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道长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能在贫道不觉之中,施展放毒手脚,当今武林魔道,
可以说绝无仅有。”
肖承远说道:“以道长记忆所及,如果有人能在无形中放毒,而使道长毫无觉察,谁能
如此?”
卿云道长毫不思虑地接着说道:“那只有昔日阿修罗教中的高手,对于放毒一项,确有
独到工夫。可是,阿修罗教早已被中原各门派,清剿殆尽,毒技无传。如今尚有何人有此等
能耐?”
这“阿修罗教”四个字一出,肖承远几乎要脱口说自己方才那一刹间心里的发现。但是,
他忍了回去,他觉得这件事在没有确实可靠之前,不宜轻易告诉别人。
肖承远只是冷静地说道:“道长!世上事情,有许多出人意料之处,不可以常情去衡量。
阿修罗教昔日虽然归于陨灭,但是,谁亦难确定其不会死灰复燃?”
卿云道长点点头,接着说道:“小侠说的极是,这等魔头只要稍有一丝空隙,便要趁虚
而起,正如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要想除之净尽,是极为不易之事。”说
到此地,卿云道长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贫道不敢自诩本身功力如何精湛深
厚,但是仅凭手中长剑,面对当前武林任何高人,自信力保二十招之内,尚不致落归败绩。
崂山之败,贫道只有自惭,然而如今小侠如此提出可疑之处,贫道也只有如此稍作自慰了。”
肖承远说道:“道长存心忠厚,无防于宵小,乃被所趁。”
卿云道长接着说道:“松纹剑不敌对方长短伸缩自如的如意棒,二十招不到,贫道松纹
古剑的招式,已经力不从心。当时心中一念,武当派的名声,自此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贫
道死不足惜,却不能死在此地,死而受辱。于是,竭尽全力,招架过第十九招之后,全力回
奔,直下崂山。”
肖承远紧张地说道:“对方既然存心卑劣,用意险毒,只怕不会让道长如此轻易脱身。”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倒是令人奇怪的,对方并未追赶,只猖狂地讥笑贫道。”说
到此处,卿云道长缓缓闭上眼睛,
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一阵含有无限轻鄙的讥笑,顿时使贫道心神为之一落,步履为之
跄踉。当时真不知道是应该战死在崂山,还是支撑回到武当。”
肖承远闻言一惊,立即说道;“道长内力探沉,定力毋庸置疑,如何不能承受如此一笑?
想来这暗中中毒之事,愈发可以证明了。”
卿云道长道:“正是贫道心头游疑不决之际,突然身后破空之声大作,有十数枚暗器,
凌空飞来。不容贫道极力闪避,左右腿上,各中—枚。”
肖承远惊道:“按理推论,崂山之物,无物不毒,道长所中的必是毒器。”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创口麻木,心头作呕,不仅是毒,而且是剧毒。贫道当时唯一能
作的事,便是横剑咽喉,以免受擒被辱。但是,却被人制住……”。
肖承远大叹说道;“赶尽杀绝,世之残酷莫过于此。”
卿云道长说道:“小侠! 他们没有赶尽杀绝,但是他们所做的,比赶尽杀绝还要狠毒。
他们竟然将贫道送还武当之麓,留下三日份的解药,他们要藉贫道之口,宣扬崂山之威,使
他们兵不血刃,达到独霸武林的野心。”
肖承远此时心里已有一个明白的了解,但是他不希望这个了解是真的。他沉重地向卿云
道长问道:“请问道长,在崂山身中两枚毒器,究竟是属于哪一派别?”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说来惭愧,这两枚暗器不仅无法辨明派别,连形式也为贫道所罕
见。”
说着伸手从云床一端,拈出两枚黝黑的暗器,捧在手掌之上。那正是肖承远不幸而料中
的事,放在卿云道长手掌上的,竟是昔日无极门的暗器“杨花飞蛱”。
虽然这是肖承远小侠意料中的事,却也是肖小侠所不期其是真的事。
当时肖承远小侠并没有伸手接过来仔细察看,立即抱拳拱手,沉重地说道:“晚辈武当
之行,所希望证实的事,都已经获得了证实。但不知道长当初言道,正要派人寻找晚辈,有
何差遣。道长此时不妨言之当面,晚辈只要力之能及,自当竭力以赴。”
卿云道长缓缓放下手掌上那两枚“杨花飞蛱”,感慨万千地说道:“贫道自崂山受伤归
来之后,在自惭之余,深探觉得此事关系贫道个人之声誉及生死事小,而关系武当一派存亡
事大,甚而关系武当一派存亡虽大,却关系整个武林祸福更大。崂山之祸不除,武当一派数
百年基业,固然为之毁于一旦,但是,整个武林将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之捐躯丧命。因此,崂
山之祸不除,武林大乱于兹不止。”
卿云道长说得极为沉痛,肖承远小侠也为之感动不已。
随卿云道长又接着说道:“因此,贫道想到小侠。天纵奇才,一身功力独步当今,贫道
之意,恳请小侠顾念武林之大劫临头,能勇于肩负起扫荡魔氛之大责重任,则武林幸甚!”
