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形鬼使道:“小人晓得,所以一接到消息,便兼程赶回来瞧瞧。”
银老狼沉吟一下,道:“小诸葛一早便怀疑那万人杰就是击败薛鸿飞,杀死断指鬼使的人,可借资料来得迟,现下姓万的失去影踪,暂时无法对证。至于小诸葛之伤,他肯定对手不是万人杰,而且我看剑气的路数也不像,定是另外一人。此人的武功是什么家数来历,不久便知。但咱们目前却已有两个强绝一时的敌人,实是不易应付。”
毁形鬼使道:“银令主,小人向来只奉令行事,这动脑筋方面的小人是不行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刚才您老提起杀伤小诸葛之人的武功家数,不久便知,这话怎说?小人实是极想早点得知。”
银老狼道:“本座但知天下使剑名家,都练不到剑气伤人的地步。或者武当、峨嵋和昆仑那几个老不死强办得到,然而小诸葛很肯定的说,伤他是个男性,年纪绝不超过三旬,南方人氏。由此可知绝不是林虚舟或陆天行。若是小小年纪便练到能以剑气伤人的地步,那就非得是大成圣剑不可了。”
毁形鬼使声音充满惊讶,道:“大成圣剑?大成圣剑?小人从夫听过这一门剑术的名称呀。”
银老狼道:“这大成圣创乃是中原数千年一脉相传至高无上的武功之一,实含儒家中庸之道和忠恕的精神,所谓弥高弥坚,不思不勉,瑞日祥云,光风齐月……”
毁形鬼使问道:“什么叫做弥高弥坚,不思不勉?”
银老狼道:“这个……这个么?解释起来话长得很。你回后问问小诸葛,他读过书,解得比我好。总之,那中原嫡传武功跟读书很有关系,不是读书人不能学那门武功,还须得很清高正派的君子才行。但你也知道,读书人多半不是东西,所以有资格修习这门武功的实在很少很少。”
毁形鬼使哈哈一笑,道:“银令主说得好,读书人多半不是东西,这话一点儿不错,哈……”
在房间内的周老二像木头人一般,听了外面那些对话,想咧嘴苦笑一下也有所不能,只听银老狼又道:“咱们的对头除了两个一流高手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很伤脑筋的敌人。”
毁形鬼使道:“这个人是谁?”
银老狼道:“便是这个女子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这厮可不大容易应付,对不对?”
毁形鬼使忙道:“对,那厮惹不得,听说不但诡计极多,使人防不胜防。而且本身武功也很高明。”
银老狼仰天厉声而笑,道:“他越厉害越好,我银老狼打算跟他攀一门亲事,我们变成亲戚之后,他就非帮着我不可了,哈……哈……”
毁形鬼使跟着他也发出嚎哭似的笑声,这两人的笑声加在一起,真说不出有多么刺耳难听。
银老狼又道:“咱们白莲教要办一场天下无双的喜事,请遍武林各门派,黑白两道,统统来喝本座的喜酒,银阮联婚,哈……哈……”
毁形鬼使道:“妙,妙极了,恭喜令主,这是本教大大的喜事,小人马上向两位王爷禀告。须得早早筹备一切。银令主,您有几位公子?新郎是哪一位公子?现下在什么地方?吉期排在哪一天?”
很老狼哼了一声,道:“胡说,本应就是新郎,哪有什么公子不公子!至于吉期么,本座要请遍天下武林人物,有些路途迢迢,总要个把月吧?”
毁形鬼使万万料不到新郎就是眼前的老家伙,连忙于笑几声,道:“小人该死,忘了银令主是当世风流人物,这新郎自是由令主做的。别的事不用令主操心,小人马上发喜帖,天下各门派和黑白两道,只要是个人物,都请得来参加本教这宗大大的喜事……”
银老狼道:“这事你须得用心一点,本座的喜事一定要最热闹、最盛大的,酒席要最好的,地点就在集贤庄,你快点安排。”
毁形鬼使恭应一声是,此声起处,银老狼出院去了。
毁形免使大步走入房门,一扬手中的哭丧棒,啪一声打了周老二一记。
周老二只觉全身筋络一松,恢复行动之能。
转过头来打量对方,只见那毁形鬼使头发技散,面上有许多疤痕,看来丑陋而又恐怖。
一身白长穆,拿着根哭丧棒,左肩挂一小块红布。
这块红布是他与断指鬼使的区别,一个在左,一个挂右。
周老二明知自己的武功跟这个毁形鬼使差了一大截,便不作逃走的妄想。沉下心神,瞧他有何动静。
毁形鬼使面目僵木,全无表情,道:“周仲谋,本使跟银令主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本使要你忘记这些话有何法子?”
