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魂叟恭声道:“小老儿知道。”
莫长老徐徐道:“你近十年来特准到蛇神殿观测了无数次,你医药上的造诣,可能已有了克制五行蛇阵之法。本长老届时还可以告诉你一桩秘密,对你定然助益不少。”
他话声更然中止,但目光保持凝聚,不再是那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返魂叟遥向莫长老行了一礼,转过身子面向厉无双道:“厉谷主,老朽心中有数,因为有件秘密是老朽泄漏与你得知的。请你冷静回想一下,老朽是怎生将那对年轻男女潜入本宫之秘告诉你的?”
法坛大堂之内,所有的人无不耸然动容。
厉无双愣一下,这变化突如其来,明明是她把秘密告诉返魂叟的,何以反转过来,他包揽了这件事上身。
难道不怕冥天宫三十六种酷刑?又莫非他当真有把握应付蛇神殿黄泉井的五行蛇阵?
她的神智完全清醒,澄澈得有如一潮秋水。
“我以为你有意陷害我!”她清晰地说道:“故意把秘密告诉我,带我去瞧过,稍后暗暗告发。我纵是辩说这是你告诉我的,上头一定以为我反咬一口,决不置信。”
厉无双白素素的面上,浮现着一种奇异的艳丽。
逝去的青春光彩忽然恢复,正如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神智待别清明。
“有人潜入本宫的秘密,乃是返魂叟你说的。还形容过他们的年纪样子和武功等等;现下何必忽然变成我厉无双的罪责,实是莫明其故。”
叶十郎显然感到困惑,露出诧愕之色。
返魂叟道:“这个正是老朽很想知道的。事情定须弄个水落石出,老朽只好问一问那个把秘密告诉我之人,只有他出面,才解得开此结。”
叶十郎点道:“这也是办法。既然不是厉无双,那么正主是谁?”
返魂叟向人丛中一指,对正他手指方向的几名侍者大惊失色。
不管这件事有做没做,只要被他赖上,便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一人巍然不动,神色不变。
但见他年约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瞧起来一团正气。
叶十郎道:“谁?哈哈?那是江峰江大侠,你说的是他么?”
江峰目光炯炯,平视着返魂叟,神情间甚是坦荡。
他在冥天宫待者群,以正直无私著称,真是众偶一清,博得众人友谊和信任。
没有人会诬赖江峰的,人人都这样想。
返魂叟的手指只是巧合而已。
返魂叟声音很坚定,道:“对,正是江峰。他把秘密告诉我,我去告诉厉无双。”所有的人都傻了,连江峰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叶十郎沉吟一下,道:“好!江峰,出来讲话。”
江峰应声大步行出来,先向莫长老和叶十郎等各施一礼,态度从容不迫。
然后转眼望住返魂叟,道:“返魂叟前辈,江峰自问并无做过这等情事,只不知前辈为何有此错误?”
返魂叟道:“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我转告厉无双,我哪里说错了?”
江峰摇摇头,道:“前辈一口咬定是江峰,换言之,若是当真有人潜入了本宫,便是江峰勾结的了,前辈知不知道江峰承担了这个罪名,有何后果?”
返魂叟道:“形神俱灭是免不了的啦,至于要不要受别的活罪,那就非我所知了。”
他们的对话暂时停顿,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猜疑忖想。
以江峰的为人和声誉,他说没有这事,那就一定是没有。
可是返魂叟也向来不乱说话,而且在病痛方面时时帮忙众人,恩惠不浅,谁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诬告胡赖的小人。
这件公案有越出越奇之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厉无双反而变成无足轻重的人了,叶十郎一时想不出办法,转身仰视墩顶上的莫长老。
莫长老寻思一下,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十郎皱起眉头,哺哺道:“谁是系铃人呢?谁是系铃人呢?”
回转身子,目光转来去转,忽然凝定在厉无双身上,恍然道:“是了,此事由她身上发生,自应落在她身上。哼,三鞭之后,谅她再也说不出假话。”
那魔鞭的威力非同小可,人人尽皆见识过,挨上一鞭已失去了半条性命,何况三鞭,想来必定痛得什么实话都不能不说了。
返魂叟道:“叶爷,这顿鞭子打不得。”
叶十即面色一沉,冷冷道:“谁说的?你么?”
返魂叟道:“只因此鞭乃是天下诸般刑具中最残酷的一种,任是世上一等一的英雄汉子,也得屈服匍匐于此鞭之下,所以叶爷不可出手。”
叶十郎知道那返魂叟这等盛赞魔鞭威力,莫长老心中必定甚喜,目下须是发作不得便道:“魔鞭威力越大,犯人越不敢作伪供词,这才是正理……”
返魂叟道:“但犯人为了少挨一鞭,那假话是非说不可。只要能使您满意,任何罪责都敢担项。您本想榨出实情,却反而得到假话。不过,这假话必是您乐意听的,所以您会相信。”
叶十郎一愣,道:“这话有理,好,待我弄清实情,看看这三鞭该当落在何人身上。”
他说话之时,手中魔鞭抖得笔直,在历无双身前指指点点。
许多人都感到失望,因为暂时还见不到有人满地打滚惨叫不已的景象。
叶十郎冷冷喝道:“江峰……”
江峰应道:“小人在!”
