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相信阮云台的确是施展计谋,诱使猿人一怒之下对李玉真表示绝对不被感化,于是迫使李玉真回心转意。
却不料那猿人看似暴戾,但并不愚蠢。
“飞猿兄,你的疑心实在该当,不过,阮某却有足够的理由,使你相信我的话乃是出自肺腑,并非使计谋手段。”
他侃侃言来,大有光明磊落之意,可见得他绝不是胡乱搪塞。众人大感兴趣,都凝神聆听。
“阮某深知李真人道行极深,胸襟恬淡无比,对这百丈红尘早已看破,生死荣辱全都不放在心上。这是指她的为人修养而言。至于今夜的公案,李真人的决定只是求之在己,但教此心能安,深信此举没有做错,便足够了。说到飞猿兄能不能因她这一举而幡然了悟,能不能去恶从善,那是你自己的事。简言之,李真人不惜一死之举,绝不能像做买卖一股开价钱谈条件。所以,她不须飞猿兄有任何保证或诺言。”
对于李玉真的真正态度,这番话已剖析得十分明白。
李玉真绽现一抹诚恳的微笑,那清雅绝俗的丰神,实是教人梦寐难忘。
昆仑陆天行长长叹息一声,道:“阮先生说得甚是,想我辈相交了将近一甲子之久,但天下之间,只有阮先生你才是李真人的知己。”
言语口气之中,羡慕感慨兼而有之。不管是男性是女性,对于像李玉真这等清雅疑仙的人品,谁不想做她的知己?陆天行虽是名满天下,年逾七旬,可是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自然,仿佛是理所当然之事。
万里飞猿定睛注视着李玉真,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
阮云台忖道:“这厮从我们对她敬慕推崇的言谈中,现下才真正感到她不仅是武功超卓,更不是庸俗脂粉那等女流之辈。他用新的眼光对她加以评估,此举对李真人大是有利。”
他那聪明绝世的脑筋电急转动,希望找寻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既可使李玉真不必丧生,同时又拯救众人脱离危机。
要知道这万里飞猿的一身功力,只不过稍露锋芒,便已可测知他已尽得婆罗战主的真传,就算火候方面与昔年的婆罗战主还差一线,但显然已足以做同归于尽的灾祸。
这只是指李玉真不能联手布阵的情况而言。
如若没有李玉真的仓碎之变,以他们七大高手联手之威,情形自然是乐观得多了!
当今之计,唯有尽力加强她的丰神、气质等特点,使猿人深受影响,全然不把她当作女性看待。换言之,猿人内心中对女性的仇视,对李玉真却不适用。
阮云台的策略这一决定,便付诸实施。
当下朗声说道:“李真人,看来你的决心谁也无法动摇,阮某人度德量力,也不敢妄图拦阻。”
“你最好别拦阻我。”李玉真又微微一笑。
笑容中透出坚定不拔的味道。
“但李真人当必知道,一旦你单身孤剑与飞猿兄斗上,那时候自然须得分出生死胜败。”
“当然啦,难道还有别的结局不成?”
“以阮某看来,只怕不易有和气收场的结局,既然结局定必如此,阮某可就要斗胆请教几个问题。这些问题若非碰上今日的场面,阮某大概只好永远埋在心中,绝对不敢出口叩询。”
“你问吧;已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对不?”
他们对答之中,已明显地透露两种观点,一是李玉真自己认为一旦出手拼斗,势难生还。
另一种观点是阮云台,他也全不看好李玉真,言语之中,无不隐含着她定必落败丧生的看法。
阮云台环顾众人一眼,只见在场之人,包括猿人在内,无不聚精会神地聆听,当下轻咳一声,清清喉咙,才道:“李真人,你修持多年,道行深厚,只不知心中还有没有男女界线?”
李玉真恬柔地道:“没有。”
阮云台立刻问道:“从几时起你才泯消了男女的界线?”
李玉真道:“啊,很久很久了,当我十八岁之时,虽是已经皈依三清,看破红尘,可是心中犹有妄念,同时也屡受形形色色的男人骚扰。于是我退人深山,结庐修道,十年之间,仍被心魔所苦,直到有一天,忽然大悟,从此以后,心中再无男女之分,我也回到人间,修积善功。”
阮云台道:“屈指算为,李真人神游物外,不受形骸之累,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她点点头,没有回答。
“那么想区区放肆再请教一件事,敢问李真人,你至今仍然是处子之身是也不是?”
他的问题越出越奇,人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玉真徐徐道:“是的。”
她简简单单作答,竟不反问阮云台为何有此一问。
但在猿人心中,却暗暗发生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在他们对答之中,归纳起来有下面几个印象:第一,在武功方面来说,李玉真或阮云台,都老早认为难有取胜之机。
第二,她心中既无男女之分,也就是不把自己当作女人看待。这样旁人也无须强把她视为女人。
第三,她迄今犹属处子,便与男人全无一丝瓜葛。
世上一切男女的恩怨爱根,与她毫不相干。
这些印象所造成的作用是:“猿人对女性的仇恨,扯不到她头上。”
同样地,纵然杀死了她,亦与化解对女性的仇恨无关!
