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此刻却是想起了兰曦妩走之前的话。
“若是想叫本姑娘留下,你就得选择重新投下胎,这辈子合不了本姑娘的眼缘,可以等下辈子啊。”
想他虽不是什么美男子,却也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想想真是叫人伤心啊。
兰殊尧也懒得理这个陷入自怨自艾的男人,兀自上床休息。
“你若是敢躺上来,本王就阉了你。”床上响起低沉的声音,惊的有这个念头的叶采立马打消了。兰殊尧说得出就做得到,才不会给他留情面呢。
灰败的叶采唯有失落地跑回他的弥风馆。
16瑶光公主
姬瑶光,这个名字,对郊国的人而言这是个街头巷闻,举国皆知的。
郊王爱女成痴,这在郊国亦是除了名的。
传言,瑶光公主生下那日,只见郊国皇宫一片五彩金光一直笼罩,久不散去。细看,可见一龙一份翱翔于九天之间。
如此吉兆,乐得郊王三日都不曾合上嘴。
郊王令其手下猛将苏田前往龙泽湖,寻找一种传说只在龙泽湖底才有的闻汐鱼,取其双目,研成粉末,据说能令人貌若天仙。
郊国人一直认为,瑶光公主的美,定是因为这闻汐鱼的缘故。
只是闻汐鱼久居于湖底,难以捕捉,到底苏田将军是否捕捉到此鱼,在郊国人心中,也是一个谜团。
瑶光不会忘记,那日她的父皇在朝堂之上问重臣,可有良策防息国狼子野心。
众大臣俱无言以对。
父皇年迈,而郊国的大臣儒士居多,早已失了斗志,对于息国这样的虎狼之国,早已有了臣服之心,更有甚者居然提出每年向息国纳贡,已苟延残喘。
瑶光虽为女儿身,却也是个性格刚烈之人。
她抽剑将那提出此意的大臣斩杀于断魂剑下,不曾有半分动容。
“瑶光愿身先士卒,前往息国打探。”血红溅染大殿,衬托出她刚毅般的侧脸。
大臣装聋作哑,一句都未说话。
瑶光只记得,那日大殿之上,父皇眉头深锁不曾说话。
待退朝后,郊王才将心爱的女儿传唤过来,本就孱弱的身体,似乎一下子虚弱了很多。女儿的决定,仿佛将这个老者身上最后的精神都摧垮了。
郊王用以往不曾有过的严肃神情,虽她说道:“此去息国,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瑶光没有解释,只是重重地点头。
“父皇已经年老,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应知道,如今,你对父皇而言已不单单是你。”
“女儿定不负使命。”
“难道是天要亡我郊国,你大哥战死,而你如今也要踏上不归路。”此时的郊王不是一国之君,反倒像是一个担心儿女的慈父,怀着不安的心,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担忧着她的未来。
“女儿身为郊国子民,更是郊国的公主,岂有不为郊国谋算的道理。便是死了,女儿亦觉得死的其所。”瑶光公主说的斩钉截铁,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若是你也不在了,朕真不知……”
“父皇,皇兄没死,请父皇不要放弃,只要一日不见皇兄的尸体,瑶光绝不相信。”她心中认定她的哥哥,也是郊国的皇子姬无雪还活着。
“那从战场上送来的尸体……”
“父皇!那具尸体不是皇兄,绝对不是。”虽然身形像极,可是面目尽毁,瑶光绝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她那风华无双的大哥。
对于女儿的执着,郊王已无力辩驳。瑶光看似柔弱,内心却是执着得厉害。她既已认定姬无雪未死,那么任谁劝也是徒劳无功的。
郊王抽出一直藏在袖袍中的匕首,递给瑶光,“此去危险,你带着防身吧。”
这镶金短匕首,长不过几寸,却是用上好的寒铁加之郊国最为厉害的铸剑大师,足用了月余才煅造而成。看似微小,却是吹毛短发,削铁如泥。
匕首的鞘用红于宝石镶嵌成石榴花纹,异常夺目。
瑶光甚是爱极了那鞘上的纹路,每每求郊王赏赐与她,郊国都不曾答应。
“兵器伤人,亦可自伤,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唯好,免得伤了自己。”
瑶光想,也许父皇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吧,是以就是连刀鞘上的样式都做成了她喜欢的。迟迟不肯给她,只是因为不舍她将要面对的事物。
“公主,此处已是息国与郊国的交界处了。”侍女泠源掀开车帘说道。
公主自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起酒一直盯着匕首发呆,连话语都变的少了。
“停车。”瑶光收起匕首,命令道。
送亲的队伍虽不明白公主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停了下来。
只见一身蓝色珑纱的女子,用丝巾遮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此人正是瑶光公主。随后下车的才是她的婢女泠源。
瑶光公主面向郊国的方向,忽然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都没有说。拜别生养她的国土,她的内心必然是痛楚的。
只是这样的痛,只能承受,她更是没有诉苦的机会。
磕头以后,她不曾回头,又是一语未发,踏上了前往息国的道路。
