懂乐曲,只觉得琴音轻柔动人,如诉如泣,不由趴在桌上,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这时,琴声忽而高扬而起,忽而古朴浑厚,淡泊高远。
雪泠支持不住,缓缓进入了梦乡……
“雪泠,雪泠,你怎么了?”抬头见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陈老师一脸焦急地询问着。
雪泠这才惊醒过来,四处张望。明明与冷云卓在凤魅楼听曲,怎会在这里?
“雪泠,你今天上课思绪不宁的,出了什么事么?还是身子不舒服?”陈老师急急地问道,雪泠许久未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不禁泪眼汪汪。
陈老师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对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嗯?”
忙擦干眼泪,想自己这么大了,怎么多年一见老师便哭得淅沥哗啦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轻唤道,“陈老师……”
一怔,雪泠摸上自己的脖颈,嗓子好了?何时好了的?
陈老师看她发楞的样子,甚是不解,“怎么了,雪泠?”
雪泠摇了摇头,转身看见墙上一面大镜子,吃了一惊。“陈老师,这里是?”
“这里是医务室,办公室有人清扫,只好到这里来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吃午餐吧。”陈老师慈祥地摸了摸雪泠的头,牵起她的手,走向食堂。
雪泠木然地跟着走,心里诧异不已。镜中的自己是十二岁的模样,难道自己回到以往了么?
恍惚间,自己已坐在教室中,教数学的潘老师正在台上有条不紊地讲解着。突然,陈老师冲了进来,与潘老师耳语几句,就拽着雪泠急步走出课室。
雪泠平静地望着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雪泠,你家里打电话来了。现在老师带你过去吧。”陈老师走出校门,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拉着雪泠,跟司机报了一处地址,便搂着雪泠,喃喃说着。“唉,可怜的孩子……”
雪泠垂眸,安静地任她搂着。
心里明白,弟弟出了车祸,现在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那日早上,还笑着跟自己道别的弟弟,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母亲伤痛欲绝地趴在床边,哭喊着,让医生救醒他。周边的护士偷偷地抹着泪,父亲用力抱着母亲,眼角淡淡的泪光。
雪泠呆呆立于一旁,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就这样离开了。而从此刻开始,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改变了。
“老师,我真没有偷东西,真的,您相信我!”雪泠经过时,听到隔壁班的同学小雨的哭喊声。
“老师,肯定是他偷的。今天早上体育课,就只有她一个请假没去上课,留在课室。中午我就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不是她偷的,还有谁。”旁边一女生嚷道。
雪泠望了那女生一眼,走上前。“老师,不是她偷的。”
老师回头看见雪泠,“班上的同学都翻了书包,没见到钱包,之前的确只有小雨一个人留在课室里头。你为何这么肯定不是小雨偷的?”
“翻过她的书包么?”雪泠指指先前直嚷嚷的女生问道。
老师一愣,“这倒是没有。”
“翻一翻吧。”女生的脸色明显一变,老师觉得有理,拿起那女生的书包。片刻,便寻到了钱包。老师严厉地对那女生教育起来,雪泠转身离去。
“那个,你怎么知道钱包还在她自己的书包里?”小雨跟上来,感激地问道。
雪泠皱眉想了一会,“不知道,看着那女生,就好像隐隐约约清楚她想把丢钱的事情推给你。”
小雨兴奋地一拍雪泠的肩膀,“你真神啊,这都能看出来。”
雪泠苦笑,这只是起初的征兆罢了……
“回来了。”一回家,便见父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见到雪泠,微微一笑。
“爸,要出门么?”
“嗯,出差几天,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知道么?”抬手轻轻摸着雪泠的头,他笑道。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萍回来了,这几天可以好好的跟她聚聚。嗯,得跟俊辉对对口供,免得家里知道我这几天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雪泠怔住了,抬头只见父亲的手从她头上拿开,走了几步,朝她挥挥手。
爸,外遇了么。
“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包养了女人,你这没良心的。”母亲哭诉着。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别听外人乱说。”父亲讨好地解释道。
“外人,是咱们女儿说的,能有假的么。那你说,小萍是谁?俊辉也知道了是吧,跟你助纣为虐!”的
父亲诧异地踉跄了一下,“你,你说雪泠告诉你的?”
母亲点了点头。
回头看见门边站着的雪泠,父亲一把揪住她。“你,是谁跟你说的?”
