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台上出现凤冠霞披的新娘子,凤冠下红巾遮住了面庞,所以无人瞧得见她真面目。新娘子左右和身后都有穿着新衣的妇人簇拥着,和银老狼面对面站好,准备交拜天地。许多人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滑稽,因为这对新人好像是在戏台上演戏。
这种行礼的场面,自应在大厅内举行才对,把喜筵设在厅场中便合理了,哪有措一座木台行礼给天下宾朋观看之理?人丛中突然喷喷喷射出六支火箭,连珠电射木台。
火箭一起,登时众声喧哗。可是那六支火箭还未到达木台,突然改变方向,—一昂首向天空高处飞去,并且在半途便熄灭了。从一看而知这些火箭是被别的暗器击飞的。在半空中暗器击暗器取准已是万分不易,更惊人的是击中那六支火箭的腕劲指力须得万分雄浑才行.同时暗器中还自生妙用,使火箭熄灭,实是难上加难。
逾千贺客大都是行家,齐齐喝彩,声如雷鸣。
火箭射出之处人群挤来挤去,显然大家都生怕受到嫌疑,所以个个极力想避开。
木台上的百余宾客事前被嘱咐过,一旦有事发生,便个个坐回自己座位,所以台上之人各自就位,霎时变成没有人一般,秩序井然。由台前直到新人行礼之处,空出了十余丈方圆一大片地方。大部份贺客一看这等局面,全都醒悟了。
敢情那银老狼遍邀天下武林人物来吃喜酒,用意是了结他一生的大仇大怨。
这时一个手提明晃晃的长刀,约是四十左右的壮汉跃出木台,已没有人觉得惊讶,都是好奇地瞧瞧此人是谁?与银老狼有何过节?武功如何?那壮汉一举一动,既敏捷又有力。他和银老狼打照面时,眼中射出仇焰怒火。鞭炮声不知几时停止了,所以众声一歇,偌大地方和那么多的人,竟然寂静得如在荒野中。
那壮汉冷冷道:“银老狼,还认得张某人么?”
银老狼额首道:“你是庐山派掌门人天风刀张百良,我认得你。”台下汹涌人头略略起了一阵骚动,谁也想不到第一个上台寻仇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庐山派掌门人。这一派百余年来人才出得不少,在赣闽间势力极大。尤其近两年章武帮突然无声无息失了踪,庐山派更是声势浩大。天风刀张百良面寒如水,道:“银老狼,你就算有天王老子撑腰,张某人也要当着天下英雄,与你决一死战。”
他的话斩钉截铁,全天转圆余地,可见得仇怨之深,已无法解得。谁也不暇追究他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报,反正瞧了那张百良的表情,以及他抢先出手的态势,便知那仇恨不是杀父便是夺妻了。银老狼掀唇而笑,样子和声音都活像一头恶狠地道:“张百良,你想掩护放火箭的人,对不对?但我告诉你,那人已抓到……”
此时一个俊秀少年奔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即退下。
“张百良,本人绝非胡言夸口。那放火箭之人.刀法箭术都很不错,可惜临阵经验太差了,被本人手下拿住。我问你一句,要不要把此人带上来给天下英雄瞧瞧?”
天风刀张百良面色一变,心中大为震动。假使银老狼是吹牛的,绝不敢来这一把空城计的。张百良哪敢造次,强自使自己冷静下来,冷冷道:“闲话体提,张某要出手了。”银老狼两手既无兵刃,也不脱去新制的光鲜的长衫。“行,你只管出手,本人教你三招之内摔落台下。”这刻不是吹牛夸口的时机场合,银老狼以章武帮主和白莲教南支令主身份,定须说出做到才行。
天风刀张百良厉声大笑道:“好,好,三招过了,张某再与你计较。吠,看刀……”
喝声中但见一道刀虹,光芒强烈,疾卷银老狼。张百良这一刀非同小可,乃是庐山派不传之秘,列为七大绝招之一。同时张百良在这一刀上,已聚集了毕生功力,威势之强,令人咋舌骇汗。银老狼在这眨眼间。居然移开了目光,注视对面的新娘子,右手随随便便挥出一掌天风刀张百良大叫一声,连退六七步,瞪目口呆。原来银老狼那一掌也是他庐山派秘传绝学。克制他的刀招,用来正如恰到好处。初写黄庭,银老狼轻描淡写就破了刀招,更迫得他不能施展绵绵无比的后着诡变险招。
张百良目瞪口呆之余,突然间仰天悲啸一声,右手平举长刀,左手拇食二指内力运出捏住刀尖,“当”的一声脆响,长刀中断为二。
全场之人雅雀无声,晓得张百良这号人物从今而后已经没有了。
张百良长长叹口气,丢掉手中断刀,一跃落台,迅即消失在人群中。
银老狼向台下大声道:“还有人胆敢骚扰没有?”
