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会伤了自己的颜面,就要求柳茜雪不去争取,楚涟漪觉得这样的念头太过自私。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方面看,楚涟漪觉得柳茜雪没什么错。如果她不是这样胆大的去争取,留给柳茜雪的未来只怕并不好,可如今至少她总有了一丝盼望。
那七爷虽然是媵婢所生,但如果考授合格,也能封三等辅国将军,如此一来柳氏的地位总算能摆脱商人之阶层,成为有诰命的夫人。
其实楚涟漪颇为羡慕柳茜雪,如果自己当初有柳茜雪的勇气和果断,如果是她扑蝴蝶把那万子言给扑了,如今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夫妻恩爱,婆媳和乐,不知道多幸福。
可惜只怪自己没那个勇气去丢这个人,只敢眉目传情,真有点儿即当□又想立牌坊的感觉。楚涟漪赶紧唾弃自己一番,怎么想起这话来了。
从柳茜雪的事情出来后,楚涟漪持续装病,一直把婚事拖到了六月中。
今年的六月,闷热多雨,楚涟漪怕自己窝在床上,最后搞得骨肉与床铺粘连,在傍晚的时候,让丫头将百花深处四处的门都关了,领了暗香、暮雨、回雪、流风到溪边的大石畔饮酒作乐。
这酒是三年前自家酿的清荷露,酿酒的水还是专门从玉泉山拉回来的,楚涟漪深居闺中,又很少出门应酬,成天没事就捣鼓这些吃喝穿用。这清荷露从酿了开始就没舍得开过,今日天气闷,心里闷,这才一狠心开了。
回雪、流风在一边弹琴唱曲,楚涟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真是赛神仙了。溪畔清风吹拂,溪水潺潺,又摘了荷叶做杯,饮这清荷露,真是叹天上人间也少有这样的美事。
月上中天的时候,楚涟漪还不肯起身,只斜靠在大石上,一口接一口的饮着,喝得面色粉红,眼晕桃花,看起来倒不像久病之人。
酒兴上来,抢过回雪的琵琶,自己唱到:“清荷露,碧叶雨,海棠月冷香户,柳梢月影人影孤,恨薄情四时辜负。”
那嗓音低迷婉转,想起那人的薄情,唱得越发动情,楚涟漪本就是倾城倾国的色,怜花惜雨的声,此时雾迷了双眸,螓首微垂,玉兰一样的纤纤手指拨动着琵琶弦,月色映在水里,又跃上她的脸庞,看得回雪、流风等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就怕惊跑了仙气儿。
回雪暗道,姑娘这模样和嗓子如果去唱堂会,不知得迷死多少人。
一曲唱罢,楚涟漪才摇摇晃晃地起身,抬头望向自己的月波阁,却恍惚中看见阁楼上的窗户开了,窗畔立了一个笔挺的身影,那目光比月色还凉,顿时浇灭了楚涟漪心头的酒意,等楚涟漪甩头想要再看清楚点儿时,那窗畔却又哪里来的人影。
楚涟漪借着酒意,奔上阁楼,空气里似乎还有那人一身的冷梅香气,窗畔的黑漆大画桌上立了一个白瓷银梅的玉壶春瓶,里面插了两支带露绿荷。
楚府是没有这等品色名贵的绿荷的,荷上带露定然是刚刚采来的,仿佛中还能看到那个人舍不得让荷露滚落,一路小心翼翼地捧着。
楚涟漪的指尖拂上那荷花的花瓣,他肯定是看见自己装病了,楚涟漪颓然地坐于榻上,也好,如今真算是撕破脸了。
明知道自己被退婚没有好处,楚涟漪还是头脑发热地做了,也许以前还有回转的机会,如今可就只能一条羊肠小道走到底的。
楚涟漪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热泪,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
楚涟漪装病的日子还算平静,期间,禹亲王府派人来催过两次婚期,但太夫人也不知道楚涟漪何时能好,求医问药,求仙拜佛看来都毫无效果。
到了七月里,天气闷热得仿佛在人头顶上烤了一个火炉,连待在树荫下都感觉不到一丝凉意,蝉子的声音叫起来都有些无力了,这当口人是最容易发火的。
果不其然,好事不过三,宫里的太后发飙了,命人召了楚太夫人进宫,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楚太夫人回府后,吃了三剂清心安神丸才勉强能缓过劲儿来。
次日,太夫人亲自领了三房、五房和六房到百花深处探楚涟漪的病。
楚涟漪的心“咯噔咯噔”往下沉,这位太夫人虽然比较好讨好,但是却不容易被骗。
楚涟漪很尽职地在床上躺着,菜瓜色的脸,鬓边各贴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膏药,滑稽极了。
太夫人进来的时候,楚涟漪挣扎着起身给她请安,被她挥了挥手,免了。
暗香赶紧搬了紫檀嵌螺钿玫瑰椅来给太夫人坐。
楚涟漪抬眼看了看一脸憔悴,面沉如水的太夫人,其实她年纪不大,不过才五十出头,平日身子硬朗得很,今日却破天荒拄了拐杖,额头上戴了一条黑底金菊纹抹额,正中镶了一块和田圆白玉,两鬓如同楚涟漪一般贴了膏药,却不显滑稽,反而让楚涟漪看出了太夫人的苍老,比上次见她仿佛老了十岁,楚涟漪瞧了心里泛上一丝心痛,老太太这几年对她是十分疼爱的。
“祖母。”楚涟漪嗫喏道。
太夫人双手搁在拐杖上,瞪着眼睛看楚涟漪,面色倒是一脸病态,可那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哪里有病痛缠身的混沌。
楚涟漪浑身上下都装得极好,唯独那眼睛出卖了她,可见她骗人的技术还并不到家。
太夫人没理楚涟漪,冷哼了一声,“看来养在这儿你的病是好不了的,来人,给我抬了十二姑娘去宜兰院。”
楚涟漪吓得一个激灵,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可这当口她也不敢起身请罪,只好将错就错地被人抬到宜兰院。
楚涟漪一到宜兰院,太夫人就请了八个大夫轮流问诊,每个大夫说法不一,太夫人也不管,只让人照着那八副方子都拣了药,熬了八碗药端到楚涟漪的跟前。
