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差眼睛闪动两下,道:“老林,过去盘盘这一对男女来路。”
老林奉命舍下龙智、沈不败二人,大步过去,吆喝道:“报上你们的姓名,从哪儿来的?”
小荷花她哪里会害怕这等唬讹伎俩?
他见过的厉害人物车载斗量,争风喝酷起来时,那等场面才可怕之极。但她都能够应付化解,何况是这些到小市镇来,恃势发横的小小公差。
不过拳头在近官府在远,她犯不着多嘴多舌强行出头。所以她装出惊慌样子,往宫道雄壮身躯后面直躲。
宫道胸膛一挺,咧嘴笑道:“兄弟安庆府宫道。诸位敢是从岳西来的?”
那老林眼睛一瞪:“什么公道?我们当差的人就是王法,就是公道。”
但那头子却不像老林这般孤陋寡闻。
他大声道:“老林,别乱叫。这位大概是安庆府的宫老爷。如果是他,那就是自己人。
”
他叫声中舍下龙智和沈不败,走过来抱拳道:“小弟是舒城李彬,不知宫兄在此,多有惊吵得罪。”
宫道笑哈哈还礼,眼光在龙智和头陀沈不败两人面上身上转了又转,一面跟李彬说过客套话。
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李兄带了人手跑这么远,来到岳西地面上,想必任务重大。
兄弟暂时告退……”
李彬面现喜色,连连应好。
官道拉了小荷花,迅即退出饭堂。
李彬面色一沉,回身走到龙沈二人桌前,冷冷道:“站起来,搜身。”
头陀沈不败态度仍然和和气气。
但他说话内容却不表赞同,亦不表示顺从:“搜身不大好看,这样好不好,你先说说看,你们竟想搜什么?”
李彬面色顿时黑如锅底:“这是公事机密,怎可泄露?快站起来,两手举高。”
头陀沈不败摇摇头笑道:“没道理,你身上的衣服谁都可以弄一套穿上。这衣服一穿上就随便便要搜身要什么的,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要搜身不是不行。但先得证明了你的身分才行。”
李彬大怒,一回手掏出一个腰牌,厉声道:“瞧,本大人就是舒城捕快领班。你这和尚莫非胆敢阻差办公?莫非胆敢不把王法看在眼里?”
沈不败目光一扫,大概见多识广,瞧得出那腰牌不是假货,笑容顿时变得很勉强,站了起身。
“好吧,你要搜就搜。”
龙智也跟着站起。
他坐着没什么,这一站起,竞比沈不败高了一尺有多。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身子一挺直,立刻变得十分庄严,气度沉凝而又威猛,那公差头子李彬不觉退了两步。
这时另一名公差大踏步走过来。
此人年约三十许,鼻尖面窄,目光阴鸷迫人。他一走近,李彬立刻恢复胆气,挺起胸膛:“老蓝,先搜那高个子。”
老蓝应一声迫近龙智,伸出双手。
耳中却听到嘻嘻笑声,而且有人说话。
老蓝双手立时凝定不动。
笑声和话声都是从饭堂门口传来。
只见一个童仆装束的年轻人,面上挂着一抹似邪非邪的笑容,道:“老蓝,我劝你别动手。”
老蓝目光变得如剑般锋锐起来:“你是谁?”
“我有腰牌,但你呢,你有没有?”
老蓝收回一双手,作掏摸状。
但李彬已喝道:“不要理他,就先看他的。”
老蓝立刻停手、凝目注视来人。
李彬又怒声道:“你的腰牌拿出来我瞧瞧,哼,就算是自己弟兄,你也于理不合。”
那年轻人道:“谁跟你是弟兄。”
接着,那带有少许邪气的脸庞泛起冷笑:“我的腰牌在这里。”
他一手掏出一物,却捏握在掌心,谁也见不着:“李彬,你可能不是冒牌货,但有些人我瞧着不像。例如这个老蓝,他能是你的手下?凭你能用上这等人物?”
李彬面色渐黑,现在可能有另外的意思。
大概对方不但冷不防揭穿了某种秘密,而且他掌心之物,也亮了出来。那是一块窄身金色的牌子,看来颇有重量感。
“你不认得这块牌子不要紧,你的顶头上司一定认得。”
那有点儿邪气的年轻英俊男人笑着说:“如果老蓝有本事夺去这件物事,那我也没话好说。那就当是朝廷那么多的人物都瞎了眼睛,居然把一块御赐金牌,交给一个窝囊废吧!”
李彬面色变成灰白,全身忽然禁不住颤抖,有如秋风中枝头的残叶。
仍然是那个年轻人开口:“老蓝,你、还有那边的一个,究竟是什么人?有何图谋?不妨讲出来大家斟酌一下!”
显然这是有得商量之意。
李彬乃是公门老手,面色立时一转忙道:“对,对,蓝二哥,大家商量商量。”
蓝二的目光如毒蛇,盯住那年轻人,有点儿不能置信的意思:“你贵姓?怎瞧得出我和董老大不是公人?”
