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鬼手冷冷道:“你自称是沈君玉,但谁知是也不是?待我瞧瞧是真是假。是沈君玉,帮主才与你说话不迟。”
沈君玉点头道:“这话有理……”边说边走向李鬼手去。
“但有什么法子鉴别真假呢?”
李鬼手哼一声,道:“听说太湖沈家有一招剑法称为‘雁阵惊寒’,一剑使出可以同时刺伤前后左右十个八个敌人。你使来瞧瞧,便知真假。”
沈君玉笑道:‘好呀,你借把剑给我使使。”李鬼手招呼一声,登时有一名大汉送了一把长剑过去。
沈君玉持在手中掂掂斤两。道:“还有人呢?没有人包围我,哪能试出剑招真假?”李鬼手当真叫了七八名手下过来,包围住沈君玉,还大声吩咐他们全力以赴,纵然失手杀了沈君玉,那是没得怨的事。那七八名手下个个步伐沉稳,气势凶悍,一望而知个个武功甚是精强,沈君玉捧剑在手,环顾众人一眼,道:“本人与各位无怨无仇,各位是伤是死,就看各位出手的轻重了。”
全场之人虽不说话,但心中都觉得沈君玉的话未免欺人大甚了。
李鬼手狂笑一声道:“一齐上,把这小子轨为肉酱,人人都记大功一次。”
那七八名大汉齐齐发出狂吼,许多人着实被骇了一大跳。霎时七八柄刀剑星漩电驰,寒光闪掣,分作前后左右四路向沈君玉攒攻。气势之焊猛,刀法之精妙,教全场数千人大为震撼,尤以大有声名的名家高手吃惊更甚。原来这八名大汉一出手,个个的武功都不弱于这些来自天下各地的名家高手,实是叫人感到难以置信。
李鬼手的部属尚且如此,李鬼手自然高明得多,而银老狼便不知又高明到何等地步了。
沈君玉在漫天匝地的寒光中,左手折扇徐徐摇扇,神态极是从容潇洒。右手挺直伸出,不知何故人人就觉得他这只手便是一柄长剑。沈君玉朗朗吟道:“气若逼星斗,势欲凌沧溟……”吟声中身子回转,右臂化剑忽刺忽戳。每一下都清楚玲珑地在刀光中深入刺中敌人。吟声和动作不过是眨眼工夫之事,那八名大汉砰然连声仆开七八公尺远,个个僵卧不动。有些离得近的人惊叫道:“没命啦,都死了……,,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飘逸高雅的杀人手法,不禁又使人泛起了疑真疑幻之感。
但战事还未了结,那沈君玉微微含笑,右臂遥指着离他十余步远的李鬼手。
李鬼手向左连跨三步,突然退回原处,又向右连跨三步。
李鬼手每一步跨出之时,脚法奇妙难测,但处处受制,不能不老老实实地踏出去。只见李鬼手退回原位,额上突然遍布冷汗。人丛中飘飘跃出两人,竟是两名四五旬年纪的僧人,一个稍为矮胖,满面和气。另一个高大凶悍。许多人认出这两僧其实是章武帮著名的高手笑面阎罗谭明和贯大雷董胜。谭明手中一把长刀,胸前挂了一串白色念珠,每颗约是龙眼大小,雕成骷髅形状。董胜拿着一根五尺长的黑杆,杆身附有倒勾刺,刺尖剧毒无比,称为碎尸棒。这两人一跃之势,已教天下无数名家高手失色惊心。
笑面阎罗谭明哈哈笑道:“沈公子,那一招雁阵惊寒果然可以独步天下,妙极……妙极……”在和气悦耳的笑语声中,破空啸声大作。原来谭明左手没闲着,撒下七八粒骷髅珠洒出去。他七十二粒骷髅珠的打法称为暗器一绝,现下功力通异从前,破空之声简直要刺穿众人耳鼓。沈君玉身子纹风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转过去瞧着暗器或谭董两人。那七八枚骷髅珠突然都改变了方向,劲急射上半空,无影无踪。
沈君玉朗声吟道:“水有汹涌澎湃之波,山有屈曲崎岖之路。我欲攀缘狼虎来,我欲徒涉蚊龙怒。相思不相见,沾裳泪如雨……”
贯天雷董胜大喝道:“沈君玉,要打就打,掉什么书袋……”他声如霹雳,震耳欲聋。
可是沈君玉琅琅诗声,仍然清清晰晰传入众人耳中。
董胜眼见沈君玉全身有无形剑气保护,所以谭明的骷髅珠弹上半空。
心知这等护身剑心乱则败,特地大声喝叫。哪知沈君玉全不理睬。
许多高手旁观者清,感觉得出沈君玉吟到“相思不相见”这两句,声调转为既悲且愤。
直觉中晓得李鬼手情况十二分不妙。显然沈君玉一腔凄凉悲愤,须得找个对象发泄。
李鬼手首当其冲,目是不妙之极了。
一股强大无伦的压力笼罩住李鬼手,这是沈君玉心念驾驭的无形剑气,李克手虽是远远离及这等境界,心中却晓得是怎么回事。
暗念唯一的挣扎图存之法,便是自家也激起最强大的斗志出手一拼。
拼命的念头刚浮掠心头,耳边忽听一股细而清晰的声音道:“不可出手,全身放松,连反抗的念头也不可有……”
这股语音分明是千里传音的上乘功夫,尤其此刻要穿透那片无形剑气,真是难上加难之事。李鬼手当机立断,全身放软,脑子里空空荡荡,使自己停留在白痴似的状态中。
真是如响斯应,他反抗之念一消,身外压力突然无影无踪。沈君玉眼中射出惊讶的神光;但笑面阎罗谭明、贯天雷董胜却会错了意,以为沈君玉那闪电般的眼神乃是强烈杀机。
