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老练狡猾如血尸席荒,对于美女的谀词赞语,也一样十分开心受用。
席荒想一下:“李百灵,你隐湖秘屋虽是识尽天下武功秘艺,但你一定也知道,识得是一回事,用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我明白。”
“好,我怎样才可以使你不管我的事?”
“彭香君年纪很轻,她有她的未来和前途,但她不肯离开你,除非你给回她自由。”
“这是小事情,我回头就办好。”
“许多家摄都在你控制之下,你虽然要有人奔走办事,但并不一定要这些人才行,对不对?”
“话是说得不错,但难道我答应了这一桩,你就不管我的事了?”
听起来好像李百灵已把席荒治得死死的,所以讲价之时,变成这种情形。但其实当然不是。
“我个人可以答应你,并且让你有机会评估我的价值。”
席荒考虑一下:“在才智方面,我对你已经有了评价,我前些时派了两个得意门下去找你及小关。但他们竞是误狙副车。你一早就摆下疑阵陷阱,使我力量分散,你的智慧胆识,我算是已领教过了。”
“那实在算不了什么。像你一口就道破我出身来历,这种眼力才使人折服。”
“这只是我年纪够老,经验够多之故,隐湖秘屋的仙女虽是罕得出现于人间,但我却老得见过你的同门前辈。”
席荒所提的人和事,自然是几十年前的陈迹。
李百灵心中闪过疑念,他绝对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为何提起这等陈年旧事之时,显然很感触很怀念的样子?
对,他只是放烟幕,他想给我一个很老的印象。
其实他是否是昔年的席荒?
曾否见过本门前辈?
他的真实年龄可能正如表面看来这么年轻,所以他必须制造一些令人陷于错误的印象。李百灵不开口,静静地望着对方。
席荒等了一会儿,颔首道:“你的才智的确深不可测。”他显然已觉察出一些什么:
“不过论到武功方面,这都是要试过才知道的。”
席荒停口笑一下,但这一次的笑容却大有森然恐怖之感。
他仰首在灿烂阳光中嗅吸几下:“附近有三个男人,两个老的是谁我不知道,我猜其中大概有一个是云涛妙手竺忍吧?这是辛海客带回来的消息让我联想起的。第三个男人年纪很轻,一定是小关。我还记得他的气味,也没有忘记他惊世骇俗的逃遁功夫。”
他冷冷道来,内容之精确实足令人毛骨悚然。
“我还感到有一种压力。”席荒又说:“是不是那密宗红教至宝九骷髅秘音魔叉在你身上?”
这魔头实在很了不起,虽然她身上只是那紫府保心锁,但这件道家至宝,的确有祛邪荡魔的神奇力量。
李百灵含糊地嗯一声,不予置答。
“这样说来,我有些不属于武功范畴的法力,对你已不构成威胁。在另一方面,我看见你的眼神,我已知道你真元衰竭,你大概只剩三年寿命,你既然活不了多久,我又何必向你出手?”
“我不一定会天亡。”李百灵当真相当佩服对方,所以话声很庄重真诚:“我有我的办法,这一点请你相信。至于武功方面,我亦不必亲自出手应付你。正如你刚才所说,我这一边还有三位高手隐伺在侧,所以我根本不必担心武功强弱的问题。”
“那要看你能不能摆脱我的神功吸力了。”席荒声音温和而又斯文;可是却有一种奇异的震撼心弦的力量,令人心甘情愿地相信他的话:“三招之内,我把你吸到怀抱里,那时别人如何能够帮你。”
李百灵揭开面纱,绽出清丽动人的笑容:“别这么自信,我这边能克制你魔功的,还有天铸剑这件神兵利器。”
话声未歇,小关好像一阵清风般飘到小白前面一点之处,顿时变成席荒和李百灵之间的一重障碍。
小关手中的天铸剑没有出鞘,但以他这等高手来说,拔剑击敌或拒敌,也不过是指顾之事而已。
李百灵清俏的脸庞仍然看得见。
她含笑盈盈:“瞧,你不能不先打发小关,才轮到我。我承认我忍受不了你全力一击,所以赶快发出暗号叫小关来帮忙。”
她并没有任何动作,座下的小白却忽然退出了七八尺。
这只通灵神驴动作之快委实惊人,看来即使没有小关在前面挡住,席荒亦不一定能够即时扑到。
现在已变成小关和席荒面对面相螃之势。
小关可万万不敢怠慢,蓦然右手一伸手,天铸剑锵地龙吟出鞘,剑尖稳稳指住血尸席荒。
“你赌品很好,那三粒什么噼里啪啦丹,居然给鳗鱼精拿走也不反悔。”小关眼中当真有迷惑之色:“你这个当世第一的大魔头到底是怎样当上的?你居然让鳗鱼精跑掉,为什么呢?”