“太夫人说,姑娘如今的身子眼看着不行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姑娘把这八碗药都喝了,还让老奴亲自伺候姑娘喝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崔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涟漪。
这位崔妈妈年富力强,身宽体胖,楚涟漪估摸着屋里没有一个人是崔妈妈的对手。这八碗药她要是真喝了,估计也就真的活不成了。
楚涟漪横了心,掀被下床,“崔妈妈,我想见祖母。”
崔妈妈冷着声道:“太夫人在奉祖堂。”
楚涟漪一惊,奉祖堂是楚氏一族搬到京里后修的祠堂,除逢年过节,或子女入谱,只有惩戒族人的时候才会开。
楚涟漪心想估计这次自己是触到逆鳞了,“妈妈,还请你去告诉祖母,我换了衣服马上过去。”
崔妈妈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楚涟漪让暗香伺候她把脸上的菜色粉给卸了,又摘除了钗环,一身素服,不施粉黛,身边除了暗香,谁也不带,往奉祖堂去请罪。
到了门口,宝钏拦了暗香,不让她进,楚涟漪只好拍拍暗香的手,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孤身一人进了奉祖堂。
奉祖堂,屋宇高大宽深,即使在夏日,也显得阴气沉沉,屋正中挂着楚氏族谱上第一人的画像,画像下是三层蓝布窄台,供奉着楚氏的祖先,供台前方放了一张黑漆素光长案,上置鼎、簋、尊、彝、钟、香炉、香筒等祭祀器皿。
一派的幽深肃静,一进来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敬畏之感,楚涟漪正要举步上前上香,却被崔妈妈拦了下来。
“太夫人在西间等姑娘。”
楚涟漪心里暗叹,连上香都不准自己上,看来这次祖母的火是极大的。
楚涟漪一进西间,宝荷就善解人意地递上了蒲团,楚涟漪盈盈跪下。
楚太夫人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儿。虽然她素来不喜欢楚涟漪的母亲,可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模样品行都拔尖的人物,自己儿子为她伤了一辈子心也不算冤枉。
自己这个孙女,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心性聪慧更是胜之,可就是聪明得太过了,反而蒙蔽了心性,弄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反而落了下乘。
楚太夫人见涟漪素衣素颜,脸才巴掌大小,下巴微尖,一双眼莹莹如水,脸色苍白,显得楚楚可怜,心下也有些不忍,她身子不好倒不是装的。
“祖母。”楚涟漪出生轻唤。
“别叫我祖母,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祖母,你是想气死我才是。”楚太夫人撇头不看楚涟漪。
“孙女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太后赐的婚都敢拒,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是想把我们全家都逼死才开心是不是?”太夫人怒目圆瞪,吼得如河东咆哮。
楚涟漪自己还委屈得不行,也想索性就把事儿给挑开了,免得东猜西疑,“府清侯府来提亲,祖母为什么不同意,祖母眼红那荣华富贵,却要出卖孙女儿去换。,孙女儿根本就不想嫁那禹亲王。”如果当初太夫人允了府清侯府的婚事,岂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你个畜生,你爹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太夫人一手指着楚涟漪,站起身浑身发抖,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口里却喷出一口鲜血来。
“十二姑娘,你怎么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崔妈妈一边扶着太夫人一边骂楚涟漪。
楚涟漪见太夫人气得吐了血,自己也着急了,眼泪喷然而出,她知道自己的性子,脾气上来说的话是极难听的,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要说太夫人眼红荣华富贵的意思,反而是借着这机会在骂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贪慕虚荣,如果当时她能端庄地拒绝唐楼,而不是半推半就,根本就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她是想骂自己贪慕虚荣,却不肯承认,反而怨上了太夫人。
“祖母,你不要气,不要气。”楚涟漪赶紧起身上前,想要扶太夫人。
却被太夫人“啪”地一声甩了一耳光,那力道大得将楚涟漪顿时就打倒在地,紧接着太夫人就用拐杖开始打楚涟漪,“你个畜生,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我贪慕虚荣,卖孙女……”太夫人哭得声嘶力竭。
楚涟漪匍匐在地上任由她打,她也知道自己是说了诛心之话,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可楚涟漪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她本来就是疑心极重的人。
太夫人以前对她不闻不问,可偏偏从与唐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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