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麒手中之剑也当啷啷掉落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也双膝跪倒。
“你们吞下这药丸,包你一家五口平安强健。”辛海客掌心有两颗朱红色像龙眼般大小的药丸,送到朱麒夫妇面前。
新郑王氏古墓内的密秘室中……
血尸席荒绿睛光芒炽盛,显然是怒气勃勃。
在他面前,屈膝端坐着崔如烟等二女三男五个恶人。
他们都不知道血尸席荒暴怒之故,人人心中惶悚震擦,垂首等候着揭晓那命运之谜底。
过了好一会儿,血尸席荒才道:“没有道理,朱伯驹怎能早一步逃掉?海客,你得手了没有?”
辛海客道:“一切都遵照墓主命令办妥。朱麒夫妇已眼下血魄丹,并且乖乖随来,现与三名儿子都已押回大别山墓府的奇冤狱中。”
“唔,很好。”席荒狞笑道:“其余的人有何遭遇?速速报上。”
一时无人做声。
这意思是说人人皆依照命令,各守方位,以防朱伯驹突围逃脱。
只有秦森迟疑一下,才道:“属下以九幽寒气变化为大雪山的舌冰指,杀死了一个少女。那是因为她拾好看见属下,不得不杀以灭口。”
他声音本已冷涩难听之至,加上越说越见血尸席荒神色不善,心胆摇战,声音便更为刺耳难听了。
“不过,属下敢保证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少女连声音也未出,便已毙命。”
血尸席荒详细反复询问杀人过程。
在秦森而言,此事根本简单得要命,本是两句话就可以讲完的:偏偏血尸席荒一问再问,又不能不答。
因此最后连那少女的服色,她的眼神,她全身任何动作,包括摔倒之时在内,巨细靡遗,一一详述。
席荒道:“问题一定出在这少女身上。”
他接着又道:“第一点,朱伯驹为何以这些年轻男女把守第二圈防线?这些小家伙既不堪一击,又并非结队巡逻,这道防线有何用处?”
众人沉默无声。
过一会儿崔如烟才小心翼翼道:“莫非是为我们而设?”
“不错。”席荒点头:“除了本门之外,天下还有哪一家派,会被这些年轻男女阻挡得住的。本门之人却一定会受到这些青春新鲜人血的诱惑,而这诱惑就是一种障碍。朱伯驹这道防线真是高明,真是高明。”
他眼中绿光闪烁,话声一歇,接着便有阵阵低低的凄厉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秦森全身索索乱抖。
因为他知道此是席荒出手杀人时的“血海黑风”啸声。
不过凄厉尖啸忽强忽弱,那是席荒还在考虑之故。目前得力门人不多,少了一个,实力就减少一分。
崔如烟道:“墓主,秦森的过失,在于朱伯驹是极之老谋深算。属下斗胆,请求墓主准许秦森戴罪立功。”
凄厉尖啸忽然停止,人人都透一口大气。
“我早说过,朱伯驹十分厉害。”席荒道:“他居然连我都早有防范,平情而论,实是怪秦森不得。幸而我也有连环妙着,他儿子、媳妇、孙子五口都在我手中,看他还能有什么戏唱。”
远在五丈外的屋角,有个小小银铃,忽然振动发出悦耳声音。
韩玉池匆匆出去,不久回来,屈膝回席。
他躬身行礼,道:“启并禀墓主,那拥有天铸剑的小关,已经在舒城出现,同行的还有那个骑白驴子,穿白衣服,老是面纱遮脸的雪羽仙子李百灵。他们好象要前赴霍山,万一霍山杨家泄漏了什么风声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大别山来了。”
那鼻高眼陷枯干如竹的董秀姑,冷冷道:“哼,小关难道敢向本门挑舋?他小子有几条性命?”
“但如果他们前赴霍山,由于霍山杨家已经被本门控制,反而不得不防。”辛海客道:
“小关目前虽然声名未着,但以他击败杨炎这等功力而论。只怕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之中,他可算是第一高手了。”
“朱伯驹是第一目标。”席荒一开声,人人都俯首恭聆。“但小关、李百灵这一路人马,亦不能忽视。”
他沉吟一下,又道:“好,崔如烟、韩玉池,你们负责小关这一路,用任何手段都行。
我只要求胜利,你们可明白我意思?”
崔韩二人齐齐弯腰俯身,恭声应道:“属下明白。”
胜利是结果,是目的。血尸席荒以惊世骇俗的武功,为人行事却是但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种恶魔,其难惹难斗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小关眼中,李百灵此女古怪之多,实有层出不穷之势。
而且,往往一些平凡而又正常之事,到了她手中,居然会发生质或量的变化。因此,单纯的会变成复杂,复杂的会更复杂。
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复杂头痛之事,到了李百灵脑子或嘴巴里,忽然就变得有如初生婴儿那么单纯甚至可爱。
小关自是不至于无聊得乱发感慨。
他这刻手中拿着一封信,是李百灵给他的。
这封信可弄得他昏头转向!