周老二干脆道:“有两个法子,一是杀死了在下。二是用重手法伤了在下的脑子,使在下变成白痴。”毁形鬼使发出难听的笑声,大有老猫玩捉鼠游戏的味道。
“还有一个法子,你应该晓得的。”
周老二点点头,道:“使座说得不错,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由在下戴罪立功,使阮小姐顺顺当当嫁给银令主。”
他既参与其事,那些对话忘记与否就毫不相干了。
毁形鬼使道:“从前本使曾听说过你是本教中大有才智之上,果然不假。你怎么说?咱们一言立决。”
周老二道:“在下甚愿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毁形鬼使道:“那很好,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声中一棒扫去,抽中周老二左腿,啪劈一声,周老二痛不可当,撵因地上。
双腿腿骨尽行断折。
原来毁形鬼使哭丧棒的劲道分作前后两波,前一波的力道折断了左边腿骨之后,跟着第二波的劲道透过去,把右腿骨也给折断了。
下午约是未初时分,周老二用两只拐杖代足,通过一道铁门,走人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
桌边一个美丽的妙龄女郎支须沉思,那铁门开关的声音竟不曾使她转眼瞧上一瞧。
周老二凝身不动,心痛如绞。
在武林人眼中,她出身高贵,容貌俏丽,又是青春年少。
若是匹配与那恶魔似的银老狼,实在悲惨不过,岂只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且。
不过世界上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呢?
退一步说,拖延着生存的机会,或者有柳暗花明的转机也未可料。
“阮小姐,在下是周老二。”
“哦,是你。”
她迅转眼望过来。
“我还以为又是那些做说客的无聊婆娘。啊呀,你的腿怎样了?”
周老二苦笑一下,道:“在下双腿折断,但这是小事,不足挂齿他把身子靠墙,便不费什么力气了。
“在下也是说客,这一层阮小姐定必想不到吧?”
阮莹莹惊异地凝视他,好像想从他面上的表情找出什么道理似的。
“你来劝我嫁给那头野兽么?真的么?你真的要我那样做?”
周老二严肃地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在下斗胆请问小姐一个问题,你如是不愿偷生苟活,为何现下还不自寻了断?”
他不等阮莹莹回答,自嘲地笑一声,又道:“你不必回答,在下其实也知其故。这个房间防卫甚是周密,体武功已被禁制,四肢乏力,纵想自寻了断,也是有所不能。”
阮莹莹倒了一盅茶,起身走过来,端到他嘴边让他喝。
周老二一瞥之下,见她掌心写着“待时而逃”四字。
于是呷了一口,点头道谢。
“你很坦白,”她说:“我正在想要不要痛骂你一顿。”
周老二道:“小姐是明智知机的人,心知骂在下一顿,也是徒然。故此打算忍住气,听听在下劝婚的说词。”
他稍歇一下,暗自猜想那银老狼不知有没有亲自在门外盘听。
“在下早先亲眼得见梅刚兄在蚁窖中,惨遭万以啮身之苦,又见哑婆婆囚锁于水牢中,那水含有毒质,哑婆婆的样子瞧来痛苦无比。”
阮莹莹轻叹一声,道:“我答应了这头亲事,他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是不是?”
她忽然打个寒噤,如果这一拖延手段到头来竟然弄假成真,她一生一世要陪伴那野兽似的男人了。
万家愁的脸孔和另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孔浮现在眼前,万家愁沉默淳朴,却极坚强有力。
另外那个青年便是沈君玉,在烟柳蒙蒙,波光万顷的湖边的那段恋情,怎能忘怀?
阮莹莹的劳心抽痛起来,连连叹气不已。
她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智名满天下,平生算无遗策,可是这回摔起变化的,恐怕他也出乎意料之外。
他能不能在吉期已届之前,把魔掌中的独生爱女救出生天?
沈君玉听到这个铺张得天下皆知的婚讯,会不会前来惹事?
万家愁现下在哪里?
他内伤未愈,没有她在旁边照料,实在甚是危险……
周老二的声响传入地耳中:“吉期定于下月中旬,阮小姐,那银个主乃是白莲教南支领袖,势力极大,武功深不可测。你嫁得这等夫婿,也不辱没了你。”
这样说来,还有三十多天,在这段日子内,银老狼会不会来侵犯她呢?
阮莹莹摇摇头,不敢想下去。
反正就算不答应,银老狼想犯她亦不是办不到。
万家愁悠悠睁开眼睛,但觉天色甚是晦暗,似是阴雨连绵时的天色,教人感到无端不大舒服。
他觉得虚弱无力,但仍转眼四下打量,一面回想前事。
目前到处,天花板是一片发白霉湿的石头,四面墙壁也一样。
原来是在山洞里。
万家愁猛地记起,在那阴风洞内他气竭力尽,内伤发作,昏迷过去。
到现在不知已过了多久?
这儿是什么地方?
邝真真厉无双她们是否无恙?
这个石洞约是两丈方圆,潮湿灰暗。
石进洞壁有道宽约尺许三尺来高的裂口,便是唯一的出入通路。
万家愁吸一口气,运转内息。
但觉那股内息若续若断,若有若无,全然提不起来。
试着动弹一下四肢身体,虽然能够移动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