声音难听之外,口气更是狂傲无比。四下寂静无声,想来已无人敢鲁莽出手了,除非自忖武功比天风刀张百良高明。过了片刻,台前升起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全场皆闻。“银帮主,这不是敢或不敢,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只不知阮小姐的面上红巾可不可以取下?”要是阮莹莹长得很丑,便不值得骚扰了。那人的意思很明显,人人一听而知。这话实是万分侮辱,阮莹莹漂亮与否与别人何干,这岂不是当着天下英雄说出调戏的话么?是可忍孰不可忍,银老狼眼中凶光四射,向台前发话之入望去,除了那个人之外,四周本来挤得满满的人群,突然像退潮般散开,只剩下一个方巾儒服的青年。
年纪约二十七岁,面如冠五,唇红齿白,手中拿着一柄括扇,微微含笑,真是好一位风流俊俏人物。银老狼那么凶狠凌厉的目光,一点也没骇着他。反而躲在凤冠霞被里面的阮莹莹身子微微发抖,原来是她的男人,银老狼登时发觉了,目光却仍然凝住那风流书生。这小子气度不凡,没带兵刃,相信一定是杀伤小诸葛的年轻神秘剑客了。
小子来得好,这天罗地网有一半是为你而设的。全场没有半点声息,几千道目光,在银老狼和风流书生之间扫来扫去。银老狼狞笑一声,突然反手虚虚一抓,阮莹莹面上红巾“籁”一声飞到他掌心。阮莹莹那张娇媚青春的面庞,登时毫无保留地呈现众人眼前。阮莹莹面上难为情的红晕一晃眼完全消褪,变得极为冷静,使人感到那张美丽的年轻脸上,隐隐泛出智慧的光芒。银老狼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好像没有听见,目光在阮莹莹面上直打转,银老狼咆哮一声,又问一次。
那书生才收回目光,朗声道:“区区沈君玉,银帮主一定从未听过贱名。”
银老狼哼一声,道:“太湖沈家就出了你这个沈君玉,我焉能不知!”
全场升起一阵惊讶窃语声,那太湖沈家乃是武林世家之一,赫赫有名,凡是在江湖上走动之人,无不闻名。沈君玉原来是出身武林世家,无怪胆敢持那银老狼的虎领了。沈君玉也露出惊疑的神情,那银老狼果然有点邪门。太湖沈家虽然很有名气,但沈君玉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全无人知。“没错,区区来自太湖,银帮主连区区贱名都晓得,那么区区向阮小姐问一件事,想来帮主也不会反对。”银老狼实在没想到有这等事情发生,听沈君玉口气,似乎很有资格向阮莹莹当面询问。
好,反正这小子休想活着离开本庄,问什么都不打紧。“你尽管问,只要阮小姐肯回答。”沈君玉高声道:“阮小姐,请问你今日这件亲事,是不是你心甘情愿的?令尊大人何在?”全场又升起一阵窃语声,沈君玉的问话太奇怪了,难道以智慧仙人阮云台的身份,也有人敢迫他女儿成亲么?沈君玉独自站在台前,其余的人离他都有两丈以上,成为半圆形的人墙,左方一个大胖子从人墙上踏前两步,哈哈大笑,脸上胖肉笑得直抖。“沈君玉,这话你应该问我才对。”
沈君玉讶道:“尊驾是谁?怎能替阮小姐解答?”那大胖子笑声不绝。
“那么沈君玉你又是谁?凭什么资格问阮小姐?”他反问得锋快如刀,人人心服。
一点不错,首先你沈君玉凭什么问阮小姐呢?沈君玉淡淡一笑道:“区区在下乃是阮小姐的表哥。阮小姐的令尊是区区的姨父。今日不见姨父在场,是以区区心中疑惑。现在尊驾可以赐复了吧?”
大胖子哈哈而笑,道:“我什么都不是,但若不是我,天下同道无人得知你与阮小姐的关系,日后对银帮主名誉有大大的影响。”这话也是言之成理,大胖子打抱不平,代为消释群疑,应当算上一功。沈君玉仰天一晒,动作十分萧洒。大胖子越趄着往后退,沈君玉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摇了几摇,说道:“尊驾的高姓大名还未请教。”
大胖子道:“在下姓名不足挂齿……”
沈君玉道:“我们从前见过面,对不对?”
大胖子讶道:“没有,在下从未见过沈公子。”
沈君玉呵呵一笑,道:“尊驾乃是章武帮左先锋尤胖子,大名鼎鼎,天下无人不知。区区比尤兄你起来差得太远了!”
四下人嗡嗡悄语,那章武帮左右先锋名震武林,心黑手辣人人皆知。
沈君玉没说错,若以个人名声而论,比起“尤胖子”三个字差得太远了。
沈君玉又道:“我们曾在太湖湖边见过,那时候尤兄你摇身变做很梭镖局的帐房先生,身材瘦弱,面容亦与现在不同。区区记性问来不坏,不会认错人的!”
尤胖子愣一下。这个秘密沈君玉怎生得知?他当直认得出我?见胖子感到难以置信,不由得转眼向台上的银老狼望去。银老狼毫无表示,但那阮莹莹明亮的服波却射过来。噫,莫非她也认出我厂?哈哈,不对,不对,她不是瞧我,是瞧那俊俏的沈君玉……使然杀气阵阵,从四面八方涌来。尤胖子转眼一看,只见七八个人都亮出兵刃,团团包围住他。这些人有老有少,丑俊不一。
只有一点个个一样,那就是眼中仇恨之光和强烈的杀机。
凭你们这些个人焉能耐何得老子?尤胖子泛起得意的笑容。好久没杀人了,今日正好大开杀界,煞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