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头发苦,全身似已将撕成裂片。
他大喝一声,人也像一道满弓的弩箭射了出去。
五 武林荡妇
夜深。
人更静。
整个杨家宅院更是死寂般的沉静。
突然——“嘟、嘟、当、当!”
一阵夜梆子的声音,划破这寂静的大地。
二更天。
论及这个时辰,该是人们熟睡的时刻。
但是你错了!
因为西门巷内忽地出现一名年轻人,他身着纯白衣裳,腰间插着一把短刀,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一步步缓缓的靠近杨家宅院。
所以,凡事都有例外的:“别人熟睡,他偏没有。”
一道修长的身影,草成一个半圆弧,已然地越过杨家宅院的墙。
“你来了!”杨雄望着这名年轻人,淡淡的道。
年轻人冷冷道:“拿出你的兵器!”
“请坐!”杨雄又道。
年轻人重覆道:“拿出你的兵器!”
杨雄淡淡笑道:“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你失望,只是你何不坐下,咱们聊聊!”
年轻人没坐,也没动,他只是冷冷的望着杨雄,那只握刀的手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刀柄。
“你是山口组的杀手?”
年轻人点点头。
杨雄淡笑道:“老夫息隐江湖已整整七年三个月零二天,不知道哪个人如此看得起我!”
“你话说完了?”
杨雄摇摇头,叹道:“像你这种人,不觉得当个杀手太可惜了吗?”
年轻人顿了一下。
杨雄又道:“年轻人有手有脚,什么事不能做的,但你却选了一个错误的行业。”
年轻人喉结抖动不已。
杨雄接着道:“一旦踏人这个行业的人,就永远走不出来,你曾经考虑过了吗?”
年轻人牙齿“格格”作响,道:“去拿你的兵器。”杨雄淡笑道:“别急,等老夫把话说完再拿不迟。”他又接着道:”我希望你杀了我之后,能为你自己多考虑考虑,山口组并不是属于你的地方。”话声一落,他掀起一幅壁画。
壁画的后头出现一个细长的方洞。
他从方洞内抽出一根生满锈的铁枪,他轻轻抚掌枪杆,叹道:“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了。”
“不管今日之战如何,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丫头,这是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声一落,一招“毒龙出洞”,卷起碗大枪花,往宋一刀心口直搠而去。
杨雄在这枪杆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传技艺。
杨家枪法非同小可,当年杨再兴凭一杆铁枪率领八百宋兵,在小商桥下大战金兵十万,奋力杀死敌兵二万余名,刺杀万户长做八孝炎、千户长、百户长二千余人,当时金兵箭如雨下,他身上每中一支敌箭,随手折断箭杆再战,最后马陷泥中,这才力战殉国。
金兵焚烧他的尸身,竟烧出铁箭头三千之多,这一仗杀得金兵又敬又怕,杨家枪法威震中原。
杨雄虽不及先祖威勇,却也颇得枪法心传,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好一路枪法。
年轻人定力果然惊人,他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只要略微闪失,铁定枪头胸前进背后出,虽然如此,他的手却始终未曾离开刀柄。
他耐心的等待着。
杨雄一杆铁枪,招数灵动,变幻巧妙,但眼前这名年轻人身随枪走,趋避进退,却哪里刺得着他半分。
七十二路杨家枪法堪堪使完,杨雄不免暗自焦躁,倒晃铁枪,回身便走。
年轻人眼见杨雄绕跑,轻身纵起,发足迫去。
突然——
杨雄大喝一声,双手抓住枪柄,斗然间拧腰纵臂,回身出枪,直刺年轻人面门。
这一枪刚猛狠疾,正是杨家枪法中临阵破敌,屡杀大将的一招“回马枪”。
当年杨再兴在降宋之前,曾以这一招刺杀岳飞之弟——岳机,端的是厉害无比。
他快,年轻人比他更快。
“大哥,不可!”
就在有人发话的同时,一道银光闪电,急速的划过眼睑。
随着银芒消失,杨雄喉管之处,忽地之间飚出血,溅满了年轻人的衣衫。
他依旧双手笔直的拿着长枪,望着眼前这名年轻人。
他至死都无法相信,眼前这名年轻人身手之快,几乎超越人类极限。
所以他的眼神充满着惊讶,怀疑与不信的缓缓倒了下去。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于培欣僵立一旁许久,喃喃的道。
“我……”年轻人长叹了口气,忽地之间,轻身一纵,朝厅外顿去。
于培欣望了望杨雄的尸体,跺了跺脚,人已刹时掠出大厅。
夜更深。
无数个屋头树顶,快速地在年轻人脚下踩过,但他却无意浏览眼前的景象。
他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没命的逃跑着。
他必须不断的跑着,若是不跑,他将无法面对于培欣。
因为杨雄是她的叔叔,又是列属白道的知名之士,自己却杀了他。
所以他必须跑。
虎丘——
位于西北郊外三公里处,是下一个充满传奇故事的山丘。
山丘上有一个“虎丘斜塔”,是中国最古老的一个砖塔。
于培欣身为丐帮帮主,功力自然不弱,她一个飞身,截断年轻人的去路,叹道:“大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年轻人乃是于培欣的大哥——宋一刀是也。
宋一刀一脸茫然的望着她,无奈道:“欣儿,我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能原谅我!”