应声未歇,厉无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交跌倒,满地打滚。
原来叶十郎突然一鞭抽扫她身上。
叶十郎冷冷道:“江峰,这庞鞭的厉害,你自家瞧清楚了,你认为如何?”
江峰耳边厉无双惨叫不停,不由得心胆皆寒,道:“小人瞧清楚啦,这宝鞭的威力实是天下无双,任是古今第一奸狡之人,在宝鞭神威之下,亦万万不敢有一字虚言。”
叶十郎道:“你明白其中厉害就好……”
他眼睛斜斜一溜,但见厉无双在地上滚来滚去,鬓发散乱,衣裳也撕裂了好几处,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显然痛得心昏神乱,简直不曾听见这边的对话。
当下移步过去,倒转魔鞭鞭柄,搁在她身上。
那鞭柄只有两尺长,所以厉无双眼神一聚拢,便见到叶十郎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身上原被那千百种难以形容的奇疼布满,连五腑六胜都有极痛的感觉传出来。
尤其是她心中连半点咬牙熬忍的意念都没有,斗志全消。
是以更感到加倍的可怕难受。
那魔鞭鞭柄竟是“疼痛”的克星,一时已使她恢复如常。
对于那张男人的面孔,她涌起唾吐的冲动。
但使不得,厉无双竭力忍住这个动作。
否则触怒了这个魔鬼,再来一鞭实在无法忍受。
叶十郎从她眼中瞧出她内心恐惧和屈服意思,冷冷一笑,口气直喷到她面上,道:“如果你的话有一字虚假,老子叫你天天受这活罪,听见没有?”
厉无双微微喘气,道:“听见了……”
叶十郎这几下飘忽莫测的迫拱手法,实是高明不过。
别说身在局中的厉无双、返魂叟和江峰他们,便其他的人也莫不感到透不过气来。
叶十郎盯住厉无双,道:“说,是返魂叟告诉你?抑是你告诉他?”
返魂叟一阵心悸,几乎想趁隙夺门逃走。
自己想法子了断残生,总比尝遍了各种酷刑才死上算得多。
厉无双的意志已崩溃,除了实话,别的她哪敢乱讲?
但这法坛大堂当中有奖长老居高临下,四下还有魔教弟子多人。实是插翅难飞……”
整座大堂寂静得出奇,因为厉无双居然出人意料之外没有立刻回答。
叶十郎心中一怔,她竟敢不回答?
难道魔鞭竟不足以粉碎了她的反抗意志?
他猜错了,厉无双其实哪有丝毫斗志,只不过由于深心中对男人的憎恨,被叶十郎贴近的面孔,以及那含有葱蒜味道的口气勾起来。
这股憎恨虽然不足以使她恢复反抗意志,但神智却因而清明惊醒,忖道:“我若一口承认了,他信是不信?信了要再拷问,不行,我岂能让那告密者得意逍遥?”
厉无双的声音终于打破死寂,声音不高,却传到大堂每一角落,因为四下实在太静了。
“叶爷,贱妾想来想去,却测不透叶爷的意思要我怎么说?”
她缓缓坐起身子,总算把双方的面孔距离拉开了一些。
不过胸前衣襟却因布裂扣掉而略略敞开,露出雪白耸起的乳房,把叶十郎的目光吸引了去。
厉无双发觉这一点,却不想也不敢举手遮掩。
前天她被命令在众目睽睽之下裸露全身,比现在难堪百倍。
有了那次的经验,现在已不算什么了。
叶十郎的目光忽而转上她面部,忽而移到那甚富魅力的胸部,缓缓道:“我要你从实招来。”
厉无双道:“贱妾只怕说出实话来,叶爷不信,又赏赐一鞭,贱妾实在吃不消。”
叶十郎道:“你说,只要真是实话,没有什么好拍的。”
许多人都不以为然,要是鞭子乃是打在他叶斌身上,瞧他还能不能说得这么轻松。
厉无双道:“那么贱妾就说了,有人潜入本宫的秘密,的的确确是运魂叟告诉我的。”
返魂叟吊在半天的心登时回到腔子里,对于厉无权还能坚持下去的勇气暗暗佩服不已。
另一方面很惊异她的勇气不知竟是从何而来?
叶十郎一手按刀,一手提着魔鞭走开,面上露出沉吟忖想的神情。
照理说厉无双尝过魔鞭滋味,反抗意志已荡然无存。
定必极怕假话被查出的后果,她断断不敢说假话了。
然而江峰何必告密呢?
既然那对青年是江峰勾结混入来的,他干嘛告这个密?
何不直截了当报告说有这么回事,犯不着诬栽在厉无双身上啊?
动机,对了,这件事瞧不出动机何在,使人甚感讶感。
叶十郎一时理不出头绪,转眼四望。
江峰相当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