“难道我应该反悔才对?”席荒反问。
“当然啦,否则你怎么配做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小关理直气壮的样子,使席荒啼笑皆非:“胡说,人生中难保没有赌输的时候,若是输了就赖,那未免太没有风度了。”
他们现在也在豪赌,乃是以性命为赌注的豪赌。李百灵本想提醒小关一下,叫他切切不可松懈,但她终于忍住。
小关在赌桌上向来精得像猴子,而在战场上似乎更精狡小心几倍。他手中之剑稳如磐石,指住席荒,剑尖没有移动过分毫。
“昔年的天外飞星杨岩,也曾用这把剑,用这个招式指住我。你跟杨岩是什么关系?
但我又听说你杀死他的侄孙杨炎,莫非你跟杨岩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是很值得追究的谜团,怪不得血尸席荒并不立刻出手。
小关眼珠才一转,席荒左手立刻掏出一叠七八张银票:“银子我这里有,你要多少才肯说?”
小关赶快装出烦恼委屈神情,其实他心中哪有丝毫恼意?不过作为一个大赌徒,心意让对方猜中总是不大理想。
“我已经赚了你不少银子,这回改一改彩头好不好?我只要你三粒噼里啪啦丹,还附赠解药就行了。”
小关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谁也不得而知。
但是席荒本人却知道那血魄丹和解药实在极之难以制炼,所以连他自己亦十分珍贵重视。
“好吧,这儿是三颗血魄丹和三份解药。”
席荒稍为考虑一下,终于让步。
小关几乎是在同时之间完成几个动作!
一是把天铸剑衔在口中,另一只手掏出一只锦囊,而腾出来的手则斜拂一下,把三粒电急射到血魄丹捞住,放入锦囊。
接着还有一小包解药冉冉浮空飞到面前。小关翻手接住,也塞入锦囊,顺便放回自己口袋里。
这连串动作顺利轻松得好像我们平常人喝一口茶一般,丝毫没有急促匆忙之意,甚至使人觉察不到他的动作是何等神速精确。
但小关仍然很突然地退了两步之多,才站得稳身形。
这是平静的大海表面下的可怕急流暗涌。那三粒血魄丹体积虽小,可是每一粒传送的力道,竟比大石头猛砸之力还要刚劲沉猛。
小关连接三粒,轻柔地放入锦囊,那只是外表予人形象而已,其实小关已全力施展出阿修罗大能力化卸。
跟着解药小纸包飞到,小关也好像容容易易就放入锦囊。但这个小纸包的力道暗劲乃是回旋往复的无上神功,方向有进有退。
小关经验嫩见识浅,虽是极力装出很稳定的样子,最后仍被绵绵不尽的余劲冲得连退两步。小关脸上仍然那副招牌式的笑嘻嘻神情,心中其实大骇,暗讨这血尸老妖果真是名不虚传,神功内力奇诡莫测,教人不知道该怎样化解抵拒才好。
另一方面,血尸席荒亦自震骇难言,背上沁出冷汗。像小关这样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居然朗接住这一击。若是世上再出现两三个小关,则排名天下第一的凶邪之首的他,也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小关笑吟吟开口:“我因杨岩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但跟李百灵却大有关系……”
他说的本是实话,可惜用词有欠斟酌,稍远处的李百灵呸一声:“别胡说八道,谁跟你有关系?”
小关哈哈一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当然是响亮而不重:“对不起,我这张嘴太笨啦,该打,该打。”
连血尸席荒也微微而笑:“唉,小关外表上这副无赖胚子,偏偏才智武功都深不可测。平心而论,如果他配不上李百灵的话,则世上再也没有可堪匹配之人了。
“但既然小关澄清了他与杨岩没有关系,那么他的天铸剑以及六阳罡神功,是谁传授的?他怎能达到这等高妙境界,而居然能与我争一日之短长?”
左方十余文远处,树丛后转出一人,头发箍着,灰衣大袖,竟是一个行脚头陀。
这头陀三两步便已跨行了六七丈,站在席荒左方方位,单掌合十:“席施主,洒家是少林不败头陀。”
血尸席荒右方人影乍闪,出现一个清醒老者。他衣襟忽然敞开,露出贴身背心,背心前面左右斜插着两排小刀:“老朽竺忍,久仰席荒英名,今日得睹风采,幸何如之!”
席荒一一颔首还礼:“原来是两位当世名家,席某也不得不说声幸会。看来今日席某已陷身你们两老一少的重围之中了。”
不败头陀摇头:“洒家只讲老实话,我们三人现下联手,拒你之力可能尚有余裕,但重围则远远谈不上。”
血尸席荒面对当代两大高手竺忍和不败头陀,再加上武功诡秘莫测的小关,将自己围在墓前,依然不慌不忙,反而微微带笑。
但他笑得却像鬼域里吹来一阵阴风,道:“好!几十年来,席某总算遇上真正的劲敌了,你们要怎样打法?是单打独斗?还是联手台攻?”
不败头陀和竺忍互望一眼,面泛尴尬之色。
的确,以他们两人在武林中的声誉和地位,若联手对付一个人,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就算是侥幸得手,日后扬传开去,也不是一件光明体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