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全真剑法的招式压制得动弹不得,步步针锋相对,招招制敌机先,全真剑法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脱不了玉女剑法的笼罩。
两人所使剑招均极狠辣,但两人依照经中所嘱,折去长剑剑尖,又将剑刃两边剑锋以锤子打钝,这剑既不能刺人,又不能伤人,变成了徒有剑招、剑意而不能伤人的“无锋剑”。
李莫愁所以使拂尘而不使剑,便因古墓派的剑法虽精,却不易伤敌,于是以拂尘使剑招,剑法精妙,人所难测,往往一战便即取胜。
殊不知“无剑锋”不易伤人,乃因林朝英只求克制全真剑法,无意当真与王重阳性命相拼,旨在较艺而非搏斗,一胜即可,决不伤人。因之古墓派的“玉女无锋剑”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似乎平平无奇,突然间幻招忽生,看去极像要拋剑认输,却怪事陡起,剑招忽从万万不可能之处生出,实令人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盖林朝英和王重阳对剑之时,七分当真,却有三分乃是戏耍,林朝英的武功与王重阳本来旗鼓相当,其实谁也胜不了谁,王重阳明知对方好胜心切,又怜她是女流之辈,到紧急关头每每容让一招半式,林朝英却由此而生变化,有时撒娇乔呆,有时放泼赖皮,不存半点武学大宗师风范,当王重阳哭笑不得之际,林朝英又此获胜。这些剑术用在与自己人试招原本极为适合,但当真临敌,只因花招极多,虚式层出,敌人难辨真假,极易受骗上当,待得发觉,早已为对方所制,后悔莫及了。
外功初成,转而进练内功。全真内功博大精深,欲在内功上创制新法而胜过之,委实谈何容易?林朝英也真绝顶聪明,居然别寻蹊径,自旁门左道力抢上风。小龙女抬头望着室顶的图文,沉吟不语,一动不动的拟视,始终皱眉不语。
杨过道:“姑姑,这功夫很难练幺?”小龙女道:“我从前听师父说,这心经的内功须二人同练,只道能与你合修,那知却不能够。”杨过大急,忙问:“为甚幺?”小龙女道:“你如是女子,那就可以。”杨过急道:“那有甚幺分别?男女不是一样幺?”小龙女摇头道:“不一样。你瞧这顶上刻着的图形。”杨过向她所指处望去,见室顶角落处刻着无数人形,不下七八十个,瞧模样似乎均是女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丝丝细线向外散射。杨过仍不明原由,转头望她。
小龙女道:“我师父曾指着这些图形说,练功时全身热气蒸腾,须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杨过道:“那幺咱们解开衣服修习就是了。”小龙女道:“到后来二人以内力导引防护,你我男女有别,解开了衣服相对,成何体统?”
杨过这两年来专心练功,并未想到与师父男女有别,这时觉得与师父解开全身衣衫而相对练功确然不妥。小龙女其时已年逾二十,可是自幼生长古墓,于世事可说一无所知,本门修练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七情六欲,是以师徒二人虽是少年男女,但朝夕相对,一个冷淡,一个恭诚,绝无半点越礼之处。此时谈到解衣练功,只觉是个难题而已,亦无他念。杨过忽道:“有了!咱俩可以并排坐在寒玉床上练。”小龙女道:“万万不行。热气给寒玉床逼回,练不上几天,你和我就都死啦。”
杨过沉吟半晌,问道:“为甚幺定须两人在一起练?咱俩各练各的,我遇上不明白地方,慢慢再问你不成吗?”小龙女摇头道:“不成。这门内功步步艰难,时时刻刻会练入岔道,若无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度险关。”
杨过道:“练这门内功,果然有些麻烦。”小龙女道:“咱们将外功再练得熟些,也足够打败全真老道了。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们拼死活,就算胜他们不过,又有甚幺了?这内功不练也罢。”杨过听师父这般说,便答应了。
这日他练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类以作食粮,打到一只黄獐后,又去追赶一头灰兔,这灰兔东闪西躲,灵动异常,他此时轻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但一时竟牠追不上。他童心大起,不肯发暗器相伤,却与它比赛轻功,要累得兔儿无力奔跑为止。一人一兔越奔越远,兔儿转过山坳,忽然在一大丛红花底下钻了过去。
这丛红花排开来长达数丈,密密层层,奇香扑鼻,待他绕过花丛,兔儿已影踪不见。杨过与它追逐半天,已生爱惜之念,纵然追上,也会相饶,找不到也就罢了。但见花丛有如一座大屏风,红瓣绿枝,煞是好看,四下里树荫垂盖,便似天然结成的一座花房树屋。
杨过心念一动,忙回去拉了小龙女来看。
小龙女淡然道:“我不爱花儿,你既喜欢,就在这儿玩罢。”杨过道:“不,姑姑,这是咱们练功的好所在,你在这边,我到花丛那一边去。咱俩都解开了衣杉,但谁也瞧不见谁。岂不绝妙?”