于培欣微怒道:“你我义结金兰,难道还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宋一刀很想让她了解。
但他不能,也不愿这么做。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一个武林荡妇的儿子。
这种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毕竟谁愿意把不光采的事告诉别人呢?天底下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所以宋一刀更不会。
他叹了口气,道:“欣儿,不要逼我……求求你!”
于培欣冷冷道:“我—定要知道原因,否则,杀了你!”
宋一刀淡淡道:“你要这么做我也不反对!”
“你……”于培欣双目顿时射出二道骇人的寒电,她缓缓扬起双掌,凝视着眼前的宋一刀。
“若是宋一刀杀了我,你可千万不要为我报仇。”
她突然想起杨雄的一番话,像似泄气皮球,道:“算了!在你没有说出苦衷之前我不会杀你的。”
宋一刀摇摇头,断然道:“我不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任何事,若是你想为杨雄报仇,我随时随地等着你。”
她顿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我兄弟之情,说翻就翻,你还不是普通的绝情也!”
宋一刀苦笑道,“撇开别的事不谈,咱们还是好兄弟。”
她嫣然笑道:“你真当我是你兄弟?”
宋一刀讶道:“那不然我当你是什么?”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事实上人家是个姑娘啊!”
“这……”宋一刀支吾了一会儿,道:“对我而言,这些都没有什么差别。”
“哦,对你没有差别?”她接着道:“难道你一点也不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
宋一刀默然半晌,缓缓道:“毕竟我算是个不祥之人,跟我处在一起只有坏处。”
她正色道:“为什么你要如此悲观?其实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充满希望的。”
宋刀摇摇头,叹声道:“虽说如此,希望总归只是个希望,它并不是—定能够实现,或是存在的。”
她想厂一会儿,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些天咱们就待在这儿一段时间。”
“为什么?”
她嫣然道:“你不是在找人吗?所以咱们待在这儿等消息。
宋一刀默然半晌,道:”谢谢你,欣儿!”
她娇声笑道:”我不要你谢我……我要……”
“你要什么?”
“喝酒!”
话声一落,她拉着他的手往城里行去。
酒,这个玩意儿,某些时候小酌这么一点点,实在不错,它能促进血液循环、驱寒。
他二人才一进城,斗然间,路边就有个大水缸,上头写着“酒”。
这是间破烂的酒馆,连个招牌也没有,水缸就是招牌。
二人坐定之后,随意要了些酒菜,便喝将起来。
她首先打破沉静,道:“你找她干嘛?”
“你是指谁?”
她顿了一会儿,又道:“就是那个沈媛媛啊!”
宋一刀神光一颤,淡淡道:“只想问些事情,如此而已。”
她轻呷了口酒,接着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怪人。”
“我?”宋一刀不解道:“为什么我是个怪人。”
她嫣然道:“我猜想你一定有个不平凡的过去,但是你始终不肯说,所以我觉得你很怪。”
宋一刀释声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平凡的过去,包括家庭或是情感,亦是成长的过程,你又何苦非要知道不可呢!”
她娇笑道:“许多事说出来总比憋在肚里好得多,我只是希望你活得快乐点,而不是这副德性。”
“快乐?”宋一刀满脸茫然,喃喃道:“我会有快乐可言吗……我……不知道。”
她默然半晌,随即正色道:“一个人不该把自己深锁在象牙塔里,想办法走出来好吗?”
宋一刀摇摇头,道:“我何尝不喜欢这么做,只是我的过程即使说出来,情况也不会改变的。”
“你不做怎么知道?”
宋一刀干了杯酒,叹声道:“某些人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必须忍受痛苦,很不幸我就是属于这种人。”
她突然道:“你曾经爱过吗?”
宋一刀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忧郁道:“有!我曾经爱过,但是现实环境逼得我不敢全心投入,全心全意去爱她,毕竟还有其它的事等着我去完成,所以我必须忍受这种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