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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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息国庆元三年
“护国将军兰曦烨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实乃欺君犯上,谋逆之罪,念其曾功在社稷……废其将军职,处以刖刑,九族之人皆流放北蛮,终身不得回帝都。”
太监尖细的声音飘荡在宏伟的将军府邸,凄戚的微风里透着隐隐的杀意,含着阴谋到来前的血腥。
“将军,还不领旨谢恩!”读完圣旨的太监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个曾经战功显赫的护国将军,如今还不是被踩在脚底了。
“奸佞小人,拿命来!”一军衣少年忽然跳了出来,手持利剑,朝着宣旨的太监刺去。
太监见状,不由惊慌失措,大喊道:“护国将军救命!将军救命!”
“子孝,退下!”兰曦烨对着那个正欲将宣旨太监杀之而后快的太监命令道。
“将军!将军不可啊!若非这帮阉人在皇上面前嗦摆,将军怎会……我要杀了他!”这个叫子孝的年轻人,委实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子孝,你难道想要让我身上的欺君之名落实吗?”
“将军……”虽然知道圣旨上的罪名都是子虚乌有的,但是,今日他若真的动手了,倒是真真落实了欺君之罪。
可是,刖刑,这对驰骋沙场的将军而言简直是比死还痛苦啊!
兰曦烨沉默良久,终于伸出双手,苦涩地回道:“臣,兰曦烨,谢主隆恩。”
身后的高子孝以及一干将士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却是不能发泄,只得将双拳狠狠地打在地上,以平复心中的愤怒。
宣旨的太监见兰曦烨接旨,一抹狠辣的笑容浮现在嘴角,“护国将军,真是对不住了。”说完,向身后的几个人施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动手。
“你们敢!”兰曦烨身后的将士齐齐站起,拔出手中的长剑,阻止那些施刑者靠近。
大德殿
“公主,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华颜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绿娥慌慌张张跑进了专属于公主在宫中居住的大德殿。
“何事惊慌?”一身利落劲装的公主,眼看着绿娥跑进,急忙收住手中利剑的去势,不满地看着打断她练剑的侍女。
“公主,陛下……陛下……刚下了圣旨,赐护国将军刖刑。”绿娥颤颤巍巍地道出所打听到的消息。
“铮”手中的长剑落下,在地上颤动了几下便停止了动静,而公主兰曦妩的心却是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刖刑,对于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来说,这比要了性命更令人痛苦。
将军刖刑,岂不与武士卖马,英雄挂剑,同样的失意和无奈?
她蓦地飞身向皇帝的政务殿跑去。
只是还没进去,就已经被门外守夜的护卫军给拦住。
“本宫要见皇上,谁敢拦我!”妖煞之气瞬间崩发,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洗政务殿。
“殿下,皇上今日头风发作,不见外人。”领事太监常宿略微苍老的脸上皱眉满布,那双夹在脸缝间的双眼却是澄亮的。
“常宿,你给本宫让开,若是今日本宫见不到皇上,必定杀了你们。”华颜公主的脸上是不曾见过的严厉,弑杀之气已如开弓之箭。
“殿下,请不要为难老奴。”话虽是这么说的,常宿的身影却是挡在政务殿门口,丝毫不见他有什么动摇。
兰曦妩见状,心中已是怒极,夺过侍卫手中的红缨长矛,一个箭步,已是用矛刃将常宿打在了一边。
守门的侍卫军见兰曦妩动手,一时竟是愣住,毕竟会在宫中持兵器并且与侍卫交上手的人是没有的,更何况还是堂堂息国的公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
沉重的红色宫门被大力推开,发出古老而幽咽的哭泣。
绰绰的烛光下,息国皇帝伏在处理政务的案上,面色苍白。
薄刀似的柳眉亦是皱在一起,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墨色绣金的袍子,在烛火的照射下,勾勒出水墨山水一般的线条。
待她靠近,那双阖着的双眸倏然睁开,隐着幽魅的光,却因他周身的气势,将这邪魅藏秀下去,倒显出不一般的肃穆。
让人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世上竟是有这般矛盾却蛊惑的人存在。
“臣,华颜,叩见陛下。”兰曦妩冷着脸,默然下跪。
案上的人伸出两指,揉了揉还生生疼着的额头,“这么晚了,怎么不在殿中休息?”
“臣请陛下收回旨意,护国将军忠君爱国,绝无可能佣兵谋反。”兰曦妩跪在地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么晚,你冲进朕的宫殿,就是为了让朕收回旨意?”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却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案上的人看见她的动作,愤而将手中的奏章捏成一团,阴厉地说道:“为了一个兰曦烨,你竟向朕求情,你也要违抗朕吗?”
细长而邪魅的眼中,透着不可遏制的盛怒。
皇座上的人一步一步逼近,墨色的缎锦绣金龙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说不出的气氛浓重。
而跪在地上的兰曦妩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怒火,可是为了兰曦烨,她只得违抗他。
“阿妩曾经说过,永远相信朕,不会背叛朕,难道现在,阿妩为了一个兰曦烨要将自己曾经的誓言打破吗?”