阮云台又道:“这样说来,若是有人用世俗的审美眼光看你,竟是错了?”
李玉真颔首道:“是的。”
阮云台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调道:“正如用木石雕塑的女像,纵然十分美丽,但看的人因是心知此是木石人物,所以绝不会当作真的女人看,对你来说,男女之别,也是徒具外型而已,实质上应作没有性别的木石之物来看……”
他停口寻思,峡中除了风声之外,一片沉寂。
又过了片刻,猿人突然咆哮一声,道:“就算她不是女人吧,便又如何?你到底想怎样?”
阮云台迅快答道:“现在是轮到你作决定的时候,如果你打算见识见识当世七大高手联手合击之威,顺便瞧瞧你会不会像昔年的婆罗战主一般落败逃走?抑是二十五年后的今日,天下七大高手联手之阵竟然被你所破?飞猿兄,你自己说吧!”
万里飞猿听了之后,沉吟忖想一时不曾回答。
李玉真居然也不做声,要知她虽是发大愿心想用自己一命,因解仇消根结。
可是刚才阮云台几句问答之间,已使她失去了“女人”的资格。这么一来,剩下一来便是武功方面的问题了。
说到武功,李玉真身为天下七大高手之一,当然也想知道谜底。正好阮云台所指出,究竟二十五年后的今夜,那万里飞猿以代表婆罗战主的身份,能不能破得他们七大高手合攻之威呢?直到此时,圆音大师等旁听的人,这才感到阮云台智慧的光芒,真是耀彻天地,无与伦比。
万里飞猿猛可仰天厉啸一声,道:“好,我就算先杀死了李真人,然后逐个击破,赢遍了七大高手,但却永远不知道我能不能破去七大高手联手之阵。阮云台,你躲到一旁好好瞧着,瞧我以天竺奇功绝艺,教中士七大高手俯首称臣!”
现在他露出更多的原形了,第一点他话声流畅,遣词用字已显得有点学问。
第二点是他那双绿眼睛的眸子,完全变回黄褐色,使人感到他更像人类而不是没有理性的兽类。
阮云台心念一转,当即往后退,口中朗朗说道;“七大高手今夜若是败阵下来,我阮云台死而无怨。但阮某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只不知飞猿兄肯不肯见告?”
万里飞猿道:“你心中还有什么疑问?”
阮云台已退出十余丈,但以他内力逼出声音,是以人人听得十分清楚。
“敢问飞猿兄,你明是人类,何以双眸碧绿?莫非你不是中土之人?”
这个疑问正是人人都想知道的,故此无不露出大感兴趣的神色。这一来恰好掩饰了阮云台拖延时间的用心。
要知目下李玉真未尚回到自己的方位上,若是猿人摔然出手,他们必失了机先,而这等一线之微的先出手,却往往是胜负的关键。
万里飞猿笑一声,道:“这一点阮云台你自己找寻答案吧,我绝不告诉你。”
他的目光射出如刀似针的森森光芒,缓缓扫视四下的六大高手。只见圆音大师等六人团团包围着他,但却分为内外两圈。
内圈的三人是圆音大师、李玉真和陆天行。
外圈的三人是林虚舟道长、钟无垢和包啸风。
这内外两重圈子分别甚微,内圈之人只稍稍远了半尺而已。
若非一流高手,还真瞧不出他们六人竟是分为内外两重包围网。这六大高手人人面色凝重,而且个个身上衣都无风自动,微微飘摇。
显然每个人都提聚了毕生精研苦修之功,以应付这个强敌,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一幕若是摆在武林人眼中,定必感到难以置信。
只因在场的六大高手的威望,只要其中任何一位出现于江湖,已经是耸人听闻的大消息。
何况目下是六位~齐出现,还合力对付一个人,又都个个如此慎重小心地全力以赴,说出去当真没有人能够相信。
万里飞猿锐利森冷的目光,查看了一阵,心想这六大高手个个功力深厚之极,这两年来总共会过逾千的武林人物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一半功力。
看来今夜之战,已经是最后一役。输了自然不必说了。
若是击败了他们,则从今而后,天下武林中再无抗手之人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体形猛可暴涨了大半尺,显然更为高大威猛。双方对峙了将近一盏热茶时分,还未出手。
可是情势不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为紧张。
险恶的成份与时俱增,连阮云台也渐渐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他虽是武功不及场中之人,可是见多识广,智慧超世。
是以一望而知对峙不动之故,乃是由于谁也找不出对方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