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远抢前一步,拦住元济大师,说道:“大师用心之良 苦,令人感动,只是尚请大师稍留佛驾,晚辈尚有一事相托。”
元济大师自然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肖小侠尚有何事要相 托于他。
肖承远转身向银髯叟同道;“恩师不在当面,老师兄如同 师临,小弟尚有一事,要请求于老师兄台前。”
银髯叟一时也为肖承远这种严重的神情,为之愕然,当 时便点点头说道:“小师弟有何意见,尽可言之当面,老朽虽 然不敢担当时命,当尽力而为。”
肖承远口称谢意,说道:“小弟身旁一柄碧雪神剑,一把 描金玉扇,均为恩师颁赐。此二物如有毁损,该当何罪?老 师兄可否教我?”
银髯叟沉吟了一会,他显然为肖承远这个突然问题,而 感到迷惘。当时他只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 孝也。师尊赐赠之物,自然也不能损伤,否则当有不敬之罪。 不过……” 银髯叟一双老眼在肖小侠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接着说道: “若有不得已之意外,那就当然又当别论了。”
肖承远躬身行礼,道谢过银髯叟的指示。转而向元济大 师说道:“晚辈昔日仗思师恩赐神剑五扇,幸而降伏群魔。今 日事隔三年,有人指我徒仗神剑不足为论。晚辈个人声誉何 足轻重?恩师威播武林,垂百年不朽,岂能有如此不肖弟子, 玷辱他老人家清誉。使长空栈为之蒙羞。”
说着话,探手腰际,呛当一声,碧雪神剑霍然出鞘。神 物利器,果然不凡。顿时映起一股寒光,令人寒意顿生。
绿忆姑娘站在身旁为之一惊,玉手攀住承哥哥的右臂,低 声问道:“承哥哥!你要做什么?”
肖承远回头笑顾绿忆,说道:“绿忆!你以为我会自裁谢 罪吗?我恩师门下,岂有这等懦夫?”转脸向元济大师说道: “请大师面见各大门派之时,便中告知他们,就说武林后进肖 承远,不仗神物利器,但凭师傅武功,愿为各位驱使,为武 林安宁,而稍尽绵薄。”
说着话,左手微抬,碧雪神剑宛如一泓秋水,横在胸前。 右手扣指掌心,突然中指疾出猛弹。霎时间只听得一阵秋水 龙吟,历久不歇。再看时,肖承远手上的碧雪神剑,已经缺 了一块,分明是他运用无坚不摧的“弹指神通”最上乘的功 夫,将—柄神剑,弹缺一块。
在场众人,都为之遽然变色。
肖承远小侠转身又手捧着这柄已经残缺的碧雪神剑,恭 恭敬敬地递到银髯叟面前,谨声说道:“小弟弹指损剑用心业 已说明,小弟不求老师兄宽恕,但求老师兄能代小弟保留此 剑,等到群魔平定之日,小弟再赴君山,在老师兄面前,请 求应得之罪。”
银髯叟怔然看了半晌,才伸手接过碧雪神剑,叹了一口 气,说道:“小师弟用心如此,老朽岂有不明,虽然损坏师门 宝物,但是维护师门令誉豪气可嘉。此事老朽虽然担当不起, 留待他日,老朽陪同小师弟,再往长空栈,在恩师面前,同 领应得之罪便了。只是小师弟如今……”
肖承远连忙接着说道:“小弟尚有一双肉掌,一把玉扇, 弹剑之日,矢志仗以扫荡群魔,以不负恩师五载授艺,四川 境内开顶全功之恩。”
银髯叟点头说道:“一把玉扇,矢志荡魔。小师弟豪气干 云,胆色无双,者朽钦佩无地。” 突然,坐在一旁的清昙押尼,低低地说道:“太湖庄上, 只有珍儿一人,势堪忧虑。肖小侠应即启程返回太湖,以免 遭受括苍山之覆辙。”
肖承远和绿忆闻言,心里一惊,顿时心头沉重万分,连 忙对银髯叟及在座众人行礼说道;“多谢清昙老前辈提醒,晚 辈不克多留。就此告辞。”
老化子立即应声说道:“小兄弟!从现在起,我老化子这 个跟班可当定了,要走老化子带路。”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那边渔礁翁也站起来说道:“老渔寿 也拜过了,留在此地也无事可做。洞庭湖上八百顷,还是让 老渔稍尽绵薄,送小师弟和绿忆姑娘一程,以表心意。”
肖承远知道这些老前辈,都是言出法随,当下也不辞谢。 匆匆拜别了银髯叟和清昙神尼,以及元济大师。便和渔礁翁, 老化子,绿忆姑娘一行,离开君山,登上舟船,扬帆启缆,奔 向归程。
这只船,在渔礁翁的操帆掌舵之下,趁着下午潮涨风急, 竟然平稳如恒,去势如飞。肖承远觉得这武功一道,真是无 穷无尽。就凭这水上功夫,肖承远又是一窍不通了。
湖上落日,别饶风光,红日如盘如汤,镶在湖水粼粼起 伏的边缘,烧红一湖水色,照亮天际晚霞。景色无边,令人 陶醉。只可惜舟上的人,都没有这一份欣赏自然美景的心情。 任他晚霞似火,绚烂似锦;任他归帆似鸟,渔唱声声,大家 都像是落眼无视,充耳无闻。
只有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独自眺望,竟而长叹出声, 说道:“我老化子命中注定劳碌,其实这良辰美景,能得一壶 美酒,独酌舟中,邀游五湖四海,做个神仙也不过如此。”
