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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兵长官水总兵大喜,下令急追,要把十只宝箱全都抢下来。追了一阵,只见群盗拋下许多衣甲兵器,几匹马到在路旁,还有许多金锭银锭,众官兵你抢我夺,乱成一团。水总兵见群盗败得连兵器也随地出丢,不再存防备之念,一意要抢夺宝箱,下令前、中、后三队齐赶。
这时承志已飞身跃上峭壁,手足并用,拉着石壁上的藤枝树叶,抄向官兵后路,他走了一会,果见官兵队伍中车辆一辆接着一辆,蜿蜒而来,不计其数,车辆上都是用黄巾蒙住,车上面插了旗帜,薄暮中依稀可辨的是“大明江南漕运”几个红字,从上面望下去,车队简直是一条其长无匹的黄龙。承志见此声势,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官兵势大,不易对敌,喜的是如计谋成就,劫下漕运,那确是对大仇人崇祯皇帝一个当头猛击,闯王义兵就更易成事,实是一件不世奇功。他一见下面树木茂密,就从树木中一路向下,要把车队就近看个清楚。下山极为容易,不一刻已与官兵十分贴近。他籍着树木的遮掩,连官兵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车辆过了一会,忽然听见后面的车子辚辚之声渐轻,车中似乎装的并不是银子,从树木空隙中向外一望,见后面原来是百余辆囚车,车中的人双手反缚,盘膝而坐,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白旗,写着“拟斩巨寇某某某”等字样。承志留神看旗上字样,写的都是什么“江洋大盗”、“反叛逆首”、“淮南巨贼”等等,显见都是反抗朝廷的饥民或山寨盗魁,承志心想,“这些人都要救一救,但怎样救呢?”正在寻思,忽见一辆车子的旗上写着“拟斩巨寇祖仲寿一名”九字,承志大吃一惊,追了几步细看,车中坐着的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书生。他相貌比之在老鸦山上率领袁崇焕旧部致祭时已苍老得多,两鬓斑白,满脸风霜之色,但一副慷慨雅致,虽在难中,仍旧不减当年,承志惊讶未定,只见后面囚车中推来的又都是父亲旧部,当日教导抚养自己的倪浩、朱安国、罗大千三人都在其内,只是不见应松。
不等囚车过完,承志向上奔了数丈,疾向后追,官兵望见,鼓躁起来,有的抽箭相射,但承志身法何等抉捷,箭枝射到,人早不见。他奔出数十丈,官兵队伍已尽,最后一名军官骑在马上,手提大刀押队,承志心想:“我拿住这军官,先乱搅一阵,然后乘机救祖叔叔、朱叔叔他们。”正要飞身跃下,忽然望见远处尘土飞扬,几骑马奔驰而来。承志心道:“原来后面还有接应,等他们过来看个明白再说。”不一刻,五骑马奔到,当先一人是个女子,从他身旁闪过时看得清楚,原来是飞天魔女孙仲君,后面四人却是二师兄归辛树手妇以及梅剑和、刘培生。
袁承志一见大喜,叫道:“二师哥!”落在归辛树夫妇马前。归氏夫妇把马一勒,看清楚是袁承志,归二娘冷冷的道:“喂!是你,有什么贵干么?”这时走在前面的孙仲君听见有人和师娘说话,也停马相候。袁承志道:“我有一件急事,要求师哥师嫂几住伸手相助。”归二娘道:“咱们自己也有要事,没空!”一提缰,马匹从承志身旁擦过,向前冲了过去。梅剑和拱手叫声:“师叔!”跟着师父师娘去了,刘培生却跳下马来,说道:
“师父师锒正有一件要紧事,师叔有什么事,等弟子办了师父的事之后,就过来听师叔差遣。”承志道:“那不必了,我借坐刘大哥的坐骑一下。”刘培生道:“师叔请用。”拉住辔头,站在一旁。承志道:“咱俩合骑,追上前面官兵就行了。”说着飞身上马,刘培生也跳上马来,承志一提缰,那马向前奔驰。刘培生道:“师叔追兵干什么?”承志道:
“救人!”刘培生喜道:“那好极啦,咱们也正要寻官兵晦气。”
承志一听大喜,催马急行,片刻间追过了孙仲君,又过一会,已望见押队军官的背影。承志双腿一夹,那马向前猛冲,押队军官听见身后马蹄声疾,回头相望,只见一个人影从后面马背跃起,如一只大鸟般扑了过来。他猛吃一惊,挥起大刀往空中横扫,满拟将这人一刀斩为两截。岂知承志右手向前一伸,抢住刀柄,身子已落在马背,左手一指早点中他后心穴道,喝道:“要不要性命?”那军官只觉背心酸麻,一阵剧痛,要想抵抗,却已全身动弹不得。承志问:“你要死还是要活?”那军官颤声道:“求……大王爷饶命。”
承志道:“你快下令,叫后队囚车都停下来。”那军官只得依言下令。这时归辛树夫妇已早赶到,师徒五人抽出兵器。往官兵队里乱杀,队伍登时大乱。承志本拟迫着军官指挥队伍,让官兵们黑夜中自相残杀,那知归辛树等自行动手,官兵后队一乱,这计策却行不得了。
