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认为不嫌弃我这位姨妈,就叫我一声如何!”
郭必克厉吼狂笑道:“你不必再骗我了,你根本不是柳嫣楼主!”
娇小女子退后一步,冷漠的道:“你认为我是谁呢?”
郭必克猛地惨然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我的……母亲!”
娇小女子目光连闪,又不自主地退后两步,冷冷说道:“你母亲早就不在人世,她禁不住‘欲火百炼’之苦,已经去世多年了……”
郭必克惨然长笑,蓦地欺身急进,右手五指箕张,闪电也似的抓向娇小女子蒙面纱巾。
但他的动作虽快,娇小女子却似早有准备,蓦然展开一让,口中冷冷道:“且慢动手,如果我真是你的生母,你将如何自处!”
郭必克愕然住手,对呀!如果娇小女子真是自己生母,自己又将如何自处呢?放弃重振武林正义的任务,向“天籁瀛洲”妥协吗?不行!千万个不行!不说别的,仅违狂龙客遗命之言而行事,他老人家在九泉下也不瞑目啁!
何况,自己还允诺了“一元佛圣”和“三元道圣”两位前辈武圣,“天籁瀛洲”既与波斯国勾结,“天籁瀛洲”既然叛师背义,自然不可一手放过,而且“精忠盟”旗下二十八位弟兄对自己的尊崇他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可是万千思绪却一起涌上脑海,一时之时,他平日善于抉择的理智,已完全崩溃瓦解,不知该如何是好。
知父而不知有母,知母而不知有父,恩与仇,仇与恩,唉……
复杂而深沉的痛苦,连环而解的烦恼,宛如千万条毒蛇盘据在郭必克心头,穿闪、攒食、咀嚼,使他心如刀割,肝肠欲裂,更令他意志崩溃,仿惶失措。
凭着天赋的灵感与直觉,他已断定跟前这位蒙面女子就是主嫣楼主一他的母亲,可是,他为情势所迫却无法认母,因为自古以来,正邪从不并存于世,弃正就邪,他固然绝不肯干,即使向邪恶妥协,姑息养奸,亦是万万无法办到。
他烦恼,他痛苦,为他的身世而烦恼,为了无法认母而痛苦,他锥心泣血地苦苦思索,企图以智慧来解决这迫在眉睫的难题,然而,他彻底地失败了……
有些事情,有时候是无法单凭理智来解决的哩!良久……
良久……
死一般地沉寂中,只有凉咻咻地野风吹着,淡月疏星映笼在长安城郊,两条人影痴呆地对立,心中都是无比深重!蓦然——一阵清越嘹亮的钟声,急聿聿地划空传来;蒙面女子闻声一震,惶然叫道:“天籁钟……”
叫声未歇,她倏然转眼疾往来路驰去,转瞬之间,已在十余丈外。
金钟之声,猛地击醒子郭必克的神智,眼见蒙面女子匆匆离去,心中大急,然急展身法如流星泻地般猛追而上,两三起落之间已拦住蒙面女子去路!蒙面女子闷不作声,白衣飘飘,盘旋飞腾,—连展出数种奇奥身法冲刺,但无论她闪身何方,郭必克总是如影随形地拦定去路。
那金钟声一声九响以后,旋又消歇不闻,但空间却似乎依稀能够捕捉到它的枭枭余音。
蒙面女子躲不过郭必克的拦截,焦急地怒声喝道:“你既回答不了问题,又何必苫苦纠缠!”
这句怒气冲冲的责难,问得郭必克大大—怔,但刹那间,一股热血猛然冲上胸膛,他豪气凌霄地道:“正邪如水火,善恶不同途!郭某人顶天立地,岂能因小我私情而背弃正义!”
憋在心中的话,终于因激动而说出。
郭必克不禁长透一气,但他心情仍是无限沉痛,只因为凭着天赋的特异灵感与直觉,他非仅只相信“天籁仙境”确与他身世有关,而且他更认定眼前这位蒙面女子,就是他从未晤面的亲娘。
可是,情势与傲骨却阻止他拜认母亲。
故而,他虽然能说出大义凛然的词句,实则内心已不知经历了何等深重的辛酸与挣扎!
蒙面女子闻言一震,情不自禁地连退数步,蓦然低头不言不语,也不知是羞惭愧怍,抑或是转着念头,想法摆脱郭必克的纠缠?郭必克胸中块瘤既除,豪气顿生,朗声又道:“纵然郭某身世确与‘天籁瀛洲’密切相关,但并不因此姑息养奸任凭邪恶横行霸道,假如……”
话声一顿,蓦然仰天长笑接道:“假如尊驾确是郭某的亲娘,除非她弃邪就正投向光明!”
他愈说愈是激昂豪壮,语气斩金截铁,充分流露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气概!可是,对于蒙面女子而言,郭必克的话却好比无数支钢针,支支都刺穿她的心房,她微微抬头一望,恰巧看见他自然显露的英雄本色。
于是,一声轻微的叹息蓦然响起,她用一种呜咽的语调说道:“孩……子!你选择得很好,很对……”
郭必克闻言反而为之一怔,呐呐道:“你……我真是……”
话音倏然一顿,原本他想说:“你真是我的母亲吗?”