两人同时暴叱一声,刀杆齐施,从左右两边迅猛夹攻。
沈君玉臂剑一挥,人人看得很清楚,竟是在同一劈间分别劈中谭董二人。事隔很久,才有很多人记起这一幕,都想不透那沈君玉如何能在同一瞬间劈中不同方位的敌人?他手臂的长度如何够得上的?谭明董胜在西南数省黑道中纵横茶毒多年,今日在睽睽众目之下一齐毙命,全场也不知有多少含冤怀仇的人欢呼喝彩。
沈君玉漠然地向李鬼手投以一瞥,他跟这些人都无过节仇怨,满腔只有悲苦酸辛,为什么阮莹莹至今还没有表示?阮云台不露面,显然这婚事不是他老人家赞成主持。
阮莹莹分明很自由,没有受到半分胁持。难道她当真自愿嫁给银老狼?她为了什么?爱情?不可能,那一定是财富势力和虚名了。银老狼是章武帮主,又是白莲教南支令主。
要是图谋篡夺了大明江山,他不是皇帝也至少封王……在数千对眼睛注视之下,俊俏潇洒的沈君玉恫然仰天清啸,啸声含蕴落寂自悲的况味。银老狼很沉得住气。
这个书生年轻气盛,世途未深。这种年纪的人比较不重实际,爱情可以左右一切。
这是他的最大弱点,目下魔教除了教主有事,短期内不会露面之外,已派出三大魔使布下天罗地网。嘿,嘿,沈君玉你是本教想得到的大鱼之一,还有别的大鱼未曾入网……银老狼微微冷笑,露出恶狼似的尖齿。锐利的目光飘忽不定查看四下。来了——银老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这刻却也不觉心头一震。这条大鱼到了,好小于,终于露面啦。嘿,嘿,三绝朗君竺东来,你改变形貌也好,改了姓名叫万家愁也好。
老子一瞧见你那对眼睛就知道了。人丛中突飞起三四条人影,从两三丈的空中掠过,飞坠台前那一大圈空地。嗒嗒连声响起,那四个人都摔在尘埃,没有一个爬起身。
原来他们是被人扔出来的。人群为之起了一阵骚动,是谁恶作剧来一幕空中飞人?
那些被扔的人又是谁?有几十人先后惊叫道:“啊呀,是雷洞三凶郑氏兄弟。还有一个……哎,白莲教的毁形鬼使……雷洞三凶郑氏兄弟恶名甚盛,但终究僻处边题,也还罢了。那白莲教护法毁形鬼使,纵横关洛多年,乃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不想都像几条死鱼般被扔出来,这真是非同小可之事,全场数千人全部骚动纷扰,有的谈论,有的打听……银老狼狼吼似的笑声,很快就使汹涌骚乱的场面平静下来。
胡乱猜测谈论总是隔靴搔痒,且看银帮主有何表示才是正理。人人这么想,就都肃静下来了。西面人丛中突然裂开一条道路,一个青年人大步地出来。他一身穿着倒也气派,就是脏了一点,好像很多天没有洗换。肤色黝黑,面貌老实,但眉宇间却有一股慑人之气。沈君玉大吃一惊?什么?这个曾以阮莹莹夫婿出现的人,竟然是一代高手?
本来以为他已被集贤庄所害,尸骨无存,哪知全不是这回事。
沈君玉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迅速将眼向阮莹莹望去,阮莹莹满面俱是关切之情,凝视着那青年。她显得那么深切的关怀,实是超乎朋友的程度。沈君玉升起一股妒恨,忖道:“天啊,谁知道他们是名义的夫妻?抑是真的已成鸳侣?唉,唉,我沈君玉夹在当中,算怎么一回事呢?”阮莹莹一定神,立即考虑到沈君王的心情。
他免不了会怀疑妒忌,这种误会确实不易解释呢!转眼一瞧,果然是一张充满了疑妒表情的脸庞。她歉疚地一笑,却不知道沈君玉肯不肯接受她的歉意。但万家愁现身出来作甚?
他蠢得像猪一样,居然瞧不出今日的场面,竟是银老狼的圈套陷饼么?
阮莹莹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万家愁,沈君玉心中一疼,宛如被人激了一刀。当下又转眼瞧看万家愁。突然耳中听到阮莹莹的声音:“君玉,我实有难言之隐,说都说不出口来。定须脱光了衣服让你亲眼瞧了才晓得……”
沈君玉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世上哪一种隐痛须得光了身子可以明白的?阮莹莹的声者又送入耳:“等一会你有机会便溜走,从右边红门直人,到第二进院子的上房内会面。记着,房门有青布帘的,别走错了……”
一点没错,当真是阮莹莹的口音。沈君玉肯定不会弄错。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沈君玉一时心乱如麻……万家愁目光光掠过台上的银老狼,跟着是阮莹莹,最后移到沈君玉。但见他满面迷惘神思不已。暗暗惊讶。瞧他刚才出手,武功丝毫不弱于天下七大高手任何一个。
尤其他的剑法,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表面上他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