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点距离,在别人简直连躲闪也已来不及,但小关却还能先挤出一个冷笑,才竖起棍子。
那棍子既粗糙又有些弯曲,所以贴着小关鼻尖朝上顶起之时,差点儿便把小关鼻尖擦破。
但假如小关不是把棍子贴鼻顶上去的话,便又肯定不能及时挡在他面门和蛇头之间了。
那颗彩光夺目的蛇头啪一声撞中木棍,利齿乍瑰欲咬末咬之时,忽然退了六七尺,掉落地上。
而它那样子一看,显然已是一条死蛇。
小关侧起头向稍远处另外那条彩蛇望一眼。
他恣牙冷笑,道:“问你怕不怕?哼,关爷爷虽然不敢像那些广东大佬那样大吃蛇肉,但你们很怕冷我却是知道的。瞧,我使出九阴煞极之明冷的真力从棍身传出去,你的伙伴一下子就乖乖睡觉了。
他自言自语之时,已走近那条七彩怪蛇,木棍棍尖挑住蛇身一掀,那条彩蛇呼一声飞起,落向另一条怪蛇身上。
两蛇相触,那条本来还活生生绕抱着玉匣的怪蛇,忽然如触电般一震,蛇身立刻伸展摊开,看来也像被打死了一般。
原来小关棍尖传出九阴煞神功,借第一条蛇的身体,转传第二条的身上。
那九阴煞神功奇寒奇冷,天下无双。
蛇性则最是怕冷,越毒的蛇就更加倍的怕冷。
那对七彩斑斓、头颅大、身子细长的怪蛇,名为彩练,宇内唯有大别山脉可以发现。
它的毒性甚是奇怪,被咬的人不论人兽,都不会立即毙命,只不过平时感到昏眩以及暂时性地失去力气。三日后才会死亡。
但睽诸事实,彩练蛇根本不必有毒,因为它头大口阔,毒牙尖长锋利而又力大无穷。
任是最皮坚肉厚的猛兽,碰到它的利齿,都变成了豆腐。
更何况它全身的极细彩鳞,全都坚逾精钢,刀砍剑剁也休想伤得分毫。
这种怪蛇若是遇上一条,已经有死无生。
偏偏又绝不会只碰上一条这么幸运,因为这种彩练蛇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必是公母一对,复又行动如风,瞬息百里。
故此有些山区居民,认为彩练蛇是妖魔化身,并非元因。
但这一回这对彩练蛇运气奇坏,刚好碰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关。
老实说,换了别人,纵然也练就了九阴煞这等神功,但看见那彩练蛇如此特别可怕,一定明哲保身赶紧跑开。
谁还肯冒杀身之险去撩拨它们?
小关呵呵一笑,先用棍子姚起它们,放在一堆。
然后运起阿修罗大能力,两手的十只指尖,都各各透出一股细长劲力。这一来他等于是十只手指都长了尺许。
那个玉匣有字的一面,四边边缘凸起。接合得十分严密,乍看真会以为是整块玉石雕成。
小关用无形手指一手抓住匣身,一手在凸出的匣缘试探。果然其中有一边是供人着力抽出盖子的。
匣盖应手轻巧滑出,但见匣内空无一物,光滑的内壁却不是蛋黄色,而是七彩绚丽,光晕流转。
相隔好几尺,居然闻得到隐隐甜香扑鼻。
小关用无形劲气变成的手指,捞起一蛇放入匣内,估量仍有足够空位,便把另一条也放了入去,关好匣盖。
他的无形指力乃是阿修罗大能力,亦即是六阳罡和九明煞两种神功,融合而成的更为玄奇高绝的神功。
这时指力已是浑然圆成,无冷无热。
故此他捞起两蛇之时,它们毫无特殊反应。
小关仍然用无形指力隔空拿起玉匣,奔入林内,拣了一棵老松,认准树下有块钟形巨石。
便在石头前面三尺处,挖个洞把玉匣子放好,上面也不用泥沙封盖,只弄了些松针落叶干草等物铺盖上,整理得看不出曾经挖掘过。
他当下吹吹口哨,很轻松地向大路那边走去。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张天牧方面,因为他只要使个狡猾,就可以迷惑张天牧一段时间。
而有了这段时间,这个可能有毒的万寿匣,以及肯定有毒的彩练蛇,都已经到了小妖女手中。
那时候,她爱怎样处置发落,都与他小关无关。
出得大路,仿佛看见左方里许那高坡上,一排树木后面,有人影闪映。
小关眼力之尖利,目下连鹰隼也比他不上。他甚至看见树叶下,露出张天牧那对黑亮的软皮靴。那人果然是张天牧。
他已经等得很不耐烦,胸口有一股气哽塞着。
现在总算看见小关踉踉跄跄奔出大路,又见他全身上下绝对不可能掖藏起那万寿匣。
他不觉舒颜一笑,这小子没有死掉,算他祖上有德。
万寿匣他当然拿不去的。
等小关走远,张天牧离开藏身之处。
他早已盘算好步骤!
首先是瞧瞧那对怪蛇现下怎样?
那万寿匣还在不在?