雪泠恐惧地颤抖着,“是你告诉我的,你那天摸我的头时,我听到你说的。”
父亲身后的母亲惊恐地瞅着雪泠,似是看怪物的眼神,不寒而栗。
父亲急忙丢开雪泠,擦了擦手,像是怕沾染了什么细菌。母亲也忘了哭泣,睁大双眼,退后几步。
雪泠有些害怕地伸出手,第一次见双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冷漠而疏离。
他们看着雪泠伸向他们的手,又后退几步。
至此之后,父亲很少回家,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母亲虽然仍向以往对自己笑着,对自己说,自己是她最爱的乖女儿。可是当自己想要拥抱她时,她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雪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只要不碰触他人,便听不到声音了。不像开始时,感觉到对方的想法。
初中成绩一路攀升,稳居第一,雪泠却越来越沉默。每当有同学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握个手,她都会惊恐地避开,引起同学们的不满,以为她骄傲得不愿让人碰。朋友,便如此开始销声匿迹了……
初中毕业,母亲以雪泠身体不适为由,不让她继续就读。而是将她留在家中,足不出户。
几年后,一富家小姐给了父亲三千万,让他与母亲离婚,并承诺,与她结婚后,家中所有的财产都归父亲管理。父亲求之不得,立刻跟结婚将近二十年的母亲离婚。
“三千万,你父亲为了三千万不要我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会如此对我。都是你,你这怪物,没有你,你父亲便会回来了。是啊,只要没有你……”
当母亲将冰冷的手掐住雪泠的脖颈时,她没有一丝反抗。几年了,母亲第一次有勇气碰触她,即使是这样的方式,雪泠也觉得,再无遗憾了……
滚烫的泪轻轻滑落,母亲,雪泠当初把父亲的事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如果再有一次,雪泠不会这样做了,如果这样,你会原谅雪泠么……
第十二章
意识渐渐沉淀,无边的梦魇,无尽的点点记忆涌现在脑海中。雪泠不安地挣扎着,耳边母亲疯狂的叫喊,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悠远琴声。
猛然,琴声随着“嘣”地一声,哑然而止。脑海中的情景犹如玻璃般,裂开,粉碎,悄然消失。
雪泠感觉有人轻柔地抱起自己,放入温暖的怀抱里,轻轻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皮似有千斤的鼎压着,沉重地睁不开。熟悉的感觉,让雪泠不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身下轻微的振动着,勉力撑开眼皮,雪泠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中。
“醒了?”只见冷云卓略微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转眼间又恢复原来那般似笑非笑的模样。雪泠坐起身,掀起窗上的幕帘。
见车外,天色已微亮,自己睡了一整夜么。雪泠转头,疑惑地瞅着坐在对面的冷云卓。
他不在意地笑道,“凤樱姑娘的琴艺虽不如舞艺,却第一次让闻者睡得天昏地暗,实在难得,呵。”
听罢,雪泠尴尬地微笑。的确,演奏时睡着,是对弹奏者相当的不敬啊。
“小雪,今日允你休息,不用来伺候了。”看着雪泠略微苍白的脸色,冷云卓吩咐道。
雪泠也不推辞。全身犹如散架般酸痛,脑袋晕晕沉沉的,可能是昨夜吹风,有些着凉了罢。
马车在府前停下,冷云卓从容地下了车。
雪泠揉揉眼,迷糊地跳下车,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赶车的张六连忙上前想要扶住雪泠,雪泠一手拽着马车的门边,稳住了身影。见张六仍定在一处的双手,朝他感激地笑笑。
张六无措地放下手,黝黑的脸上隐约飘起红霞,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赶到后院去了。
雪泠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一进屋,倒在床上便睡去了。只是,为何如此累,难道昨晚真着凉了,还是这身子委实太孱弱了……
悠悠转醒,才发现天黑了。爬起来,想要好好洗梳,让热水消去些许倦意。雪泠的丫鬟却说府里有规定,下人烧水的时间过了,不能再点灶火了。
雪泠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在流云山庄算是高等丫鬟,身边配有两个低等丫鬟,专门伺候雪泠。但,一段时日以来,两人总是不见人影,有事总是推脱着。逼急了便不屑地瞪一眼雪泠,丢一句,你一天到晚跟在大少爷身边,哪用的着我们伺候呢。
雪泠也不恼,由她们去了。现在只好提着水桶,去后院的水井,打点冷水洗洗便算了。
怎知一日未进食,雪泠全身无力。打了一桶水,她便气喘吁吁,只得停下来,歇息一会。
“咦,小雪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打水?”来人惊讶地看着雪泠扶着井边,喘着气。
雪泠抬首,见是昨晚赶车的张六,友好地朝他微笑。看他手中的水桶,移了移身子,示意他先打水。
张六看雪泠脚边的大半桶水,小腿上的裤脚明显浸湿了,便热心地说道。“小雪姑娘,我帮你打水吧。反正我也得打水给赶车的马擦擦……呃,不碍事的,晚点擦也可以。”
雪泠瞧他坚持,也就让他帮忙打了两桶水,提到房间门口,朝他感激地点点头。
张六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憨厚一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