此去息国,怕是此生都回不了郊国,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看故国的风景。
“息国的人也真是傲慢,我们这都快到殷华了,也不曾见有使官来接我们,分明就是不将公主你放在心上。”泠源打探了一下四周,俨然已经快进入国都了。街道也渐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泠源此处不是郊国,凡是小心为重,在息国,我什么都不是。你要记住这点。”瑶光沉着脸,叮嘱道。
泠源这样的性子,她真怕会一个不小心就招来杀身之祸。
“是,公主。”泠源不明白,却还是遵了瑶光的意。郊国虽败于息国,可公主毕竟是公主,为何到了息国,公主要如此谨小慎微。
“请问可是郊国,瑶光公主的车吗?”车外有人问道。
“正是,你是何人?为何拦车?”泠源起身问道。
“小的是江都王的属下,奉我家王爷的命令,送公主前往使馆。”
“江都王有心了。你叫什么名字?”车内传来瑶光温和的声音,仿佛这样的声音才配的上她公主的身份,配得上她郊国第一美女的称号。
“小的二心。”
“二心?这名字真是有趣。”
“谢公主赏识,公主请跟随小的往此处走。”二心见瑶光公主对他的名字颇为感慨,却也只是尽着本分,带公主前往使馆。
“慢着,你说你是江都王的下属,我们就信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泠源出声说道。她虽是一个丫鬟,有些主子不适宜问的话,却是该由她问的。
“是小的莽撞,此乃江都王的令牌。”说着便将悬挂于腰际的一块金色腰牌拿下,呈于泠源。
只见那金色的令牌上,正面刻画着大息国印四字,后面则是江都王令四字。很普通的一块令牌,却也是很不普通的。这是息国王爷身份的象征。
“有劳小哥带路。”瑶光公主看完正反面的印字后,示意泠源将令牌交还。
“公主言重了,这是小人的份内事。”二心态度谦虚,不想一般奴仆的谄媚,亦不像别的王侯之家的奴仆的嚣张,他只是认真在做一件事罢了。
石桌上放着上好的白瓷茶具,晶莹剔透,不似凡物。一旁的小火炉上,一壶茶水正慢慢地沸腾着。煮茶的人,身着月牙色长衫,姿态写意。
但见他将沸了的水拿起,一一烫过那白瓷茶具后,才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热水注入,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随即又见他将茶汤倒入茶盅,继而又将茶盅里的茶汤放入杯内。
替自己斟了一杯,又将另一只杯子注了七分。
“既然来了,就出来喝杯茶吧。”兰殊尧端起放于石桌上的茶杯,出声说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自己的杯盏丝毫不曾离开。
待他将杯中的茶饮尽了,也不见有人出来。
“茶都凉了,还不出来?”
躲在花圃里的人似乎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心有不甘地走了出来。
兰殊尧将杯盏放下,看向来人。
“怎的每次见我,都是那么冒失?”语气里没有责怪,若是在熟人耳里反倒有些宠溺。
“这可怨不得我,谁让我每次还不曾准备好,就已经被十叔发现了。”兰曦妩也不见生分,自顾有理的辩驳道。
天气炎热,兰曦妩自花圃里夺了半日早已热出了汗来,刚伸手要拿桌上的茶,却被制止。
手背上的温度,不似常人,竟是比她还要再低一些。
兰殊尧单手覆着兰曦妩的手背,低声道:“茶已经凉了。”
“不碍事,我可没有十叔这么讲究,天气炎热,凉茶正好解暑。”说着,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丝毫不见忸怩之态。
兰殊尧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复又替她倒了一杯,置放着。
“皇上新赐的府邸,守卫倒是松懈。”说的是兰曦妩私闯进府的事。
“怪不得他们,我今日是爬墙进来的,守门的侍卫不曾见到我。”兰曦妩大言不惭,颇有一种已对爬墙十分在手的意味。
“好好的不从府门进来,怎么要翻墙?”
“今日三哥对我说,皇上新赐了府邸给十叔,并委以十叔重任,将郊国瑶光公主一事交与了十叔。”
兰殊尧不语,听着她继续说道。
“十叔,据说那瑶光公主是郊国第一美人?”言语中不乏兴趣。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兰殊尧淡淡回应。
“十叔快说将美人藏在何处了?”跃跃欲试,似乎迫不及待就想见到。
兰殊尧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开口道:“你就是为了见这所谓的美人,翻墙进了我的府邸?”
“那是自然。三哥竟在我面前吹嘘这个瑶光公主,仿佛这个公主仙女下凡一样,我倒要看看天下果真有这样的人否?”
兰殊尧的眼眸一暗,随即又一片静默。
“瑶光公主不在我府邸。”
“不在十叔府邸?那在哪里?”喃喃自语道,“莫不是十叔还在因为太后生辰宴上的事,生阿妩的气?”声音极轻,却正好被对面的人听了进去,而兰曦妩自己确实分毫不知。
“我没有生气。”
“啊?”
“明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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