等处理了蛇和匣之后,才轮到小关,看看怎样把御赐金牌取回来。
可是张天牧甫奔数丈,忽然一阵昏眩之感袭到,害得他几乎打个筋斗。
幸而他一生擅长硬功,马步最是稳固坚牢,总算没有摔筋斗。但也得站定调息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常。
张天牧心中叫怪,却仍未醒悟。
继续执行计划,放步疾奔。
这次奔到坡下,陡然头晕身软,一跤跌倒。
虽然他不久就复元而爬起身,但他已知道有问题,而且问题非常严重。
他检视一下双掌,并没有蛇牙伤痕遗迹。
虽然如此,他却知道问题必是出在蛇毒上。
若是不时会这样晕眩摔倒的话,一旦遇敌,哪里还有能力应付?尤其是那对怪蛇,动如电闪。
张天牧想起来一阵悚然,骇汗涔涔流下。
那客店不太大,其中一部分作为供应饭汤茶酒所在,故此除了两大间是通铺之外,剩下便只有两小间客房。
小荷花的一身打扮,以及天生的明眸皓齿艳光四射,那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在这等小闹镇上几时见过如此尤物,不觉都看呆了。
其实不止他们,还有七、八个正在饭堂中吃喝的客人,也全都看直了眼睛,而忘了继续吃喝。
小房间只有一个空着。
小荷花付过银子,向宫道嫣然一笑,道:“我们先到房里再说。”
宫道肚子里所有话,都被她这一句硬给塞回原处。
她说得没错,有话到房间里再说。
那小房间当然很简陋,却收拾得相当干净,小荷花和宫道都不是千金小姐公子哥儿,故此颇感满意。
宫道在窗边椅子坐下,见她把包袱放在床上急急打开,拿出些衣物,不觉皱起眉头:“喂,小荷。”
他这个称呼是在路上彼此讲好了的:“现在还未过午,离投店歇宿的时候还早。你到底想怎样?难道在这黄石坪住几天才赶路?”“谁说要赶路?”
她检查一下衣物,是一些青色的衫裤,又道:“而且我要换衣服但总不能够在大路上换呀?”
“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要到什么地方了吧?”
“不远,就在这小镇附近一个村庄。”
“那为什么不快点儿去,干吗要换衣服?”
“那是个小村庄,那些人都没见过世面,都喜欢大惊小怪。我不怕他们嚼舌根,因为我很快就离开了。但我弟弟,还有我奶娘,他们将来一定有得受的。”
“这话甚是,但为什么你不把弟弟带到卢州?”
“唉,我干这一行,就算我弟弟知道,也不可给他看到,对不对?”
宫道叹口同情之气,起身出房,拉上门就在外边站着。
过一会儿小荷花出来,只见她除了面上还略有少许脂粉痕迹以外,整个人已变成一般的朴素的大姑娘。
“你真行。”
宫道极欣赏她这种清丽美态,以及她利落的行动。因为她一转眼就已把盘来绕去的可怕发式,像玩魔术般变成两根大辫子。
“但我建议我们先吃点儿东西……”宫道说。
“光吃东西还不行。”小荷花媚媚一笑:“我累死了,所以定须好好睡一觉。”
那“睡觉”两个字的背后含意,还有她媚波流盼的味道,合起来变成一个大铁锤砰一声砸中宫道心房。
使他大大一震,差点儿跳起三尺。
外表上宫道力持镇定,道:“睡觉向来是晚上比较好。”
“我知道,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从未睡过觉?”小荷花声音有点烦躁:“但夜色会减少很多可怕的眼光。”
她在外面干什么职业,村里必定已有传闻。此所以她落入不能不极力掩饰,以及要尽量秘密行藏的境地。
宫道怜悯地叹口气,转身当先行去:“好,咱们先吃东西,然后再睡觉。”那个藏盛着玉屏风的本匣,以蓝布包着,由宫道挟着。
踏入饭堂,才知道喧嘈之故。敢情有四名公差打扮之人,其中有两个把六七个客人赶到一角,又搜身又喝问。
另两个则气势汹汹地质问两个食客;他们直到此时,仍然坐在另一角的桌子边,居然还是坐着而不站起身。
这两个客人都不年轻,但看来又不太老。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予人有五六十岁的感觉,可是认真打量时,却又似乎只有三十余岁。
其中一个作头陀装束,面貌衣着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另一个则是普通小商打扮,面色稍微黧黑。但双眉既清且长,一对凤眼甚是黑白分明。
只这一点,便足以令人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小商贾。
那头陀连连苦笑,声音和蔼:“我们所讲都是真的,他叫龙智,我是沈不败。”
“胡说,你一个出家人,饮酒食肉,名字还要叫做沈不败,你很会打架是不是?”一个公差看来是四人之中的头子,喝问起来声势汹汹:“还有这个龙智,哼,好象不是汉人,本大人定要查查他的行李。”
另一角的客人们大概识得这些公差,故此大声争辩着,闹成一片。
小荷花、宫道二人踏人去,所有的嘈吵声音都因为注意力转移而立刻减弱。
那公差眼睛闪动两下,道:“老林,过去盘盘这一对男女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