但旋即记起自己的豪话,下面的话也不禁顿然中断,然而蒙面女子即懂得他未尽之言,只听她幽幽一叹,沉痛而生涩地道:“是的,我是……但我不配……”
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噩厉地狂喊一声:“娘!”
一阵与生俱俱乘的,生灵必具的天性激荡着他澎湃的心潮,随这狂厉的呼喊,他身形如风也似的扑向了蒙面女子怀中。
那声发自内心深处的,亲情流露的呼喊,使得蒙面女子一愕,就在一愕之间,郭必克,这位出道未久即已震惊天下,外表冷漠却又热情异常的少年,竟然伏在她肩头衰哀痛哭失声!
于是仿佛,—个五味瓶倏地洒在蒙面女子心中,她的心中瞬即被复杂而莫明其妙的情绪填满,令她迷惘,诧异,惊奇,喜悦,一时一刻之间,竞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此际的感触与滋味,是酸,是辣,是苦还是那种“不可捉摸”的甜。
她无法确定,但她终于压制不住波荡的情绪,悲声喊道:“天呀,你的力量是如此不可思议的神奇,你的仁慈是如此不分族类的博大,二十年的苦难,终于止我这苦命女子重获得见亲生骨肉的一天……”
悲呼声中,她的双手已扶住郭必克的肩,此时此刻,七尺昂藏的郭必克在娇小的她眼中,却宛如一个必需慈母格外细心照料的初生婴儿!于是,至情至性在交融,伟大的亲情,使一切隔阂消除了……
郭必克梦呓也似的喃喃道:“娘,求你,求求你别再离开克儿,多少年来,克儿一直盼望着有这么一天,能够重获亲情的温暖,以往我遗落了太多的欢乐,今后必将一一补偿,否则,我即使赢得整个天下,又怎能填满心灵的空虚?娘,不必顾忌任何恶势力的干扰,邪魔虽强,却终必在正义之前低头,只要有克儿在世一日,你就不会受到一丝一分的屈辱!娘……
求你,求求你……”
这些悲恸的衰求,宛如无数支锐利的钢针,支支都刺在蒙面女子心上,正是郭必克的生母——玉嫣楼主。
当年这事,确如她口中所叙述的一切都是真实不假,为了一念情痴,她不惜牺牲自己以维护狂龙客父子安全,因此她也受了无数折磨与苦难。
但她并不怀恨,因为她虽非“天籁岛主”亲生,却自幼和其他六位姐妹一样,被“岛主”
抚养教育并传授武功视如己出,她要对那位如师如母的“天籁岛主”,怀着一种不可言宣的畏惧之情!如今,郭必克却以这个问题来哀求她,叛离“天籁岛主”?这是她从未转过的念头,并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可是,—种伟大而不可言喻的母爱,却促使她面对这个问题,并且第一次企图去考虑值不值得郭必克喃喃地吐他积累多年的孺慕之情,却得不到理想的回答。他不禁讶异的抬起头来,方待说话,忽然只觉背后一麻,登时全身劲力消失,一点也无法动弹!玉嫣楼主松手退后数步,幽幽说道:“克儿,听了你一番话,娘已经很满足了,纵然再有什么苦难临头,娘也将会含笑瞑目九泉之下,可是,你要原谅娘的苦衷,目前决无法与你团聚,唉……心乱如麻,我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克儿,放心干吧,娘不会令你失望或蒙受任何羞辱,当然更不会使你父亲在天之灵难安!只是,娘要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能放手时须放手,少种杀孽,多积阴德,对事而不要对人,懂吗?孩……子……”
哽咽之中,她缓缓揭开了蒙面纱巾。
显示在郭必克眼前的,是副清丽却十分憔悴的面孔,额际的皱痕,眼柏的鱼纹,消瘦的双颊,含泪的秋波,无不流露出凄楚的表情,更证明她曾受过多少痛苦的折磨。
郭必克看在在跟中,痛苦在心头,但穴道被制的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嫣楼主幽幽一叹道:“克儿,你看清了母亲的模样,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见过我这副本来面目,唉……”
她悠长的吁了一声,又道:“无论如何,今日一会,已使我心愿了—大半,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难得你初出江湖就闯下偌大名气,不过‘满招损,谦受益’,‘天籁瀛洲’的势力根深蒂固,不容忽视,更非你一人之力所能倾覆,望你好自为之,母亲会在暗中为你尽力,为你祝福……”
说到这里,夜空之中,蓦又响起方才那种金钟之声,玉嫣楼主面色一变,急急道:“孩子,娘要去了,半个时辰以后,穴道自解,望……望你珍……重……”
带着凄惶的语音里她又戴上面巾,柳腰扭处,幻如一道白虹般疾向长安城垣泻去!就是如此郭必克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制穴道,眼睁睁地看着睽违多年,初次晤面的母亲——玉嫣楼主离去,远了远了,终于消失在夜影之中……
他心底只觉充满了说不出的复杂思绪,其中有悲愤也有痛苦,有凄惨也有寂寞。
他狂叫道:“娘……归来,归来,别再离开克ㄦ……”
但这只是内心的呼喊而已,须知“天籁瀛洲”
一脉武功神