肖承远接着说道:“都是小弟连累老化子哥哥,否则老哥 哥在大江南北,以帮主之尊,何尝不是悠闲岁月,比美神仙 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休要多心,我说命中注定 劳碌,那只是面对如此良辰美景,稍有感触罢了。你若是真 让我闲住了,那倒真的更加难受罢了。”
渔礁翁悠闲地掌着船舵,笑嘻嘻地说道:“只听说做化子 的善干玩蛇打狗,没想到你这老化子,竟会雅了起来,居然 有了感触起了牢骚。”
这几句话,说得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肖承远和绿忆 那种沉重的心情,也暂时有了一分轻松的感觉。
渔礁翁微微带偏一点风帆,船舵向左略略一推,木船像 鱼儿顺水一般,一斜溜地滑了过去。嘴里却笑着说道:“说起 感慨,那应该是我们这老朽人物哟!若论当年,银髯老邱岂 是一个省油的灯?武林中有一丁点事情发生,他都当仁不让。 我老渔这管铁箫,也少不得常常找点闲事管管。你们看这次 群魔再起,老邱自己没有了那份豪气,连我老渔管管他也不 放心了。老了!我们都老了!如今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肖承远知道渔礁翁是说笑话,当时即刻接口说道:“有事 弟子服其劳,老师兄的丰功大德,已经深在武林人心。 ……”
肖小侠话还没有讲完,老化子却在—旁拍掌笑道:“渔老 你休发牢骚,也不要说风凉话,只怕这八百顷洞庭湖上,还 需你这位退隐的渔翁放钩一钓呢。”
肖承远小侠一时还没有理会出老化子说话的用意,绿忆 姑娘却用手遥指着船后,说道:“你们看,那只船可有些奇怪 吗?”
肖承远连忙顺着绿忆的手,向船后看去。在即将消失的 晚霞照耀里,远远地有一只小船,也正张着风帆,随后而来, 绿忆姑娘所说的奇怪,那是因为在这八百顷洞庭湖上,归帆 点点,帆之颜色只有两种,一种是白色,一种是泥红色。可 是这只船帆,却是墨黑色。虽然相隔很远,绿忆姑娘的眼力 锐利,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黑色风帆的船。
老化子盯着船后,说道:“渔舟归帆,应该是朝着我们相 反的方向驶去,可是这只船,早就跟上我们的,渔老!这水 上功夫,可全仗着你啊!”
渔礁翁一时间没有回答老化子的话,只是掉转回头,对 那镶在湖水边缘的君山,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武 林中这些妖孽—日不除,任凭你居到何处,仍然有人骚扰上 门。银髯老邱三年隐居只怕这回要换换地方了。”
肖承远惊道:“听渔老之言,君山也会遭到那班魔头的窥 伺捣乱吗?”
渔礁翁回身指着后面那只帆船,笑着说道:“你不看见那 只船吗?”
肖承远和绿忆几乎是同声问道:“难道君山老师兄隐居之处, 已经受到骚扰了吗?”
渔礁翁摇头说道:“他们也太低估了二老一神尼的功力 下,派来这些人,吓唬吓唬人也还可以,要到君山撒野,恐 怕要自找没趣。”
老化子说道:“恐怕连君山静庐都没能进去,要是我们迟 走一步,说不定就凑上热闹了。”
肖承远小侠眼望身后那只小舟,愈来愈近,舟行似箭,将 洞庭湖上划起一道水纹,这份功力,已颇为惊人。
当时便向渔礁翁说道:“渔老师兄何以断定是派来的人, 而不是那些魔头亲自来到此地呢?”
渔礁翁道:“扰乱武林,火焚括苍,这不过是序幕罢了。 不到大场面,不到决战关头,这些魔头会亲自出来吗?他们 是不会自乱阵脚的。先让你们紊乱一番,慌了手脚,然后再 大施手脚,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肖承远问道:“少林方丈,掌管少林本院,为当今武林一 流高人中之顶尖人物,竟然中毒丧命,这手下人尚且如此,那 些领头人物,难道是宇内无人可以抵挡的吗?”
渔礁翁大笑说道:“武林之中,相沿至今,尚没有不可抵 挡的人物。不怕你老弟认为我老渔蓄意出言不敬,令师玉扇 老前辈,堪称近百年来,罕见的奇人,但是,他老人家也不 能称之为举世无敌,盖世无双啊!那些魔头究竟是何人,老 渔虽不知道,谅他们尚无能修练到玉扇老前辈那等功力。至 于这些到处撩拨点火的手下人,两个字‘偷袭’罢了。袭者 有心,被击者无意,这两下功力就可以相差到极大限度。”
老化子笑道:“话虽是如此说,只怕邱老也经不起烦扰, 君山之地,又要迁移了。”
渔礁翁大笑说道:“狡兔尚有三窟,邱老儿要想安宁,单 在一地,自然不是上策。”
渔礁翁说着话,转身对船后看去,继而又笑对肖承远说 道:“小师弟!我们尽管说闲话,倒让人家跟上来了。在这洞 庭湖上,有所行动,按说我老渔要效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