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点儿不错,我此来对付朱虚谷,理由当然是剪除朱伯驹得力门下,但何尝不是被朱虚谷的鲜血所诱惑?
彭氏兄妹等人,无疑也是朱伯驹的饵。
朱伯驹这家伙阴险卑鄙,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天色渐渐更为明亮,但血尸席荒似乎真的不受影响。
他伸手抓住彭香君臂膀,声音柔和慈祥:“这符和药拿去,先救活你哥哥再说。”
彭香君的眼泪沾染在血尸席荒黑色衣袖上,那是因为她把面庞挨贴于血尸席荒臂膀之故。
她用这动作表示感激,那是谁也会了解的。
“你可知道。”彭香君抬起头望着血尸席荒:“所有的传说都说你们血尸这一系的人,个个穷凶恶极,任何人碰上你们,都非得被吸干了血而死不可!”她说到这里,禁不住打个寒噤,但迅即再绽出笑容:“江湖上的传说,很多都不可以相信,至少我亲眼见到你认识你,而你却并不冷酷残忍。相反的,你比许多人还有人情味些。”
“不对,我向来很残忍无情,直到现在还是一样。”血尸席荒不喜欢自己心头软软的那种感觉,所以马上声明:“只不过你和你哥哥,都是朱伯驹布下的饵,并不是对你特别有人情味。”
彭香君微笑一下,没有驳他。男人总是这样,他喜欢使女人莫测高深,所以何必跟他争论下去呢?
“那么我现在送符药给我哥哥,好不好?”
“行,但送完了之后,你必须回到这儿来,这是命令,也可以说是条件。”
把一句话解释为命令,味道跟解释为条件大不相同,简直有天壤之别。
彭香君颔首:“既然是条件,那我只好接受。”
她一直凝视对方:“喂,你好象很有学问,又很有气度。但你却是血尸门下那种可怕的人,我真弄不懂……”
“去,别罗嗦。”血尸席荒几十年来,第一次有着啼笑皆非之感。
嘿,这无知少女她以为自己是谁?居然问三讲四地扯个没完。等到她知道我是谁,她不骇死才怪?
但其实血尸席荒本人可真有点怀疑自己的结论。
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声名可以骇死无数武林高手,可是,看这情形,这彭香君会不会害怕,却是未知之数。
房子里的朱虚谷可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因为他竟然听见彭香君的声音在叫着“朱大哥”。
但彭香君明明已被血尸席荒掳走,她有什么本事可以从血尸手中逃脱?
“你可是彭姑娘?”朱虚谷隔着铁门询问。
“我是呀,快开门,我送药给我哥哥。”
朱虚谷更觉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送药?什么药?谁给你的?”
“是那个黑衣人,除了药之外,还有一道符,要赶紧烧灰和水给他吞服。哥哥现在怎样了?快开门呀?”
“对不起,这道门屋里开不了,彭兄情况还稳定,你先别急!”
朱虚谷一下子已想到此是血尸席荒赚门之计,而事实上他的确开不了此门,所以回答得很快。
当然,他也不可以透露彭一行已经获救的真情。
“我不进来也可以。”彭香君已经急得想尖声大叫了:“随便哪儿有个洞,我把药符塞进来就行……”
“我真是万分抱歉,彭姑娘,这屋子门窗一闭,连耗子也钻不进来。但你别急,彭兄的伤势我会想法子稳住。啊,你等等,让我定心想一想……”
彭吞君马上噤若寒蝉!
这是连小孩子也懂得的道理,要是她还继续说话叫嚷,你叫人家怎么能定下心来想事情呢?
“在西边窗子右侧,有个比拳头大一点儿的孔洞,用砖头塞住,但外面墙壁的颜色不同,所以你很容易找到。我会捣穿这个洞,这样你就可以把药和符塞入来了。”
转眼工夫,他们已经利用这个墙洞通话,朱虚谷还可以看见彭香君美丽的面貌和身材。
“彭姑娘,你何以能自由行动,而且还拿到了解药?”
“那个黑衣人给我的,但条件是我仍然要回到他那边去!”
“回到他那边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你投降他?听从他的命令?”
“他倒没有这样说,我猜这个人心肠比较好。不过他本人却剧烈反对我的看法,我实在弄不清楚。”
朱虚谷也听得有点儿没头没脑,再看看她塞入来的符和药,跟董秀姑给的一模一样,那药丸的气味更可证明这一点。
这就奇了,血尸席荒怎能使彭香君觉得他好心肠?
而他本人又为何激烈否认?
“朱大哥,你快点儿救我哥哥。”彭香君声音传入来:“请快点儿,我拜托你。”
朱虚谷很不服气,眉头一皱,已有计较:“好,我马上办。但彭姑娘你小心听着,假如此药以及符水一下去,你哥哥反而出了问题,怎么是好?你敢不敢负这责任?”
彭香君顿时楞住!
对呀,假如发生这种不幸后果,那怎么办?