小龙女听了大觉有理。她跃上树去,四下张望,见东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只闻泉声鸟语,杳无人迹,确是个上好的练功所在,说道:“亏你想得出,咱们今晚就来练罢。”
当晚二更过后,师徒俩来到花荫深处。静夜之中,花香更加浓郁。小龙女将修习玉女心经的口诀法门说了一段,杨过问明白了其中疑难不解之处,二人各处花丛一边,解开衣衫,修习起来。杨过左臂透过花丛,与小龙女右掌相抵,只要谁在练功时遇到难处,对方受到感应,立时能运功为助。
《玉女心经》练到第七篇之后,全是二人联手对敌之术,双剑合璧,男攻则女守,男守则女乘机攻敌。两人攻守兼备,攻者不虞对方反击,尽可全力施为,攻势比之原来强了一倍;守者因有攻者窥伺在侧,敌人不敢全力进攻,来力减弱,守者随时可转守为攻。
杨过与小龙女联手应敌,虽无对手可任二人试招,但二人心中皆存了个全真道人在,试招者每每便是郝大通,于是在师徒二人心中,郝大通一败涂地之余,只有跪地求饶,有时跪地求饶者竟是丘处机。师徒二人大乐,相对大笑。
小龙女受师父之诫,不可大悲大乐,自知不合,忙收敛笑容。杨过见小龙女平时难有笑颜,此刻却玉容嫣然,可亲可爱,偏又强自忍笑,更增妩媚,忍不住便想伸臂将她抱在怀里,亲她几下,但随即想到她是师尊,双臂伸出了便即缩回。小龙女问道:“你这招是甚幺?”杨过道:“我怕丘处机跪在地下,突然使出‘前恭后踞’,诡计伤你,因此我要全力护你。”
这正是《玉女心经》第七篇的要旨所在。林朝英当年创建此经时,已占有石墓,王重阳不肯随来。她枯居石墓,自创诡异武功,将一番无可奈何的相思之意,寄托于招式之中,想象自己遇到危难,爱侣王重阳竟能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来救,代为挡开敌人。杨过随口一句谎话,竟应了祖师婆婆当年撰述此经的遗意。小龙女点头称是。
两人练到第十九招“亭亭如盖”时,小龙女复述师传要旨:“这一招我拼不过敌人,给他一掌击倒,或是一脚着身,摔倒在地,敌人跟着追击,以拳掌或刀剑再来伤害我,你须扑将过来,挡在我身上,代我受这一击。敌人举起拳掌或这刀剑,要击在你身上。你扑在我身上回护之时,必须两腿分开,撑在地下,腰脊出力挺住,上身才不致当真压在我身上。我一剑从你两腿之间刺出,正通入敌人小腹。敌人见我二人摔倒,以为我二人已无抗御之能,更不提防,何况你遮住了我兵刃,敌人见不到这‘无中生有’的一刺,非但闪避不了,根本没想到要避,自然一剑直通小腹。”
杨过摇头道:“姑姑,这一招的确巧妙之极,敌人万想不到,只不过……只不过好象太阴毒了一些。”小龙女道:“甚幺阴毒?我二人既已摔倒,那牛鼻子就该罢手,他为甚幺又赶上前来,出手再来伤你?他如不上前追击,这一剑就刺他不到。因此这一剑只刺坏人,不伤好人。”杨过点头道:“对极,祖师婆婆要对付的原是坏人。”
殊不知林朝英创建这些招式之时,设想自己临敌时遇到危难,王重阳只因爱极了自己,竟肯舍却自身,来救爱侣。种种仿真,纯系自怜自惜,不过于无可奈何中聊以自慰,以寄相思之情而已。
杨过按着心经第七篇下段所载,记清了招式之后,与小龙女俩一招一式的试演下来。其时二人修习心经上半部的内功初成,出手迅捷轻盈之极,剎忽来去,尽是奇招怪式,偏又快速无伦。杨过以前与小龙女对招,心中总是存着一份诚敬之意,手掌连她衣衫边缘也不敢碰到。但练到第七篇下段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由自己奋力回护对方,心中假想敌人出招凌厉凶狠,小龙女难以抵敌,时时处于极大凶险之中,拆招既久,心中自然而然觉得小龙女已不是武功较己为高的师尊,只觉她柔弱可怜,受恶人欺凌,非自己出力保护不可。
小龙女本来年纪比他大了几岁,但自幼生长于石墓之中,少见天日,所练的玉女神功又有少忧少虑、驻颜缓老之效,因此两人相较,倒似杨过的年纪反大过了她。这套武功一练,杨过到后来只觉小龙女是个依赖自己保护的小妹子,更不当她是姑姑师父,所有拳招剑法,尽用于代小龙女挡架敌招,竟不顾及自己。这幺一来,这第七篇下段的功夫,便练得丝丝入扣,将心经中武功的原意显示无遗,不仅招式相合,更连拳旨剑意,也表达得淋漓尽致。
小龙女招式上受杨过代挡保护,时刻稍久,心随手转,不自禁生出依赖顺从之情,师尊的架子尊严忽然尽去,两人目光偶尔相对,一个怜惜回护,一个仰赖求助,突然间心灵相通。这本是心经内功的原意,徒练内功,难达此境,一与外功相结,两人不由自主的内外交融。
这日练到一招“愿为铁甲”,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