“阿妩是说过,但阿妩是对十叔说的,陛下是陛下。”
“朕亦是你的十叔!”
“十叔从来不是枉杀无辜,听信奸佞的人。”兰曦妩的语气坚定,那是她的信仰。只是,坚定中透着隐隐的绝望和无奈。
十叔,和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一人呢?
息国的皇帝兰殊尧眸中怒火渐省,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他低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妩定是忘了自己的承诺才会如此和十叔说话的,是吗?”
苍白而温热的脸贴上她的,兰殊尧低声询问着答案。
“陛下,请收回旨意。”跪着的人却依旧倔强地说着这收回旨意的话,明知是会令眼前的人不悦的。
倏地,湿热的气息在鼻尖漫延。
兰曦妩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瞬间的触感已将她的理智全部击溃。只能感觉到唇上的温热。
兰殊尧看着她的错愕的表情,嘴角挑起一抹快意的淡笑,舌尖勾勒着她的唇形,品尝着属于她的特有的味道。
当他的舌尖将要破开她唇间的缝隙之时,兰曦妩仿佛猛然清醒,想要使劲地推开他。
只是那炙热的手却是紧紧地箍住她的脖颈,不让她逃离分毫。
“陛下!”兰曦妩厉声喝道。
“阿妩,你有多久没有叫朕十叔了?你也要和十叔生分了吗?”
“陛下,臣是陛下的亲侄女,陛下刚才的行为,实在于理不合。”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她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只是这样的距离又实在太过于暧昧。
也许,真的是生分了。
“于理不合?”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为可笑的话一般,兰殊尧轻蔑地冷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帅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想要做的,有何不可?”
他,才是息国的掌控者。
“陛下这样做,与桀纣有何异!”
“阿妩长大了,就不再喜欢十叔了吗?”兰殊尧低声耳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边。
他的话惹得她一怔,眉头深锁。
阿妩,最喜欢十叔了。是最。是无法取代的最。
彼时年少,便是将所有的倾慕之心都放在了这个人身上了。
只是,未敢再有其他。
这人如今是息国最尊贵的人,是息国的皇帝,却不再是她的十叔了。
“阿妩,你我之间……非得如此吗?”
就是因为这伦理的束缚,就要将心中破茧而出的情愫压抑吗?
“陛下,兰曦烨行刑完毕。”门外传来太监尖利却又卑谦的声音。
兰曦妩闻言,便如被抽了丝的蚕茧,委顿地颓坐在地上。
有一种伤痛刻画在心里,一刀一刀,深不见血,却不知道,在最深之处,早已腐朽不堪,而她,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将哭泣忘却。唯一还能感知的,那便是一层一层席卷而来的迷茫和哀伤。
还是晚了啊。
兰曦烨,那个一心帮助十叔登上皇位的肱骨之臣,如今却是被他效忠的人,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剥夺了他策马战场的宏图。
兰曦烨,她这辈子最亲的三哥。那个在她闯了祸后,总是替她善后,那个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的三哥。
看着她眼中的灰败,兰殊尧心中怒火愈发炽烈,他的阿妩,竟为了旁人,露出如此绝望的神色,而更可恶的是,使她绝望的人那个人却是他。
她口口声声说最爱他的人。
“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宫中,旁的人和事,你都不要想了。”
“陛下,这是要囚禁我吗?”兰曦妩的脸上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你若是想这样想,那便就是!”气极的皇帝拂袖而去。
“呵呵呵呵……”只余下那一声声悲入心底的笑声,像是一只离了群的雁鸟,对翱翔也不再有奢望。
2郊国奴隶
息国成武元年神都殷华
梨花木制的马车,雕工精美,篷盖鎏金,熠熠生辉,显示着出行之人身份的富贵。
拉车的马是宛国进献的名驹,整个息国,也只两匹。一匹在御内,而另一匹被皇帝赏赐给了严阳王兰康。
在这热闹非常的街上,本因异常难行,可是这匹马却是畅游无阻。只因见过它的人都知道,真正用它的人,不是严阳王,而是严阳王的女儿风华郡主。
众人更知道,风华郡主骄纵傲慢,若是挡了她道,便也只有被毒打一顿的下场。若是更不幸,便是将小命丢了。却也是无人敢过问这样微小的人命官司。
兰曦妩坐在这标识着身份的马车里,神思倦怠。听感悟寺的宏恩法师讲了一整天的佛经,她这个没有慧根的郡主实在困顿,若非母亲重病,非要她去感悟寺祈福,她是死都不愿去佛寺这样的地方的。
自小她就不信,这些泥做木做的人偶真的能庇佑什么。若是真的灵验,父亲也不会一房二房的将那些姨娘们娶进府了。独留下母亲一人,镇日里对着那偶人祈福。
“你们这些郊国奴隶,真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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