“朱大哥,你等一下,我问问他去!”
彭香君转身放步飞奔,片刻间已在那片有不少树丛的荒地中,找到瞑目盘膝而坐的血尸席荒。
“喂,这位大哥,我是彭香君。”
“我知道。”血尸席荒连眼睛都不睁开:“朱虚谷对我给你的符和药有怀疑是不是:”
“是,是,正是这样。”
“答案其实很简单。”血尸席荒徐徐说,声音慈祥得令人无法相信他竟是天下震惊的字内三凶之一:“彭香君,你自己必须决定。相信我,就叫你哥哥服下;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彭香君声音有点儿哽塞:“你……你这种答案,叫我怎样决定好呢?”
“唉,你真笨……”
“不,我平时一点儿不笨。但现在我真的变得很笨。我的脑子空空洞洞……”
“唉,你想想看,彭一行的性命,对我并不重要。他死也好活也好,也跟朱伯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骗你要借你之手弄死他?”
“对,对极了,谢谢你!”
彭香君又回到那墙洞外:“朱大哥,你在哪儿?”
“我就在洞旁,怎么样,那道符和药丸靠得住靠不住?”
彭香君深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靠得住,你快给我哥哥服下。”
顷刻,朱虚谷声音传出来:“彭姑娘,我已遵命办妥,看来好象没有什么问题。”
“那好极了。”彭香君透一口大气:“我……我得回到那边去啦,这是交换条件。”
朱虚谷忍不住提高声音:“彭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呀,我一直没空问他。”
朱虚谷一听可火啦,哪有这么胡涂的姑娘,闹了半天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假如彭香君是亲妹子,非得给她一个耳光不可。
但彭香君既然不是他亲妹子,他只好吸口气压住火气:“你觉得那人怎样?会不会欺负你?”
彭香君讶道:“欺负我?当然会啦!他跟我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可是你仍然须得回到他那儿去,对不对?”
“对,这是条件,要不然人家怎肯给我符药?我得守信用……”彭香君口气相当坚决。
在她的想法,既然已救活了哥哥一命,那么即使自己不免掺遭那黑衣人毒手,也已经没有遗憾。
何况她直觉中,感到那黑衣人大概不会怎样她。
朱虚谷最怕就是她提起守信用这句话,而她果然提了。因而这刻朱虚谷不但还在冒火,另外又加上头大。
他的手好几次要拍向窗框下面的墙砖,却都忍住不拍出。
“朱大哥,我要走啦。”彭香君声音传入来:“我哥哥一定没事吧?”
“一定没事,看来他快要回醒了。”朱虚谷没好气地回答:“你不等他醒转,跟他讲几句话?”
“我……我不等啦。他一定不准我回到那边去的。”
“如果他不准,你听不听他的话?”
朱虚谷内家真力又运集掌上,准备拍向窗下的墙砖。只要彭香君回答听话,他立刻冒险展开行动。
“那……那不行吧?他怎可以迫我不守信用?”
朱虚谷叹口气,心念:“上天明鉴,我绝不是任得她羊入虎口,我的行动一开始,必须如电光石火地瞬息间完成,即使她全力配合,亦未必能够成功。
“何况她一定不配合,一定会扭捏几下,其时机会已逝,连我自己也恐怕活不成,更甚者是父亲嘱我拖延时间的任务亦失败了……”
彭香君自是不知朱虚谷这许多想法,却感觉得出他的担心和悲哀:“朱大哥,我回到那边之后,我便会设法逃走,你别担心!”
“话可说得容易,轻轻易易一句‘你别担心’,就好象可以安慰了。其实你有什么资格叫人不担心?
“根本人家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掐死你!然而你马不知脸长,却在这儿大言不惭叫人不必担心!”
朱虚谷真是没话可说,也懒得多说。
彭香君再看见血尸席荒时,他仍在原处瞑目盘膝而坐。彭香君没有惊扰他,却禁不住静悄悄用心打量这个男人。
从稍微有些灰白头发看来,年纪一定超过四十五岁,面庞不宽阔,下巴有点儿尖,看来是长于机诈权谋,而又相当冷酷的人。
可惜眼睛闭着看不清楚,所以无从知道他内心以及性格的深度。
她乖乖坐在一边,地上枯枝石头梗得她屁股有点儿疼。她挪动一下,使自己坐得舒服些,然后也学血尸席荒那样限目打坐。
但血尸席荒并没有让她安静地坐下去,他的声音打破静寂:“朱虚谷问得很对,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彭香君睁大眼睛,讶道:“你听见我们的对话?”
“唉,我又不是离开得很远,我又没有把耳朵塞住,为什么我会听不见呢?”
这话当然有点儿不妥,因为他们这刻离屋子虽不远亦不近,至少超过百步之多。这种距离,常人大声叫喊,也未必听得清楚,何况是低声交谈?
“你到底是谁?”
“你很快猜得出来。但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