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呵呵一笑,道:“便是师父我也是五、六年前才略知其中奥妙啊!羽儿,你真是生
具慧根。”
接着他又吁了口气,道:“仪儿,羽儿,你们可知当年达摩一苇东渡,乃是我们祖师,
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便是自佛学之中领悟到的,再加上他运心独创,著有一部‘达摩真谜
解’,相传后来传入中原,故而中原武学一度驾凌我西方之上,这部书共分剑、拳、内功三
笈,及是学武之人梦寐难求的宝典。”
“羽儿,这部宝典可能已失去踪迹,可是只要你潜心研究,很可能会再度光耀我禅宗一
门,发扬西疆武学!”
老僧说到这里,似是极含深意地望着两人。
“达摩真谜解,达摩真谜解……”
而陆羽听见师父话后不住点头称是,心中暗自忖道:“陆羽啊!自今而后,你的责任可
更大了啊!”
老僧见两人各自思索不已,隔了一会儿,他面上微微现过一丝悲怆之色,唤两人道:
“仪儿听着,为师今年已自百有十九了,不久自当归依我佛……”
两人抬头仰望师父面有悲色,急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师父,你—一”
“唉—一”
老僧长叹了一口气,道:“为你两人,为师乃不免着相,快快莫再如此!”
说罢,大袖一挥,两人身不由己地被一阵无可抗拒的力量,柔和地托了起来。
老僧接着说道:“人生难免一别,生即如死,死亦如生,为师对身后一切都有安排,已
制成一个锦囊交给你师叔,到时你二人可同往拆阅,现在你们走罢!”
两人自小便有老僧抚养长大,慈恩胜似师恩,闻言眼角俱现泪光,但见老僧已然阖眼入
定,只得轻轻含泪退出。
谁都没有听见老僧嘴中喃喃说道:“天数,天数,谁也没法挽回这一场浩劫!”
到了第十天上午,老僧果然圆寂升天,安祥地留下躯壳走了。
令人惊奇的是,他竟令陆羽继承他为第十七代禅宗一门之主!
陆羽本人从未想到,这时心中只感到万分惶恐与不安!
师兄贺天仪对于师父所作决定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表面自是极力赞扬师父明智之
择,但内心深处却老大不自在。
一般门人对老僧的决定,不曾有任何意见,并且是绝对的服从。
由师叔主持仪式后,陆羽正式接掌了禅宗门。
他一切借重师叔与师兄的意见,所有事情一如从前,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年头。
这一年中,贺天仪始终闷闷不乐,甚而有时师弟来请教问题都显出不耐之状,当然陆羽
都将这些情形看在眼里,但一时也想不出如何解决之法。
终于,贺天仪再也耐不住了。
这一日,贺天仪将徒弟唤至密室窃窃私语,只听贺天仪道:“骥儿,为师想往中原一
走,你可愿去么?”
齐骥恭声答道:“徒儿自当随侍恩师左右。”
贺天仪皱眉思索不已,半响才缓缓说道:“骥儿听着,为师此去恐将永不返回,你若留
此,陆师叔不致亏待于你,愿去愿留,但在你一念之间。”
齐骥年纪虽小,却甚精灵,一年来早已看出师父心中不满之色,闻言说道:“陆师叔对
徒儿时而不满,徒儿不愿留此,只——”
齐骥略一沉吟,贺天仪道:“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只是师父此去不再回来,难道便空手而去么?”
贺天仪嗯了一声,转而言道:“那么你准备好,今晚我们走!”
这时夜色深沉,寺院之中万籁俱寂,忽然右首藏经室墙角下窜起两条人影,似乎是不愿
人知,行动之间隐秘异常。
这两人对寺中地形好似十分熟悉,登楼入室如入无人之境,倏而已入楼中。
远处似乎又黑影一闪,却无人看得真切。
过了大约盏茶时分,两人又自房中闪出,年轻的一个背上多了一个包袱,只已他自栏杆
上纵身一跃,在楼下屋角上微一借力已自到了地面,轻身功夫委实高明之至。
年长的一个以布巾掩面,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他站在栏杆边上,见另一人已然着
地,也不见他作势,便自凌虚而下,落地无声,更可怕的是:他竟能缓缓地下降,若非亲
见,有谁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惊人的轻功。
朦胧中只见两人微一点首,一前一后向院后奔去。
禅宗寺院建筑在半山之上,向后必须通过一带树林方能出得后山而去,地势十分险要,
若非门中人真还摸不清如何走法。
却说两人走到林中,双双将面上布巾取下,只听年轻的开口说道:“师父,我们现在往
那儿去?”
年长的道:“尚未一定,不过为师有意往江南一行。”
他顾了一顿,又轻声道:“骥儿,现在莫多言,赶紧先出得此林再说!”