肖承远没想到武当派的掌门,会如此坦诚恳切地要他肩负起这份责任。而且,更使肖承
远小侠感动的,卿云道长居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捐弃了门户成见,完全以整个武林的安危
为重.这是肖承远小侠所不曾想到的事,也是乐于听闻的事。
当时肖承远慨然地说道:“道长如此器重晚辈,不以驽钝见弃,竟而驭以重任,晚辈若
有异言,是为不识分寸。虽晚辈心有惶恐,只怕有负道长所期,但是,晚辈自是誓言,必尽
全力以赴。”
卿云道长欣然伸手抓住肖承远的手,激动地说道;“贫道至此,始信‘苍虚秘笈’,所
得是人。能得小侠如此慨然应允贫道虽死又有何怀?”
肖承远本来想把少林掌门所遭的惨事,向卿云道长说明,转而一念,此时泄露非时,当
时便含意探长地说道:“天下群魔俱起,已非崂山一处,晚辈虽有荡魔之心,恐独力亦难支
撑全局,将来各大门派之间,仍须团结一致,群策群力,方有可为。届时尚请道长能登高一
呼,乃使众志成城。”说到此处,肖承远又顿了一顿,说道:“道长目前毒创,已由‘大还
丹’护住内腑,想来目前不致恶化。晚辈与崂山五老其中二人,已有约期,若能顺利归来,
道长所需之解药,晚辈当为此行列为第一要务。”
卿云道长低喧一声“无量寿佛”,低声说道:“解药倒是其次,但愿小侠初展神威,崂
山之行,能一扫群魔,贫道虽死九泉,亦当无憾。”
肖承远既然对于这“杨花飞蛱”的疑案,已经获得了了解,这武当山三清宫内,已无再
留必要。
不过,无极门的惨案,以及少林掌门的无端被袭,虽然已经知道是崂山五老所为,但是,
崂山五老是何许人? 他们为何要利用无极门的暗器,来作为搅乱武林的开始? 这不仅是一个
谜,而且是极须早日揭开的谜。否则,武林各门各派,尚不知有多少人要伤在这“杨花飞蛱”
之下。
算日期,距离端阳之约,尚有十余日。但是,沿途赶去,也相差无几。当时肖承远小侠
便对卿云道长拱手说道:“晚辈擅闯武当,道长大量不罪,日后再专程前来,在三清面前顶
礼谢过。此刻晚辈要告辞道长。”
卿云道长微笑摇头说道:“小侠太谦,反令贫道愧怍不已。一切客套,贫道均不多言,
恕贫道不能相送下山,但愿早闻好消息。”
肖承远躯身一礼,正要退出,忽然卿云道长叫道;“肖小侠请暂留贵步。”
肖承远一愕转身,拱手问道:“道长尚有指示吗?”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贫道尚有一事,要拜托小侠代劳。”
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符,双手捧起,递向肖承远,沉重地说道:“这块玉符和松
纹宝剑,同为武当派权力之象征。请小侠暂时代贫道掌管此符。”
这几句话,听在肖小侠耳里,无异晴天霹雳,突乎其来。他止不住呆呆地望着卿云道长
手中那块玉符,愕然不知所以。
肖承远他深深地了解,武林之中,各门各派,均有一种信物,做为全派至高无上权力之
象征,而这信物,必然是放在掌门人身边,须臾不可离。若将信物转交别人,也无异是权力
的转移。如今卿云道长突然将这块玉符,要交给肖小侠,如何使他不感到惊诧不已?
卿云道长仍然是双手捧着玉符,望着肖承远说道:“武当派不幸。卧云欺师灭祖,戒律
难容。甚而还蛊惑部分徒众,前往供其驱使,此人不除,武当派之羞,贫道亦无颜以对历代
祖师。因此,将这块玉符暂交小侠代为掌管。扫荡崂山之日,请小侠代整门规,以振戒律。”
肖承远这才明白卿云道长的用意,当时不觉脸上有了难意。
卿云道长立即说道:“小侠代武当整顿门规,以儆武林效尤,一举两得,小侠幸勿见
辞。”
肖承远略一思忖,立即昂然应道:“如此晚辈不揣冒昧,谨遵所命。崂山之行,若有寸
得,自当完璧以归。”
说完话,双手恭恭敬敬接过玉符,慎重地佩在青衫之内,再度行礼告别,卿云道长咳嗽
一声,门外云板立响,呀然而开,八个道童退倚两边,阳一老道也飘然而至,恭送如仪。
肖小侠向阳一老道告过罪,谢过他的引见,复又孑然一身,下了武当。
下得武当之后,肖承远小侠这才想起自己一个人的形单影只,颇有势力单薄之感。并不
是因为他要到崂山赴约,怕的是自己双拳不敌四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