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乍登山道之初,肖承远便察觉到武当山上,有一种异样的气氛,那便是在庄严肃穆,
在宁静中,又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肖承远止不住心里暗自忖道;“难道是武当派早有所觉,知道迟早会有人寻找上门,便
如此戒备森严,严阵以待吗?”
想到这里,肖承远禁不住自己又摇摇头,自语说道:“那岂不是自露马脚,引人注意吗?
武当派人才辈出,岂能如此愚蠢?”
但是此时肖承远已经登临半山,也已经清清楚楚看到许多观院之外,间或有道人匆匆走
过其间,但是都是行止紧张,煞有其事。肖承远又不禁想道:“武当派自然不乏识我之人,
难道早已发现我的前来,如此故作姿态吗?”
这个想法未经想完,肖承远便禁不住自己笑出声来,摇头说道;“我为何如此自抬身价?
凭我肖承远一人前来,即使武当派早早知道,无论对我友善欢迎,抑或是敌意接待,都不致
如此全观出动,紧张一似如此。”
肖承远虽然对于目前的武当山,知道必定有其特别情形发生,但是,一时他也无法判定
究竟与他有关与否,他只是慢慢地沿着登山石道,缓缓地向上登临。
三清宫业已在望了,在金璧辉煌琉璃耀目的门头上,肖承远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
清宫”三个龙飞蛇舞的泥金大字,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位中年道人。极其迅速地从路旁
转了出来,拦住肖承远小侠的去路。
肖承远停下脚步,抬头打量着对面那位中年道人,只见他两眼神光充足,太阳穴坟起,
武功极为不弱。只是此刻他脸上流露着一种浓厚的忧郁,微锁着双眉,仿佛是心里有着沉重
的心事。
肖承远这一阵打量之后,退后一步,拱手说道;“道长有何见教?”
那中年道人朝肖承远打着稽首,口中宣称“无量佛!”低沉地说道:“请施主暂留大驾,
或者改日再来,敝观有一场隆重法事,暂时不接待香客。”
肖承远本来要说出前来拜候掌门人卿云道长,但是转而一念,何妨先探听一下,他们究
竟是为了何事?
肖承远主意打定,便依然拱手说道:“贵观盛大法事,正应该让善男信女,进香了愿,
同祈平安,共禳天福,为何反而不接待香客? 小生乍来贵地,实为之不明。有道是:出门三
五里,各处各乡风。道长可否见告,让小生稍长见识。”
那中年道人皱起眉头,还没有答话,肖承远又一拱手说道:“小生远道而来,除了瞻仰
道家圣地,另有一事也要趁便请教。如今既然贵观设坛祈天,盛做法事,请教二字暂且不提,
道长何不让小生到贵观瞻仰法事,礼拜三清?”
说着话,拱一拱手,便要从中年道人的身旁穿过去。
那中年道人想是一听肖承远小侠说是“另有一事趁便请教”,这几个字入耳惊心,大触
隐痛,不由地一双眼睛凝神注目,对眼前这英俊潇洒,神色安祥的年轻相公,打量个不停。
就在这时候肖小侠要从身侧走过,中年道人一惊之余,连忙退后几步,双手一伸,拦住
肖承远,沉声说道,“这位施主,请勿擅向上闯,贫道职责所在,势难纵容施主上山,否则
一旦怪罪下来,贫道与相公,均有所不便。”
肖承远小侠到此时,虽然不明了武当何以如此严禁外人的原因,但是,他可以推测到武
当山必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是毋庸置疑的。
武当山究竟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为何恰巧就在他来到武当的同时?
本来肖承远来到武当,立意要见到掌门人卿云道长,查证心里的疑窦,如今武当山上竟
巧于此时,出来这等严重的大事,肖承远更是非去见过卿云道长不可。
肖承远如此一沉吟之际,对面那位中年道人,便又缓下语气,说道:“武当山是十方香
火之地,平日施主进香随喜,敝观自当扫径以迎,只是今日例外,施主请海涵一二。”
这几句话说得委婉得体,而且也给肖承远找好退路台阶。要是肖小侠果为朝山进香而来,
自然要趁此作罢,但是,如今的肖承远不远千里迢迢而来,如何能为这几句话,便掉头而去。
这中年道人如此极有分寸地婉拒,使肖承远不好再作无理歪缠,明知此时说出真正来意,
未见得能得到他人相信,但是,除此之外,一时之下肖承远想不出其他足可代替的理由。
当时肖承远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拱手对中年道人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得不说
真情,有劳道长通禀贵派掌门,就说太湖肖承远,登门求见掌门人。”
那位中年道人想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轻相公,竟然一变口,要求见掌门人。
这情形要搁在平时,至少要将肖承远迎延至观内,请辈份较长,地位较高的人前来接待,
盘明身份,说明来意,适当地打发,送客出门。
当然,如果有人知道“肖承远”是何许人,情形自然更不是如此。
无如目前武当山上三清宫内,正是面临重大难题,哪里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打发这些武
林中不知来历的人物?