承志关心祖仲寿等人,在官兵队里抢了两柄大斧,奔到祖仲寿囚车边,两斧把车子劈开,大叫:“祖叔叔,我是袁承志。”祖仲寿如在梦在,一阵迷惘,承志又已把朱安国和倪浩救了出来。这些都是久经百战的武将,现在虽都年老,但英风犹存,抢了兵器,有的乱杀官兵,有的劈开囚车救人,不一刻,百余辆囚车齐都劈烂,放出百余条好汉来。这些人中有三数十人是袁崇焕部属的“山宗”旧侣,听说赶来相救的就是大帅的公子,无不兴奋之极,当下一阵乱杀,把官兵后队杀得七零八落,向前逃窜。这时官兵前队也已发现前面道路被山东群盗用巨石拦住,不能通行,当下两头大乱。
承志见官兵虽然势乱,但人数多出已方数倍,如逼得紧了,真的拼起命来,倒也拦阻不住,当下撇下双斧,展开轻功,在一长列漕运车辆上奔了过去。奔出里许,见水总兵骑在马上,舞着长刀指挥作战。承志疾奔而前,双臂一格,早将两名上前拦阻的亲兵推在山坑之中,一跃上马,骑在水总兵坐骑的背后。水总兵回刀来砍,承志一闪身夹手就夺,那知这总兵武艺倒也精熟,一个筋斗从马头上翻了下去,竟没能抓住他的手腕。承志心道:
“瞧不出官场中倒还有如此好手。”左手一扬,三粒围棋子发了出去,水总兵一一用长刀格开,承志道:“好本事,你再格格看。”左右手连挥,三九二十七颗棋子分上中下三路同时打到,就算武林高手,这一来也不易抵挡,水总兵武艺虽然高强,那里躲得开这种“满天花雨”的手法,当啷一声,先是长刀脱手,接着腿弯、腰部、背心、足胫各处都中了棋子,竟朝着承志迎面跪下。承志笑道:“不必多礼!”伸手挽住他的左臂。水总兵当胸一拳,但就如打中一团棉花,毫无反应。承志运起内力,把水总兵的身体猛力往上一拋,当下就如断线风筝往上直飞,众官兵高声大叫起来。
水总兵自分这下必死,闭住了双眼,那知落下来时被人双手托住,睁眼一看,仍是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他知道此人武功比已高出百倍,既然落入了他的手中,无可抗拒,生死只好置之度外。承志道:“你叫全体官兵拋下兵刃,饶你们不死。”水总兵心想:“这漕运何等紧要,如被盗贼劫了去,反正也是死罪。”于是头一挺,朗然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承志一笑,手一使劲,又将他的身躯拋在空中,落下来时接着再拋,连拋了三次,水总兵已头晕脑胀,不知身在何处。承志道:“你要是不下令,你死了,你部下也活不成。不如投降了咱们吧。”水总兵一想,目下只有这条是活路,于是点了点头,承志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水总兵定一定神,命亲兵把三员副将叫来。那三员副将说要投降盗贼,吓得面面相觑,一员副将骂了起来:“你食君之禄,不忠不孝……”话未说完,承志抓住他身子用力往地下一摔,登时晕死了过去。余下两员副将颤声道:“标下听总座的将令。”水总兵道:
“下令停战!”承志也传下号令,叫山东群盗不再厮杀,又叫水总兵命全体官兵拋下兵刃。水总兵无奈,只得依言。火把照耀下只见双方兵戈齐息。忽见五个人在车队中奔驰来去,乱翻乱找,打开了许多箱笼,一见是银子粮食,就踢在一旁。众官兵见他们来劫猛恶,不敢阻拦。
奔到临近,原来是归辛树夫妇师徒五人。袁承'叫道:“二师兄,你们找什么?我叫他们拿出来。”归辛树见官兵的统兵将官都集在袁承志身旁,三个起落,已奔到水总兵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胸脯,提了起来。水总兵惊魂甫定,那想突然又遇到一个武功极高之人,归辛树这一把抓得恰到好处,凭他如何挣扎,总归无用。归辛树喝道:“马督抚进贡的茯苓首乌丸,在什么地方?”水总兵道:“马总督嫌我们车多走得慢,另外派人送到京里去了。”归辛树道:“此话当真?”水总兵道:“现在我身家性命都在你们手里,何必说谎?”归辛树心想这大概不是假话,把他往地下一拋,喝道:“要是查到你胡言骗人,回来取你狗命。”转头对归二娘道:“快往前追。”归二娘抱着孩子,心头烦燥,单掌起处,把挡在前面的官兵打得东倒西歪,鼻青目肿,与孙仲君等三个徒弟径自跟着丈夫走了。
袁承志知道他们对自己心存芥蒂,只好默然不语。等他们去后,问水总兵道:“他们找什么药丸?”水总兵道:“最近安徽深山里找到了一块两千多年的大茯苓,凑巧浙东又有人掘到一个人形何首乌,这两样东西都是千载难逢的宝物。凤阳总督马士英得到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