因为第一点,既然两个人同行同食同宿,有什么话当面一说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弄到用书信传递消息这么复杂?
第二点,这封信封面上没有字。
不要紧,横竖是她亲手递交的,当然不会弄错对象。可是拆开之后,这信笺上也只字俱无,这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换言之,一封信这么单纯的事,突然变成十分复杂古怪。
她为什么给人家一封空白的信?
她平日面皮很厚得可以,连身为男人的小关,有时也觉得不大好意思说的话,她都敢说。
然而,如今这封信,她何须借助笔墨?
既然要用笔墨,何以笺上全无字迹?
若是平时,小关把信笺一把揉成一团,丢到水沟里算了,但现在不同,她给他这封信之后,韶然走了。
临走前嘱他到时要打接应。
她走的时候是亥时,已是天乌地黑时分。而现在是子丑之交,夜色更黑更浓。
这时候她还未回来,而他却像傻瓜一样,拿着那张空白信笺,足足看了两个时辰四个钟头,可怜的是还看不出丝毫道理来。
小关心里一急,不由得脏话大减价推出,嘟嘟喃喃骂不住口,但老实说,他心里可真焦虑忧急之极。
他本来以为知道李百灵去什么地方。
直到他拆阅那信,横看竖看都找不到一个字,便突然发现实际上并不知道李百灵到何处去了。
那是因为李百灵走前只告诉他说,她要到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赴一个很神秘的约会。
由于现在他们都换了装束,李百灵扮成富家公子,小关则青衣小帽,扮成随从家仆。
所以,李百灵当时向他眨眨眼睛,小关也就装出很老江湖,很明白事理地点头作会意状。
如果李百灵只去一阵就回来,以小关此人脾性,的确不至于胡思乱想,不管是男女关系也好,凶杀危险也好,他都不会多想的。
但是,李百灵又曾留下一句话,她说:“如果我太晚没有回来,你拆信看看,给我打个接应。”
什么时间才算太晚?
亥时即是现在的晚上九时至十一时。
除了大都市内有醇酒美人的销金窟,或是一掷千金的大赌场等地方,仍然热闹如白天之外,普通人家,亥时未到大部份都就寝休息。
所以小关本想上床睡一会儿再作打算,却又忽然认为时间已经很晚,便理直气壮地拆信阅看。
上述便是这封令人迷惑的无字密函的大部份过程。
地点则是在岳西县的一家客栈内。
神秘的地方和约会,开什么玩笑?
小关想,心中又生气又担心。他奶奶的什么神秘全都是假的,这封无字之信才真的神秘荒谬。
他把信笺放回封套内,隐隐觉得这封信似乎是李百灵最珍贵的遗物,信上有她的笑貌声音,还有看不见的手泽。
他淬然起身,大步走出房外通天院子。
四下已乌灯黑火,渺无人声。
小关脚尖一弹,丹田方感微热,他的人已像大鸟横空飞出数丈。
不过似他这只大鸟凌飞的速度,却是宛如电光一掣那么快,可不是像惊飞之鸟般有迹可寻。
整座城池好象已没有活人,寂静得可怕,又没有灯火。天上一轮明月洒下柔柔的银光,使人更感凄清。
小关不一会儿工夫,就几乎已踏遍全城。
遗憾的是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称得上神秘。
他不知不觉来到西城城墙上,随意向城外张望,但见出城不远地势便渐渐高起,群山叠嶂连绵起伏。
却见偏西北那边大约两三里左右,一座冈陇上,居然有些灯火。
在城内反而见不到灯火,这世界真是大大的反常了。小关一面付想,一面跃落城下,放步向有灯光处奔去。
顷刻工夫,已来到切近。
但见那冈后面便是一座较为高大的山岭,因此这座冈陇很像是后面山岭挤出来的小瘤一样。
小关记得李百灵给他讲述过,以地理风水眼光来看,这儿大致上就是后面山龙伸延出来的结穴之处。
不过灯光来自冈顶,显然那屋宇并非坐落在穴位上。
盖房子的人一定不懂勘舆之学。小关撇撇嘴角表示鄙视,但天知道他自己也不过知道一点点皮毛罢了。
冈顶那所房子原来是一座道观,规模不大,门口挂着七个大灯笼,光线充足,所以瞧得出此观粉刷油漆得甚是新净。
观门敞开着,门口当中有张躺椅,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瘦瘦弱弱的男人。
时当深夜,又是在郊外山野中,这人居然不睡觉,还睁大眼睛左顾右盼,难道现在还会有访客或香客?
小关走到他前面,那苍白男人却好象看不见他,既不惊讶他的出现,又连一眼都不望他,眼睛改向天空注视。
但天上除了明月和星星之外,小关跟着他仰头瞧来瞧去,实在看不见有什么别的。
小关却忽然有点兴奋起来。对了,这儿气氛有点不寻常,莫非就是李百灵所说的神秘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