最重要的,还是由于不知道“肖承远”三个字是何许人。
当年肖承远以一身“苍虚秘笈”所得的神功,仗手中一柄碧雪神剑,和一把描金白玉折
扇,威括武林,名传宇内,以他当时年纪之轻,而名声之大,几乎为近百年来,武林少见的
传奇人物。是家喻户晓,武林中提起“肖承远”三个字,无论黑白两道,还有谁不知道?
但是,武当派的弟子,除去几位有头脸的知名之士,其他的人,很少走动江湖。所以对
于武林中的一切,即使知之,但也知之不详。因此,对于“肖承远”这个名字即或有所听闻,
但是三年来,武林中平静无波,多少大事,都会被时间作无情的淡漠,何况传闻中的这位传
奇人物呢?
因此,当肖承远如此正颜道出来意,中年道人脸上颜色立变,厉声说道:“施主一味不
听贫道忠言相告,反而如此变本加厉,戏言相对,如此休怪贫道有失厚道。”
肖承远也预料到对方不能立即相信,便也不加辩白,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道长休动
无名,事情自有曲直。在下远道前来求见贵派掌门,道长谓我出自戏言,如此各执一词,难
定孰是孰非。道长何不禀告贵掌门,请示处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何苦在此作无谓之争?”
中年道人闻言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毋怪贫道一再好言奉告,施主听若无闻,原来施
主是有意前来寻衅。施主如此在武当山目中无人,不知所恃为何?”
肖承远正色说道:“在下诚意前来求见贵派掌门,道长如此一味相拦,有失出家人的本
份,一旦传出武林,岂不令人齿冷吗?”
中年道人冷笑一声,不再作答,拂袖转身,迳向山上走去。大有警告肖承远之意,去此
一步,便有大祸临身。
肖承远就在这一瞬间,心里有了一个决定:“此次武当之行,适逢武当派内发生大事,
若按平时登门求见的方法,只怕难得见到卿云道长,不出奇计,恐难如愿。”
心里如此一经决定,立即起步前行,口中朗声说道:“武当派名震于当今武林,竟然如
此不谙江湖礼教,令人有见面不如闻名之唤。既然道长不与在下通报,在下只好迳自求见
了。”
口中说着话,脚下微一加劲,只见他身形一闪,流水行云,风声不动,衣袂不飘,就从
中年道人身旁,一掩而过。
中年道人一见肖承远竟然掠过他的身旁,直向三清宫观门抢去,既惊且怒,顿时脱口大
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站住”刚一出口,人已垫足欺身,直逼肖承远小侠身后,右手随意一探,五指
如钩,疾抓肖承远的右肩。
这一探手的功力,只是一招普通的擒拿,但是,道人出手迅速,劲道逼人,分明是中年
道人动了真怒,立意一抓之下,碎骨穿肩,将肖承远折辱在这登山道上。
肖承远若无其事地连头都不回,等到道人右手抓到肩头,仿佛是他身后长下眼睛,观得
准处,右肩只略一晃动,仅以分毫之差,将中年道人这身后一招,撇招卸劲,化除得干干净
净。而且口中还道:“道长!出家人如此妄动无名,实在大不应该,尤其武当山三清宫前,
更有仗势欺人之嫌,道长何以教我?”
那中年道人早就料到肖承远胆敢到武当山三清宫前,只身前来寻衅,必有所恃,但是他
使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起来。
中年道人在武当山三清宫内,地位颇为不低,功力也极有火候,所以在如此一惊之余心
中如何能服?再则,他奉命巡视宫前,职责所在,不能就如此眼睁睁地让肖承远直奔三清宫。
当时,一提丹田真气,躬身一长,搜地一声,凌空拔起两丈有余,双臂及时平抬,力划
向后,人像湖滨落雁,越过肖承远小侠,又拦住去路。冷呵呵地一阵冷笑,伸手指着肖承远
说道:“施主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胆敢到武当山来挑衅撒野。”
肖承远没有等中年道人说完,便立即厉声叱道:“道长,你休要如此胡言乱语,有失厚
道。我肖承远远从千里迢迢,来到武当,求见贵掌门,你不但不为之引见,反而横加阻挠,
乱加罪名,若论你道人这等行径,在下就应该予以薄惩,以儆尔后。”说到此处,肖承远又
缓下语气,说道:“肖承远身为客位,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能及时通报,方才的一切,
念在你职责所在,在下也不为已甚。”
中年道人对于肖承远这两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