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靳朔脸色微微一变,稍瞬即逝。
玄崆帝觉得自己在很努力地保住他这个二儿子,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段日子以来,事事都针对太子发生。玄崆帝也不能保得太明显,事已至此,他不知道该说他那个七儿子太能干还是说那二儿子太蠢?
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玄崆帝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凌悠扬,看着满脸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靳朔不笨,该有的心计也有,只不过,他的对手太糟糕。悠扬,你非得这样子逼朕吗?
玄崆帝严肃道,“确有其事?”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不信父皇可以问一问方丞相。”凌尹宣低头道,“况且,当初九弟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陌忧也在?玄崆帝眯眼,心中又多了几分思量。一直以来,凌陌忧从不介入各派斗争,由于身子虚弱,手上的实权也没什么,他从来不会偏帮谁,也从不会陷害谁。这项事实,不仅玄崆帝知道,朝中上下每个人都知道。
想到这里,玄崆帝对凌悠扬的怀疑少了几分,他对方学正开口道,“方丞相,情况可否属实?”
方学正沉默片刻,轻微地点头,“如此小事,不劳皇上挂心。”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今日伤了子晗的别人,方丞相未必会善了。”凌启明半是嘲讽半是调笑,这位凌氏三皇子对太子党派的人素来没好感,“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的确该给个公道。”
凌悠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嗯,看戏果然比演戏有趣,隔山观虎斗,好戏,真他妈敲锣打鼓一场好戏。看到皇座上那老头子头疼的模样,他就没由来得感到畅快。再看到那道貌岸然的凌靳朔苦着脸的样子,哈哈,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靳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玄崆帝道。
“儿臣,无话可说。”
玄崆帝叹气,厉声道,“太子从今日起幽闭在府邸,不得参与政事。刑部三日之内将其定罪,不得有误。”
“遵旨。”
玄崆帝甩袖起身,“退朝。”在太监的陪同下,大步离开大殿。刚退离到幕后,就低下头重重地咳嗽出声,他把手搭在太监总管高史肩膀上,身体似乎一下子就虚弱下来了。
“咳,咳。”高史看到玄崆帝的模样,轻轻拍打他的背脊,拿出手绢擦拭他的嘴,却在白色的手绢上看到殷红的血迹。高史的目光中流露出悲哀,“皇上,您又吐血了。”
“呵呵,朕的身体不行了。”玄崆帝苦笑,“可惜最近的朝廷又不太平,至少在朕驾崩之前,得把一切的道路都铺平。”
“皇上,您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说的也都是实话。”玄崆帝嘴角晃过一抹嘲讽,“说不定,朕的儿子都盼着朕早点死呢。”
高史垂头,不敢答话。
“高史,你说说,朕的哪个儿子最出色最聪明?”玄崆帝边走边问,向着御书房前进。
“回皇上,”高史斟酌道,“七殿下的心计,奴才只能说他深不可测。”
哼,深不可测?玄崆冷哼一声,似笑非笑,“他那叫无法无天。”
高史又沉默一阵,“可这也是因为皇上惯着他,才由得七殿下敢如此作为。”
“高史,你又错了。”玄崆帝苦笑之中隐隐有份自豪,“悠扬那小子,他是觉得朕铁定找不到证据,他预测了各个立场以及各方的态度,甚至揣度了朕的心思,得出结论,知道朕绝对拿他没办法,这才肆无忌惮。”说到这里,他又长叹一声,“高史,你觉得悠扬比靳朔更适合这位子吗?”
高史犹豫道,“这问题奴才不好答,不过,以皇上的雄才伟略,想必心中早有答案。”
玄崆帝微微垂下眼,岁月就在他的皱纹中默默流淌过,只因这个低头,他似乎瞬间苍老许多,“这些事情,冥冥中早有定数。”之后,他便不再多说。在高史的搀扶下,玄崆帝来到御书房前,看见凌悠扬很没规矩地站着。
凌悠扬一眼就看见了玄崆帝,眉一挑,眼角上翘,笑道,“父皇,您不是让我在家陪伴弦歌别上早朝吗?今日怎么就宣了我来?”他略带痞气地向后一靠,调笑道,“莫非真是想念儿臣想念得紧,思之欲狂?”
玄崆帝心中哭笑不得,脸上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这是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凌悠扬脸皮厚,向来就经打耐磨,“呵呵,儿臣为早朝起了个早,还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父皇一见面就这么恐吓儿臣,儿臣的胆子可是很小的。”
你的胆子还叫小?恐怕给你个火药,你连皇宫都敢拆了!玄崆帝很想骂他一顿,可短短的呼吸之间,突然悲凉骤生,他的脸色瞬间沉缓下来,坐在椅子上。眸子犀利地射向凌悠扬,抑扬顿挫,“悠扬,别装了。你想要的东西,朕可以给你。”
凌悠扬怔了怔,很明显的。他张了张嘴,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玄崆帝直接就想把砚台砸他脸上,“还装?”忍啊忍,终于忍住了,他不耐烦地讥嘲,“今天才刚改变主意让你上朝,你就搞出这种事,你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凌悠扬微笑,“父皇一诺千金,怎么会改变主意?”