“哈哈,蓝二哥你的一双手莹如玉,每只手的食中二指指尖,都比指甲高出二分有多,这表示什么意思?”
不只蓝二为之色变,连那头陀沈不败,也大有讶骇之意。
“至于那边的董老大,他一双手可以使七个人挪动不了半步,这是什么掌力?吓?”
蓝二可真不敢不信对方大有来头了。
起码他这一份眼力,绝非一般的武林好手能具有的。
“恕蓝二眼拙,您贵姓?眼下在京师哪个衙门高就?”
“叫我小关。”小关指指自家鼻子:“待会儿你们问问李彬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蓝二退后几步,拱手道:“多谢,既然有您小关大人驾临,在下等告退。”
“不送。”小关悠然说:“不过你们最好记着,少林寺不败头陀可不是盗名欺世之辈,你如果以为你的什么手……”
他转眼向不败头陀沈不败投以询问眼光。
不败头陀只好说:“是种玉手。”
“对,种玉手。但董老大的呢?”
“那是催月掌力。”不败头陀只好又答。
“总之,董蓝你们二位,若不出手用上真功夫,那也罢了。不然的话,不败头陀定会赏你们一两掌。我瞧那时问题就复杂了。”
小关好象变成仲裁者,侃侃而谈。
他们可能并非不知不败头陀的身份,若是知道,则更不会不知此人乃是当今少林寺有数高手。
不过,在某种情势下,很可能吃得住不败头陀。
但刚才不败头陀一口就道破他们的秘密功夫,可见得小关讲得有理,他们若以为可以冷不防制服不败头陀,只怕一出手便会吃大亏。
一转眼之间,饭堂内已少了四名公差。只多出一个小关,掌柜和伙计们也开始活跃。
小关一屁股坐在龙智对面,先细细瞧对方一阵,才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宫老大、小荷花,你们老站在门口干吗?”
此人做事当真大有乱七八糟作风,例如目下他眨眨眼睛望龙智,好象已瞧出什么道理,偏偏指名道姓大叫的是在门外的人。
宫道和小荷花走入来。
宫道面上似有尴尬不安神色。
这是很合情理的表现。因为以他在公门中的声誉,居然看不出蓝二和董大假扮公差,传出去哪里还有面子?
小关指指另一边空桌子,道:“你们在那边坐,我一会儿就过来。”
不败头陀为之目瞪口呆,以他的江湖经验,直到现在,竟然真的弄不清楚这小关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有什么天大本事?
连不败头陀这等人物,亦不免陷于惊疑之难了。
“我想知道两件事。”小关压低声音说,还顺手取筷夹起一大块牛肉送入嘴巴:“不败头陀,你老人家肯不肯指点迷津?”
不败头陀平凡的脸上闪过警戒神色:“指点不敢当,你可不可以先说出来听听?”
“第一件,密宗究竟是什么?若是真的佛教,为什么他可以饮酒吃肉?”小关连说带吃,又已送了三四块牛肉到嘴巴里。
那就是吃肉的时候,居然丝毫不妨碍语声话音之清晰。
“你不败头陀虽然是不拘不碍的禅宗大师父,但是我看见你只是吃阳春面,酒也不敢多喝呢!”
不败头陀膛目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这些?”
他的惊诧实是人情之常,因为以目下的情况,以小关的身份(不败头陀已估计他是皇帝侍卫),怎可能谈到密宗这种题目?而且,他怎会以及几时知道龙智活佛的身份?
“当然真想知道。”小关心中闪过李百灵的盈盈笑脸。唉,一问她马上什么都统统知道,可惜她正在研究那马贵纪马如意的老家。
若是别人研究房子,小关必定嗤之以鼻。
但既然是李百灵,那又大大不同了。
不败头陀定定神,不答又问:“你真的姓关?以你的眼力之高明,当非无名之辈,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我真是无名之辈呀!”小关答得极之理直气壮。
“好,好。就算你是吧。”不败头陀知道这家伙不大好惹:“密宗是佛家的一支,原本也源于天竺,最主要是由于莲花生大士,才盛于西藏。
由于藏土向来缺乏蔬菜而产肉类,再加上密宗行者修练气功,身体必须有最充足营养以维持精力,所以大都不忌腥荤。当然也有持斋吃素的,而且多是黄教。这一点与修持的路数及理论有关,可不是一时三刻说得清楚的了。”
“可是密宗到底是什么呢?”小关除了大口嚼肉之外,还偷空喝上那么一杯。
“其实就是佛教。只不过在修为上,方法和程序不同,有别于其他各宗。尤其是不肯宣说修法内容,以保持秘密庄严,亦免得无知之徒曲解攻汗,于是有了密宗的名称,其实应该称为‘真言宗’才对。”
“真言是什么东西?”小关一点儿不放松,主要是怕李百灵问起来回答不上来。
“真言即是咒语,但当然不是咒诅人家的那种东西。我们佛家以及真正的道家信徒,绝不会咒人害人的。”
“这一点我相信。但我仍然不知道咒语是什么东西?”
小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