话声未落,已自呼地问前掠去,那徒儿亦紧紧地在随身后。
方一出得林来,两人不由惊得呆住了。
只因林外一方大石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人,身着灰衣僧袍,却背对着两人而坐,只觉身形
是如此之熟悉。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激动地一字一字道:“师兄,我在此候你多时了。”
那两人正是贺天仪与他徒儿齐骥,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竟会在此遇见禅宗!
只见贺天仪脸上晴阴不定,胸口亦不断起伏,似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但却难以下定决
心。
过了半晌,他终于迫出口道:“陆羽,我在此实是难以立足,就算我心胸狭窄吧,望你
看在昔日同门份上,放我师徒过去,他日必有所报。”
禅宗见他如此说法,心想实已无法劝他回头,口中却仍说道:“你这一去,形同背叛师
门,武林道上必无你容身之处,何况—一何况我禅宗数百年来从无门人如此弃绝而去,你将
何以对我禅宗一门浩瀚之恩啊!”
贺天仪长长叹了口气,仍然摇了摇头道:“陆师弟,并非我不顾师门之恩,实是—一实
是—一”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说穿了仍是自己心胸窄小,不满师父传位于师弟罢了。
只见他猛一抬头,似已下定决心道:“无论如何我今日非离此不可,只望你别再管这件
事。”
禅宗大师摇摇头道:“贫僧再求师兄谅解我一番苦心。”
贺天仪在西疆武林乃是跺跺脚可震动山河之人,那会如此一再低声下气相求于人,心中
逐渐不耐,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今日难以善了,若想离去则非闯过这关不可,还是避免动
手,出其不意一走了之。”
心中一面转念,却回头向骥儿使了一个眼色。
突地他两眼向禅宗身后猛盯,双目之中精光四射,同时身形一侧,呼的一声飞向侧方树
林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身旁灰影后发先至,刷地一声竟自挡在自己身前。
贺天仪又惊又怒,但他一身功力亦已臻化境,看也不看呼地一个翻身,右拳斜冲而起,
左掌直劈而出,口中叫道:“接招。”
他右拳才出,内力尚未吐实,左掌又自打出,霎时一阵掌风拳影禅宗急忙斜近一步,大
袖袍呼地飞起,双掌当胸一立,只见一股内力封在身前。贺天仪感到双掌一窒,直觉地了解
他师弟的内力竟为世所罕见。
禅宗大师此时叫道:“慢着—一”
贺天仪呼地撤回双掌,向后倒退两步道:“什么?”
禅宗缓缓地道:“既然师兄去意已决,小弟也不便强留,但望师兄能将本门秘笈交还,
由我带回。”
贺天仪冷冷道:“废话少说,若是这一场拼斗我贺天仪不敌,则任由你带走秘笈,决心
退出武林毫无反悔,但若侥幸获胜又当如何?”
禅宗大师此时亦不由怒道:“只怪我自作聪明,还道我们之间尚有一段同门之谊,既你
立意如此,这段交情早已失去存在价值。贺天仪,你今日只要能闯过贫僧,天涯海角任由你
去。”
贺天仪此时深知这师弟功力深不可测,自己对他可说是毫无半分制胜把握,心中不由微
感紧张。
于是他长吸一口真气,斗然大吼一声,双拳猛捣而出,拳式一攻突收,同时开声吐气,
右拳疾振而下。
他深知师弟内力雄浑,必须以精湛招式将之逼住,于短时间内施奇袭之功,否则后果将
不堪想像。
于是只见他一招紧似一招,一连直冲五拳,身形逼到禅宗身前不到三尺之处,内力在掌
缘迅速急发,呜呜锐响。
斗然之间只听禅宗大师一声大吼,双拳挥动倏地向外一崩而出,化内力为外家硬功之
功,这一式有若少林长拳中的基本招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经禅宗猛力施出,威力之强,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下他尽是用出了十成真力,贺天仪只觉劲力袭体而生,面色斗然一变,但却一言不
发,右足向后斜跨半步,双拳急变为掌,顺势向后一纳,不知何故,只听帛帛之声大作,那
股外家强硬劲硬生生地被引偏一侧,打在旁边一株大树之上,轰地一声,大树竟然齐根断
去。
齐骥在一旁看师父与师叔大打出手,不禁为两人的骇世神功惊得呆了。
禅宗眼见贺天仪竟然用借力引虚之功,硬将自己全力一击化为乌有,已中不由暗暗佩服
不已。
贺天仪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见他右手猛招,左手疾封而出,这一招完全是正宗法门,
禅宗大师斗然面目一寒,急切间身形一侧猛退几步,那衣袍由于身体剧烈移动,发出一阵裂
裂之声,显得有几分狼狈之状。
贺天仪一掌取得主动之势,立即右掌一缩,左拳化为削砍之势,沿着右臂向外猛划而
去。
这一式“金翅单展”才一比划,禅宗又是一惊,整个身形一个急转,再退了半步,那宽
大僧袍划过空中呼呼作响。
禅宗大师心中暗惊师兄招式厉害,足下却又只退不进,表面上看来似是先机尽失,但实
际上已立于安全之地。
贺天仪身形一侧,左掌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