玄崆帝深深地注视着他,“方学正私底下来找过朕了,他主动要求辞官,也同意让方家离开朝廷势力,不过,他向朕提出一个请求。”顿了顿,“这请求也不是什么难事,比起瓦解方家的根脉,实在是太简单了,况且,朕也和他有着相同的意思。”
凌悠扬难得乖巧,笑眯眯地站着,笑眯眯地听着。
“只要你娶了方子晗,将她和符弦歌同立为正妃,那么,朕就把太子之位传于你。”玄崆帝目光熠熠,“朕是这个意思,方学正也是这个意思。”
凌悠扬还是笑,“那皇兄呢?我当了太子,二哥怎么办?”
“你不早为这事铺好了路吗?”居然还敢装疯卖傻,玄崆帝没好气,“现在的事情都是朕压着,不过,你搞出来的这些事,足以让靳朔丢掉他的位子,只要朕妥协,他自然就会下台。”
凌悠扬不承认也不否认,笑意不减,“皇兄目前的罪行,足以判个流放吧?”
玄崆帝沉默,缓缓颔首。
凌悠扬笑得像多朵花似的,“嗯,太子之位,方子晗也算是个美人,这的确省了我不少工夫。”转瞬之间,笑容全逝,他向前一步,音质冰冷,“可惜,我不希罕。”
不希罕,不希罕大好江山,不希罕绝世美人。美人再美,也不及你的一颦一笑;河山再好,也换不回你的真情实意。
我既许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便至死方休。
这江山不需要别人的施舍,真想要了便用抢的。你以为你不给我就得不到?凌悠扬脸上再度挂起笑容,刚才的一句话让整间御书房都充满冰冻的寒栗,甚至连玄崆帝都被震慑地一动不能动。“父皇,换个提议吧,这个不行。”
玄崆帝板起脸,冷哼,“哪里不行?”
“弦歌很重要。”凌悠扬坦白道,“父皇,如果您是诚心想把太子之位传给儿臣,就换件儿臣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啊,他讨厌符弦歌那个女人,红颜祸水,说得一点都没错。玄崆帝在心中哀叹,有这么一个女人在悠扬身边,他还怎么放心传位于他?“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跟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怎么她还三头六臂不成?”玄崆帝苦口婆心,“悠扬,江山和美人,你有了江山就有足够的权势去得到美人,可是,若你选择美人,你未必有能力去拥有!”
凌悠扬嘴角一挑,“江山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而美人则是活生生的,父皇,您拿这两个对比本就有错误,更何况,弦歌是独一无二的,她不需要我去拥有,她会主动选择留在我身边。可江山呢?那玩意儿听不懂我说话也不会陪我上床,它哪有美人那样善解人意?”
“你……你……”玄崆帝气得吹鼻子瞪眼,“你想气死朕啊?”敢情这个不肖儿子还视皇位为粪土?别人肖想得要命,他居然还敢嫌弃这嫌弃那的。
“父皇,你还是换个条件吧。”凌悠扬道,“这又不是在谈生意,其实,您本就不该提什么条件……”
“住嘴!”玄崆帝怒视,“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朕不喜欢符弦歌这个女人,更不容许她一个人独掌后宫,你娶不娶方子晗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让你做皇帝了,你绝对不能把一个女人看这么重!”
凌悠扬身子半歪不歪地站着,嘴角半翘不翘。
“朕给你十天的时间,你给朕考虑清楚,哼,这皇位也不是非你不可。”
凌悠扬笑了笑,“那么,儿臣先行告辞。”
陌忧
凌悠扬这种人,即使天塌下来也能玩得兴高采烈的,只要他玩得高兴,管你压扁了多少人。简单地概括,就是没心没肺的。所以,即使玄崆帝只给了他十天考虑的时间,他也根本没任何压力,老神在在地和弦歌调情说爱,温存细语。
“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呢?”凌悠扬把脑袋搁在弦歌的大腿上,耳朵附在她的肚子上,听了半天,可什么都没听出来,眉头微皱。
“取名字的事不用征询父皇的意见吗?”弦歌道。
“不用。”问那老头子?有那必要吗?当然没有。凌悠扬轻道,“父皇正为国事操劳,这对他而言只是小事,我们自己决定就好。”
弦歌柔柔一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摩凌悠扬的黑发,“连是儿子是女儿都不知道,名字怎么取啊?”
凌悠扬的目光微微上扬,瞥到弦歌脸上时忍不住笑出声,捉住弦歌摆放在他发上的纤长玉手,放至唇前轻轻一吻,眉梢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深深凝视她的眼眸。
弦歌都快被他盯得脸红,“看什么?”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个女人征服。”凌悠扬嘴角上翘,脑袋在弦歌的肚子上蹭来蹭去,“那时候压根没想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